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她决定去死[明日方舟]》阿噗噜

70、银灰if线·完

　　博士的住处是单独的地方，现在希瓦艾什的家主大人堂而皇之入住其中，圣女大人纵使气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也没办法阻止，他们本就是夫妻，而如今的谢拉格已经改了太多的规矩，再破这一次例也没什么不行。

　　博士体弱，罗德岛时期的大量工作拖垮了她的身子，战火频繁的世界没有给她喘息的余地，于是就只能带着那个筋疲力竭的身体一次次透支她为数不多的生机，但是谢拉格不同，这封闭的城邦可谓世外桃源，因为位于风雪之境，日常改革再如何困难麻烦，工作量比起罗德岛时期也不是同一概念。

　　博士休息的时间在被一点点拉长，谢拉格的人民为了御寒而惯常吃的高热量食物也在渐渐替换她餐桌上的东西，银灰圈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手感也终于不再是令人蹙眉的瘦骨嶙峋。

　　博士的心理问题其实并没有得到解决，她仍然不安，仍然惶恐，仍然会因为奇奇怪怪的东西陷入自我封闭的逻辑闭环，但是她的丈夫也终于找到了应对这种头疼状态的万能方法——总而言之，让她没有思考的力气就好了，博士一开始还在试图做个文明礼貌的好孩子，扒拉着银灰的毛领和他讲道理，直到她后颈几乎快要被雪豹反复咬得几度见血，这才悻悻放弃了无用的挣扎。

　　曾经强行让自己亲妹妹上山当圣女的恩希欧迪斯再一次重拾当年操作，讯使和角峰一脸愧疚的抱着一摞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文件摆在了圣女大人的桌子上，迎着大小姐一脸惊悚的表情，小小声地解释着大长老身体不适，暂时处理不了，毕竟三大家族已经还政圣女，那么圣女大人做些分内之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是谁告诉他们大长老身体不适呢，自然是他们最近为了喀兰贸易相关，严肃的表示事情紧急耽误不得，必须要和大长老“彻夜长谈”好尽快处理的希瓦艾什家主大人。

　　圣女握着自己的圣铃，看着它的眼神似乎是想把这玩意直接摔到自己亲哥的脸上。

　　一切似乎都在渐渐好转。
　　——似乎。

　　那本应是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处理完桌子上的工作，初雪懒洋洋地缩在椅子上打盹，这两天很清静，没有讨人厌的恩希欧迪斯，也没有多余的工作，博士最近闲来无事，开始变得嗜睡懒散食欲减退，今日难得有了些心思支棱起来晒晒太阳，就被耶拉带着进了小厨房兴致勃勃的拉着她一起学习谢拉格的传统点心的制作方法。

　　下一秒，耶拉一脸严肃地冲进来，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跑出去，在初雪一脸茫然的表情中，侍女长甚至忘了遮掩一些细节，直接捧着同样表情呆滞的博士进来，像是拢着个脆弱的瓷娃娃，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初雪的旁边。

　　耶拉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博士的手，肃然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不要害怕。”

　　博士也跟着严肃道：“我受过专业的训练，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不会害怕。”

　　“好的。”
　　侍女长点点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可能怀孕了。”

　　博士：……
　　博士：……？

　　一阵死寂的沉默后，先一步尖叫出声的反而是初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炸了毛的雪豹小姐抖着耳朵冲了出去，冲开了进来的角峰和随后的讯使，抱着跟进来一起看望姐姐和嫂子的崖心又叫又跳，然后几秒之后一起跟着尖叫蹦蹦跳跳绕着小院到处乱蹿的变成了两个人；角峰晕乎乎的走进大门，立刻被耶拉抓走进了小厨房，而呆在原地的讯使想了想，对与谢拉格现有的医疗能力实在是忧心忡忡，于是和鸡血上头只会嗷嗷叫唤的崖心小姐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处，便立刻联系了罗德岛的医疗部。

　　最后折腾一圈，反而是银灰这个正牌亲爹是最后一个知晓妻子怀孕的事情——还是从罗德岛那边杀气腾腾追过来的紧急通讯那里知道的。

　　放下手中一切的事情来到妻子面前的恩希欧迪斯，脸上并没有初为人父的欢喜。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尚且平坦的小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像是那里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生孩子，而是个什么未知不解的寄生怪物，正吸附在他妻子的体内。

　　他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呵护着的脆弱玫瑰，来不及绽放就要再一次被迫凋零。

　　——他没办法爱这个孩子。

　　“……恩希欧迪斯，”他的妻子走过来，抓住他手臂的力度大得惊人，像是抓着什么最后的浮木，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这是我的孩子，你明白吗？”

　　雪豹沉默着，叹息着。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他低头亲吻她有些发抖的嘴唇，郑重许下自己的承诺:“我会为了你和我们的孩子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

　　其后不久，罗德岛罕见的组织了一队完全由精英干员组成的队伍前往谢拉格，连夜赶过去的凯尔希从恩希欧迪斯的怀里接走昏昏欲睡的博士时，女人身上的杀气几乎快要凝成实质，她面无表情地直接整理博士的头发，掩住她牙印斑驳的后颈。

　　这一趟带来的东西只能做初步检查，但是用来确定博士的身体情况已经绰绰有余，折腾了几个小时后，凯尔希神色沉沉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着恩希欧迪斯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严肃。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哪一个。”

　　银灰的脑袋在隐隐作痛：“……先说坏的吧。”

　　“坏消息就是，你看着她肚子里那个东西的态度某种意义上没有问题，”在只有两人的场合下，凯尔希选择了近乎刻薄的描述，“它很健康，很强大，完美继承了父母双方最优秀的那一部分血脉——为了活下去，它正在拼命吸食他母亲身上不多的营养和生命力。”

　　银灰深吸一口气。
　　“那么，好消息呢。”

　　凯尔希抿抿嘴，许久才叹息一声：“……不过是‘为母则刚’的道理，她会为了这个孩子活下来，不惜任何代价。”

　　“你应当比任何人都要理解我现在的心态。”凯尔希低声道：“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东西能凌驾在她的生命之上，包括她的孩子。”
　　她是医生，比任何人都清楚怀孕这两个字对女人的压迫摧残远远不止怀胎十月的艰苦，特别是博士这样本就脆弱单薄的身体，她连健康的活下去都无比困难，更何况是让一个更加强大的孩子在她体内长大？

　　——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她却无法感同身受那份孕育生命的欢喜，闭上眼就是无数血腥惨烈的失败例子一幕幕的浮现，如果可以选择，凯尔希大概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证博士的安全。

　　可恩希欧迪斯犹豫了。
　　他越过凯尔希的背影看向走出房间的妻子，她站在那儿遥遥望着自己，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小腹，一向平淡的眼睛里点缀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可她很高兴。”
　　他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无奈的，纵容的，他踩过积雪的小路回到了自己妻子的身边，宽大温暖的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身为丈夫的男人俯身为她挡走风雪的凛然寒意。

　　他的确没有爱着这个孩子。
　　可她很高兴，高兴地愿意活下去。

　　这就够了。

　　孕育血脉的过程并没有相当平稳，博士嗜睡，厌食，孕期反应严重，一群人跟在她身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在十个月有惊无险的度过，除了银灰偶尔会因为妻子被腹中胎儿折腾的愈发苍白憔弱的样子而控制不住杀气，被从睡梦中惊醒的博士揪着耳朵气急败坏地打脑袋，这过程里并没有什么令人心惊胆战的危险发生。

　　母亲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恩希欧迪斯不知道，他只能听见她生育时痛苦的惨叫声，从未有过的浓郁血腥味，可就是为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只会折腾她母亲的混账小崽子，多少人熬不过去的生死大关硬生生靠着她自己挺了下来。

　　似乎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恩希欧迪斯。

　　之后的凯尔希抱着新生的脆弱幼崽走出病房的时候，看着那个杀气浓厚到旁人不敢靠近的孩子亲爹，一度质疑自己是不是能把他的亲儿子交给他。

　　真的不会被捏死吗？

　　凯尔希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东西塞进他的手臂之间，m3蠢蠢欲动，只等银灰做出哪怕只是个无意识威胁的动作，下一秒她就能把博士的儿子给她完好无缺的抢回来。

　　恩希欧迪斯拥抱着他的儿子，没有动。
　　他皱着眉，低头看着手臂之中这个因为离开了母亲的庇护对着新世界嚎啕大哭的新生幼崽，他如此娇小，如此脆弱，散发着从母亲身上带来的新鲜的浑浊血腥味，恩希欧迪斯看着他，之前由于这个孩子而生出的恐惧与憎恨在这孩子的哭声中不知不觉竟是全部化作了另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敬畏的感动。

　　——安全了。
　　恩希欧迪斯恍惚想着。

　　他的妻子，他的爱人，终于有了真正血脉连接的羁绊，她不会死去了。
　　她已经安全了。

　　年轻的父亲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缓缓垂下头颅散去了凝滞在他身上的敌意，仿佛刚刚才察觉到自己身份变更的雪豹，开始轻轻嗅闻孩子身上的气息。

　　***

　　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得谢拉格的风雪已经成为了寓意不可侵犯的象征，希瓦艾什的家主成了这风雪之境之中除了圣山之外另一座只能仰望的高大山峰，漂亮的银灰色头发也已经满是岁月侵染的痕迹，他的儿子也已经长成了他当年的模样，继承了希瓦艾什姓氏的青年站在他的旁边整理着书房的东西，有些无奈地随口抱怨着他经常会觉得自己的父亲并没有妈妈那样爱他。

　　“我本来就没有很爱你。”
　　老雪豹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父亲……”他的儿子叹了口气，“你这么说的话妈妈会生气的。”

　　“可这是事实。”
　　恩希欧迪斯看着自己儿子，对他口中软绵绵但是颇具威胁性的警告无动于衷。

　　“但我的确很感谢你的出生。”

　　臭小子撇撇嘴，在书房的另一端嘀嘀咕咕：“那你不还是很爱我吗。”

　　那不一样。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如此平静地回答。

　　“在你刚刚出生的那阵子，我很长一段时间其实都没有进入父亲的角色——只是在看着你母亲抱着你，每天晚上专注哄你睡觉的时候，我唯一能确定下来的只有一件事。”

　　“因为你的出生，我的妻子终于可以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