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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敬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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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知珺醒来时发现自己正依偎在程言灏的怀里,程言灏双眼紧闭尚未醒来,温暖的大手却还搭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环抱在他的怀里。
苏知珺愣怔了半刻。
昨夜的翻云覆雨后,她依稀只记得程言灏抱着她,偏头亲了亲她的鬓角,才下了床,将她抱起去了净房。
她躺在浴桶里,热气氤氲了她的面颊,她迷迷糊糊地不想睁眼,恍惚间只记得有人抱着她躺回了床上。
那人为她盖上了锦被,在她耳边低低唤了声“兰宁”。
之后的种种,她实在太过疲倦,醒来后竟已完全不记得了……
苏知珺侧目望着身旁的程言灏,她轻轻动弹了一下,欲要从程言灏的怀里起来,却还是惊扰到了睡梦中的他。
程言灏睁开双眼,一时间有些恍惚,睡眼惺忪地望着怀里的苏知珺。
苏知珺忙趁机朝另一侧退了退,不想与他太过亲近,程言灏却长臂一伸,再度将她搂入了他的怀里。
他低下头凝视了她片刻,眸中逐渐浮起几许柔情,伸手撑住她的后脑勺,细细碎碎的吻尽数落在她的脸上。
少顷,他的下巴又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垂下头,将脑袋埋入她的乌发里,声音低沉又柔和:“醒得这般早,不再多睡一会儿,嗯?”
苏知珺喉咙紧了紧,咽下一口唾沫,才淡淡回了句:“不用了,待会儿还得去敬茶请安。”
程言灏伸手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他的动作细致耐心,语气又暖又温柔:“兰宁,你不用担心谁会为难你,我会护你周全。”
苏知珺顿感诧异。
她至今还记得前世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早上,他是那般淡漠,不顾她的胆怯和忐忑,未出言叮嘱她一句话,就起身下了床,也不用下人伺候,径直去了净房洗漱。
待出了净房,他头也不回地离了屋子,也不知是去书房看书还是练字了,直到时辰差不多了,方才回到屋里,陪她一同去拜祭了祖先和拜见翁姑。
今生他为何会待她这般体贴,还担心她会被人欺负?
苏知珺几不可察地甩了甩头。
她为何还要再去在乎这些微不足道的事?
苏知珺顿时脸色冷了几分,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起身下了床,朝屋外唤道:“云雾,银针,服侍我更衣洗漱。”
程言灏微愣,一时间竟忘了作出反应。
兰宁挣脱他的力道虽不大,却让他察觉到那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如今的兰宁,与前世乖巧柔顺的她无半分相像,反倒更像前世临死前夕那个冷漠疏离的她。
是他哪里做的不好,还是在外头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传闻,竟让兰宁恼了他吗?
正思忖着,云雾、银针和雨雾三个丫鬟,已提着热水和抱着铜盆鱼贯而入。
苏知珺没再看程言灏一眼,进了净房。
出了净房,她又走到了梳妆台前落座,偏头吩咐站在身后的丫鬟:“替我梳妆吧。”
透过铜镜,不期然地就看见站在身后的程言灏正静静地凝视着她,他眉头微蹙,脸上露出几分困惑。
苏知珺忙别开眼,侧目对云雾说了句:“就那副南珠耳坠儿吧。”
不过片刻,便有人过来,替苏知珺梳了头,领着程言灏和苏知珺,去宗祠祭拜祖先。
祭拜了祖先后,两人又穿过院落,去了老太太居住的景明堂拜见翁姑。
丫鬟掀起帘子,将他们俩请进了屋里。
正面摆着一张太师椅,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是程言灏的祖母,也就是程家的老太太。
旁边依次坐着程家大老爷和大太太。程家二老爷多年前就已去世,如今屋里只坐着他的原配二太太。
再往两侧一些,便是老太太的子孙辈。
苏知珺从容地打量屋里的众人。
前世虽嫁入程家不到一年的光景,但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夫家的亲戚而惹得程言灏心里不快,苏知珺硬着头皮在短短半日内就将程家上上下下的主要人物记在了脑子里。
程家大老爷程砚和大太太方氏是她的公公和婆婆。
程言灏上面有个比他年长五岁的庶出哥哥程言潇,是程家的大爷。据闻他房里本抬了一位姨娘,姨娘却在半年前病逝了,如今他房里没有其他姨娘伺候,夫妻俩有一个刚满六岁的女儿,是正妻所生。
大爷程言潇的妻子林氏,二十三岁,如今主持着程家的中馈,夫妻俩住在烟雨苑。大奶奶是老太太娘家那边的亲眷,平时颇得老太太的信任和欢心。
二爷程言沂是二房的嫡出儿子,比程言灏年长两岁。二房老爷已过世,太太坤氏尚在。
程家上上下下经常在背后叹息程言沂命中带煞,不但克死了他的父亲,就连刚娶进门没两年的妻子也因难产而死,最终都没能为程家留下一个孩子。
自妻子去世后,程言沂没再娶妻,也不曾抬过姨娘或通房丫头,一人住在隐月居。
苏知珺略带嫌恶地将目光从四爷程言渊身上移开。
程言渊是大房的庶出儿子,与程言灏同岁,虽已娶了四奶奶柳氏,却一向是个行事荒唐的。
他不喜读书,惯爱花天酒地,几番将程老爷气得对他家法伺候。
程家的子孙辈皆是男子,程家年纪最小的五少爷程言深年十七,是程言灏的嫡出弟弟,如今尚未娶妻。
苏知珺刚打量完众人,下人已取来垫子铺在了程老太太跟前。程言灏和苏知珺见状,忙并肩上前跪下。
一旁有丫头端了茶过来,苏知珺一脸淡定地接过茶盅奉给老太太。老太太默默注视了她片刻,接过茶,揭开茶盖呷了一口茶。
苏知珺递了个眼色给云雾,云雾忙上前奉上早已备下的礼物。
老太太偏头看了眼身后的丫鬟,丫鬟忙端了托盘过来,将老太太送的见面礼递给了苏知珺。
为各位长辈一一奉了茶和收下长辈们给的见面礼后,便是平辈之间相互见礼。
老太太对苏知珺招了招手,拉了她过去细细端详,随后又侧目询问站她身旁的杨嬷嬷:“礼成了吗?”
杨嬷嬷点了点头,满面堆笑,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红描金的盒子,盒子里装着落红元帕。
见状,老太太朝站在她面前的苏知珺望去,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程言灏清了清嗓子,苏知珺却面不改色地立在原地听凭老太太的打量。
不过是两世嫁给了同一个薄情郎罢了。
无须喜悦,也无须害羞。
天底下哪对夫妻不是这样过来的?
老太太的眸中顿时添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老太太挥了挥手,道:“我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忙应了一声是,纷纷退出了屋子。
老太太不咸不淡地扫了眼迟疑着要不要离开的大奶奶,扶着丫鬟的手在软榻上躺下:“我累了,帮我捶捶!”
大奶奶闻言,忙从丫鬟的手中拿过美人拳,跪在榻前的脚踏上,给老太太捶腿。
苏知珺退出前,顺势又将目光投向了仍在屋里的老太太和大奶奶。
前世她对老太太的印象就尤为深刻。
老太太是程家的老祖宗,在程家有着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老太太的性子极其强势,凡事都要众人听从她的意思,却又一碗水不肯端平,惯爱听好话,偏疼那些一心想要讨她欢心的人。
可若是谁因某个缘故遭到了她的厌恶,无论事后那人再怎样补救和辩白,终是无法得到老太太的厚待。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可以断定,程老太太多半不是前世害死她性命的那个人。
老太太控制欲再强,做人再偏心,若真要对她下毒手,也绝不会在老太太自己的生辰那日下手。
至于大奶奶……
也不知是因为前世她的眼里只有程言灏,旁的都不曾放在心上;还是大奶奶本就将自己的性子隐藏得极好,前世直到临死前,她都没能看透大奶奶这个人。
苏知珺的唇间渐渐扬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顾虑到老太太是程言灏的祖母,程家又是书香门第,程言灏自然将“孝顺”二字看得极重,前世她为着这个缘故,曾投其所好百般讨好老太太。
知道老太太不喜旁人凌驾于她之上,她特意收敛了自己的本性,伏低做小,却依然没能讨到老太太的半分欢心。
前世那般委屈自己,何尝是为了获得夫家人一声夸赞,或是为了让自己在程家的日子好过些。
说到底,她终究不过是为了程言灏,认为自己若是能和程家上上下下一片祥和,自然就会得到他的另眼相看。
如今她才明白,当一个人厌恶她到极致时,她无论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都落不下好。
要引得他动心,更是无处谈起。
今生,她连程言灏如何看待她也无所谓了,那么老太太喜不喜她,自是更无须再放在心上了。
前世那个可怜巴巴而不自知的她,早已被人毒/害而死了。随之死去的,还有她那颗火热的心。
母亲辛苦将她养大成人,可不是为了让她在程家委屈自己的!
她是身份尊贵,备受太后宠爱的县主。
既然如此,那就拿出县主的样子来!
苏知珺扬了扬下巴,背挺得笔直,扶着银针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景明堂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