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出走 ...
-
那年月下,梅雨季节,言平宁冒细雨纷纷,踩着泥泞湿滑的小路穿过一段段黛瓦白墙的狭长小巷。来到地址上的岑朗家中,他是班长兼团委,有理由也有必要来走访一下这位突然不上学的同学。
岑朗端坐中堂,月下拉二胡,那曲子悲且壮,苍宛凌然如有荡气回肠,月华倾洒衬着他近乎妖魅,宛壮士回魂,似战将归魄,那是他离开这里去海参崴的最后两个月,也是高考前的最后两个月。
岑朗为什么突然疯了一般出走,放弃安稳明晰的前路?
是那从未管过他的父母亲,还是百年凋零的家族史,是最后的士人,还是从政从军到从商,是否会后悔当年的决定,是纷至沓来的命运的齿轮?
此后他到了苏联流浪,在动荡解体中路过,坐着火车横穿苏联,未曾细听飘落的哀歌。风中道路上是混乱哀凉的余音……
到了意大利的阳光之城,作为没身份证的社会闲散人员加入了当地黑手党,得罪了人也没法买机票,作为□□老大的落跑手下,只能一路朝三不管地带跑。
穿越中东战区,从尼泊尔进藏,徒步嘎玛沟,短暂地回到了祖国。他很冷,高原大雪封山,鹅毛般的大雪飘落,仰头天旋地转仿佛这雪下成了漩涡要将人埋葬。
那年他差点冻死在边境线上,被一位藏民老嬷嬷所救,左脚小趾冻坏死了,已经黑了没有知觉,其余脚趾关节处也发黑。他去布达拉宫求了一串珠子,在这待了三个月,待到了晚春初夏花开时,他拜别了嬷嬷。
然后到了另一座鲜花之城云南,待了两个月从缅三角偷渡出去,辗转东南亚的国家,最后留在了泰国,当起了脱衣舞郎。
戏剧是链接神庙与俗世的。
言平宁公司团建泰国游,看着眼前的大胸人妖怔了半天,今时今地才知年少时未能留住的人终是会痛悔终生。
言平宁要了联系方式,并跟人到了出租屋,近之……情切。眼见他卸了妆摘了假胸。在言平震惊的目光中,他大方地抖了抖展示道:“这是硅胶的。”
“你还拉二胡吗?”一句话没头没脑,作为一个满腹社交辞令的中年商人,他很是羞愧。
岑朗都笑开了,因为他知道这人记着的忆着的是十六年前的自己,是孑孓茕茕的自己,是最好的年纪当忘却忘不了的安稳日子。
他也好痛好悔,走出半生,怪不得人不要离开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