《夜之花卷一（很白很白）》凝欣

13、第 13 章

　　到了十一月底十二月初是五年一轮的外放大员进京述职期，一时京中各路官员来往热闹非凡，只是今年热闹中别有一股汹涌暗流，诸雍郡郡守连安民述职后上奏以年老体衰为由，祈告老还乡，众人本皆以为玄王当如十月中时一般安抚，却不料玄王温言几句后竟准奏，并一并准了平澜及上澜两郡郡守的辞呈，转命三郡守京中闲职。

　　朝堂上诸官大哗，玄王并不理会，只说有事明日再议。

　　“今日方痛快，出我胸中恶气。”退朝后玄王朗声对林鸢笑道，“总以为朕不敢动他们，今日就动给他们瞧瞧，老家伙们个个面如土色，看了真是大快。”

　　林鸢亦笑道：“王上今日得以大畅胸怀，果然可喜。只是还要提防他们背后发难，毕竟提拔起来新人根基不牢，到了地方上只怕也艰苦些。”

　　玄王道：“这也是朕的考验，若做得好则可委大任，不好的话不用也罢了。”说着兴致勃勃拍拍林鸢的肩道，“自朕继位来冬狩一次也不曾去过，今年朕心情大好，五日后去西场冬狩，至节前再回来。”

　　冬狩不比秋狩盛大，向来不过是到离连都两日路程的西场，玄王带同容妃及京中十数官员于十二月初十启程往西场去，镇远侯林鸢随驾，平乐王姜少夫留守连都城。众人连同随驾车队走了三日才扎下营来。

　　玄王兴致甚高，当日就带了侍从出猎，猎回的大小猎物即赏赐左右侍卫，众人正一片轰然谢恩中，一骑疾驰而来，侍卫们早拦住去路，马上之人翻身下马扑到玄王面前，林鸢忙拔刀踏上一步斥道：“什么人，怎敢如此无礼！”

　　那人羽林侍卫服色，跪在地上低头喘气禀道：“王上，京城发生叛乱！”

　　话一出口，玄王及林鸢都大惊道：“什么？！”

　　那人继续道：“上澜郡驻军于今日凌晨与京畿卫南营交战，今日晨羽林卫下将军刘常又率半数羽林卫袭击王宫，平乐王已率兵平叛，王爷急派卑职来禀王上。”

　　玄王急道：“那宫中现在如何？”

　　那侍卫道：“回王上，王宫由羽林王将军领兵守着，平乐王也分兵相助，卑职离京时尚十分安好。”

　　玄王半晌不语，终于狠狠道：“终究是小看了这几个老匹夫，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也敢做出。”

　　林鸢神色十分难看，咬牙问道：“那你沿路过来所见如何？”

　　那侍卫回道：“卑职不敢隐瞒，离京时王爷已命城门紧闭，京中已然慌乱不堪，诸京官家中已有遭洗劫的，南营因事出突然，伤亡惨重，上澜驻军已攻打京城南门与东门，卑职是打北门出的京，一路尚且好，路过北大营时已传王爷命令命北营增援南营，王爷也另派了人到西大营传令来护卫王上。”

　　林鸢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强自镇定道：“王上不必多虑，臣看王爷调派很是妥当，宫中此刻也料必无恙，谅上澜一郡驻军也成不了气候，两天里必然被平。臣肯请立刻带兵增援京城。”

　　玄王点头道：“也好，少夫毕竟不是行伍出身，你先带两千骑去增援，再持我信物，沿路兵将俱听你调遣。朕断然不会让这几个乱臣贼子好看！”说罢解下佩着的环龙玉佩递给林鸢，又令全体拔营。

　　命令一下，护卫营官兵立时人人燃起火把，才卸了鞍子的马立刻又装备起来，虽事出突然却并不慌乱，营地里只听马嘶声整理声，不见喧哗，只是每个人手里都一把冷汗，谁都知道接下来这几日是性命攸关的时候。

　　林鸢片刻就整理好两千人骑队，辞了玄王一路飞奔往京城而去。玄王护卫营不过半个时辰也整肃完毕，近万人执火把如一条火龙似的也往京城急速行去。

　　林鸢领着两千人一路往西城门飞奔，半途却见几乘官轿及大车迎面而来，打头的正是户部尚书吕令伤的管家，林鸢才勒定马，后面轿中已钻出一个女子惊道：“侯爷。”

　　林鸢定神一看，却原来是吕沁心，一怔之下立刻举目四望，只见大车上官轿中出来的只是吕令伤家人，心中一抖，不由从马上俯身一把拉住吕沁心低喝道：“林珑呢？”

　　吕沁心也一怔，道：“早上我原是回娘家看望母亲，才到家中不久家里下人便来禀告说南门城外叛军攻门，城里也羽林卫作乱，父亲因说王上在西场狩猎，所以家里尚且来不及收拾，只是大家赶了车马往西门出了城往猎场来，姑娘那我派人去报信，却实在等不及人回来了。”说着眼里含了泪看着林鸢。

　　林鸢手里一紧，一字一句咬牙道：“那么你是不知道林珑究竟如何了？”

　　吕沁心手腕吃痛，忍不住流泪道：“原是想派人接了姑娘一起走，可是城里大乱，到处已经有人趁乱洗劫官家，实在是等不及姑娘了。”

　　林鸢胸中一痛，镇远侯府必然是叛军目标之一，林珑此刻只怕……他不敢再想，渐渐松了手，眼神空茫，瞧着吕沁心喃喃道：“原来是等不及了。”片刻后方醒过神对站远些的吕令伤道：“尚书大人，王驾随后就会来，大人与家人不妨在此侯驾，我领命增援平乐王，不得时间多说，告辞了。”言罢率着两千骑若风卷一般去远了。

　　吕令伤夫人上来扶了吕沁心道：“怎么了？侯爷方才说什么了？”

　　吕沁心凄凄然一笑，扭头道：“没什么，不过问问家里如何了。”

　　林鸢领着两千人一夜疾驰到了西大营，营守将军已然奉命带了半数兵将往南门和东门救援并护卫玄王，林鸢即命再拨三千人与两千骑一起进城增援。因上澜驻军久攻城门不下，已暂且退却，城内叛乱羽林卫为平乐王姜少夫及王宫守军夹攻，也已是强弩之末，林鸢强兵来援，替下了血战两日的羽林卫，不过半日便将叛将刘常斩于马下，一时城门处也来报上澜驻军已被围投降，一场叛乱终是被镇压了下来。

　　林鸢对姜少夫道：“叛乱已平，王爷此次调度得法居功至伟，王上回来定会好好赏赐王爷。”

　　姜少夫极疲乏的一笑，道：“以前只是领个虚名，这次若不是手下得力帮衬，我又成得了什么事，如今才真看见战场杀人，方知道侯爷以前辛苦。功不敢居，只是为臣本分罢了。我护卫的可不就是我的母亲我的家人么。”停一下又正色道，“侯爷想必进城增援匆忙，不曾回府看过，前日我派兵护送各京官家眷到城西羽林卫驻处，只是这两日事情紧急，也不曾得到回报，尚不知道情况，亦不知有无找到侯爷家人，此刻叛乱已平，余下不过小事，侯爷先请去城西探望为好。”

　　林鸢身子一挺，抿住嘴拱手道：“多谢王爷关照，此恩没齿难忘。那臣就先告退。”

　　待得到了城西，林鸢问明官眷所在地，不等侍卫带路通禀他已箭步冲入营房，一间间屋子里只是尚且惊惧哭泣的男男女女，并没有林珑，他看多一间便皱紧一分眉头，到最后一间屋子门前，他颤颤推开门，却依旧不是林珑。林鸢眼前一黑，只觉得气血翻涌，连早上背上受的伤都似迸裂开了。

　　“侯爷侯爷，府上家眷已经被迎入正院，请侯爷快去相见。”城西羽林卫守备匆匆赶到，早听侍卫回明了原因，忙前来迎住林鸢。

　　林鸢听了掉转头来，连寒暄都省略，只疾忙往正院去，门口清荷双红早已等着，见了他忙道：“姑娘没事，正在里面。”林鸢冲入房中，只见林珑眼圈通红快步而来，扑入他怀中哽咽道：“幸好你平安无事……”话未完已是泪落纷纷，他双手颤抖，却只道：“我向来命大，你又胡乱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