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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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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是女排的比赛录像。“
录像带放进播放器,画面一闪,研磨察觉到了这一部和平时其他录像的区别。
“亚树带来的。”
“嗯,爸爸只说是排球比赛。女子排球的比赛比男子的更多一点。”
亚树的语法比以前正常流畅了很多,只是关西口音依然浓重。
“也是呢。学校里打排球的女孩子也比男孩子多。”黑尾耸耸肩,把目光放在了屏幕上。
录像带盒子上的时间标注表明,这场比赛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场上的选手就像一团会动的彩色像素画。即便如此,每一次进攻,每一个接球,都让床上的孩子们端坐起身子,屏住呼吸,等待接下来的发展。两个小时的比赛录像,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虽然比起男排的比赛时间,女排的时间拉长了不少,但几个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战况也颇为焦灼,非常刺激。看完比赛之后,时候也不早了,研磨的妈妈敲响房门,给他们端了些饭前水果。亚树则飞快地收拾起书包,装好录像带,又留了一盒交给黑尾:“这一盒我爸爸说是同一场比赛的技术分析视角,要看吗?”
“哎?我只听说过比赛选手要看这种底边视角,但是从来没租到过!”黑尾刚想接过,想起什么,又收回了手,“交给我保管没问题吗?”
“没关系的,反正大家都要一起看。”亚树微微一笑,“我爸爸有很多比赛录像,拿来的时候我都确认过的,和他确认过了。篮球足球网球棒球什么的也有很多,拿来看之前我都会问的。只要不弄坏就好了。”
对于当时的研磨和黑尾来说,底边视角的比赛录像相当罕见,哪怕是很想参加比赛的黑尾,在启蒙期也没有马上接触这样的资料。他和研磨收好录像带,还认真地写了一张字据,发誓自己一定会按时归还,保证录像带的安全。字据上还标着不少平假名,读起来磕磕绊绊,就连研磨也忍不住苦笑了两下。
亚树刚想收起字据,突然拍了拍脑袋:“不对哦,字据是一式两份的。再写一张吧。”
“才不要!”研磨立刻把笔甩到桌子的另一边。刚刚不少都是他亲自写的,费了好大的劲儿呢。
“嘛……那就拍照拍下来吧。”
早知道就不让她认识那么多游戏机了。研磨不情愿地撇撇嘴,拿出新买的PSP,安装上外接摄像头,摇摇晃晃地拍了一张照片。打开机器上的相册,上面的字意外的清晰,就连三个人的名字也能辨认清楚。确认了结果,亚树这才满意地收好字条,像合作成功一样跟他们郑重地握了握手,走下了楼,礼貌地拒绝了孤爪夫妇的挽留,走到窗下,也不忘和楼上的两人挥手告别。
离开学的时间也近了,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暑假时光。钻进被窝时,研磨有些失眠。他既期待明天的见面,又有点不舍,见面的次数多起来很开心,可是,就像每天撕下一页页日历一样,终于来到圣诞节的时候,一本日历也快要彻底消失了。遇到好玩的游戏,他也舍不得一口气打完结局,总想再留两天。
没关系的,他把头埋进被子里,游戏也可以重开二周目,未来总有机会一起玩的。明天,他想准备一些自己喜欢的点心,和他们一起吃。
可是第二天,亚树没有来。他和黑尾大眼瞪小眼地对坐着等了半天,始终没有亚树的消息。黑尾提议给她家打个电话,却发现亚树从来没在他们家吃过晚饭,自然也没有留下过联系方式。
“也许,她回大阪去了,没来得及和我们说再见。”黑尾拍了拍研磨的肩膀,“我们先看吧。”
研磨偷偷在心里又记上了一笔。他总能把这些记得很清楚,没拿到的奖励,错过的支线,不完美的通关,还有亚树的错处。怎么连句“再见”都没说呢?以后他们还会再见吗?算了,不再见也无所谓,他不会想念她。
如果藤真亚树是款游戏卡,他绝对要拿去退掉。
他堵着气吃了今天的晚饭,搞得胃里发胀。倒霉死了。
没有亚树的好处:耳边很清静,玩游戏的时候可以很自由,打排球累了随时可以休息,买冰淇淋和饮料花的钱少了,不会被她吓一跳。每当黑尾流露出一点想念亚树的苗头,研磨就会在心里默念以上几条好处,告诉自己,没有她在很好。偶尔,只是偶尔,他在夜里悄悄打开主机,偷偷玩一会儿不适合他的年龄的游戏时,他特别希望亚树能够坐在他的身边,肩膀挨着肩膀,发出不小的吸气声。
“好可怕!”
“唔啊!啊,失误了……”
“跳起来跳起来!”
亚树的声音只存在于想象中。研磨将没说出口的声音吞回胸腔,想象中的声音消失了,陪伴他的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他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但急促的呼吸、响亮的心跳、寂静的夜晚、手心的汗水,都让他比以往更容易疲倦。他存好档,重新钻进了被窝,打算趁着天色还暗,再多休息一会儿。
没有亚树的衬托,游戏似乎都差了点意思。关于是否要继续探索接下来的剧情,研磨也开始犹豫了。
先睡觉吧,睡醒了就知道该怎么办。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滑进了梦乡。梦里的自己也在战场上奔跑,天啊,真是太累了,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休息一下啊。
黑尾摇晃着他的胳膊,把研磨从被窝里抓了出来。研磨揉揉眼睛,有气无力地行动起来,收拾自己,准备上学。看着他脸色惨淡,黑尾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做噩梦了吗?”
“也不算吧,还挺有意思的,就是跑来跑去的,很累。”
“熬夜打游戏了吧?”
“才不是因为那个。”研磨打了个哈欠,手腕一斜,正好把吐司上的小番茄滑掉了,“就是梦见自己成了士兵,在战场上到处跑,还要保护别人。”
“我们的小研竟然也会想要保护别人啊。”
“你那是什么话,只是做梦而已。现实生活里也不会有那种场景。”
他的思绪忽然跳到了别处,一个被他遗忘很久的闪光回忆。亚树曾经编排的故事,和塞尔达传说很相似的剧情,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局。他在梦里所保护的人,和她所讲的神话里的公主格外相似,也许可以就此连成故事的后续。研磨揉了揉太阳穴,又叹了口气。黑尾关切的眼神落下来,研磨摇了摇头,“还好啦。亚树的那个故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尾呢?”
“要不,我们替她写完?”
“她会同意吗?”
“也是。”黑尾挠了挠头,“好了,也许她寒假会回来呢。”
儿童的适应力远超大人的想象。一段夏令营关系可能会困扰小孩几天、几周,但不会永远变成他们的心病。研磨虽然不擅长和别人交朋友,但和大家也能玩到一起去,在排球场上也很快有了固定的伙伴。
“孤爪跑得好慢。”
“但是他接得很准啊。”
“那也没有黑尾准啦!”
“因为他跑得很慢嘛。”
研磨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内心想法:“我已经很努力再跑了。再说了,要当二传的话,可以不用跑那么多的。”
有个孩子还想反驳什么,场外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站在了研磨的一边:“在能够站上赛场之前,还是先怎么开心怎么打吧。”
是啊。研磨在内心偷偷点头,如果一开始就很难很辛苦,他就想要直接放弃了。
他抬头看向那个支持他的陌生大人。对方是个眼睛很大、容貌英俊的叔叔,他对着孩子们微微一笑,还举起手,和他们打了招呼,走到一旁,与旁边的教练沟通了几句。研磨的练球伙伴抱来了新的球,提议一起练习发球,他也想学,便跟着他们来到球场的另一边。练了一会儿,他觉得手心发痛,躲到球场外缘,观察起其他人的练习。刚刚的叔叔向他走了过来,声音低沉又轻柔:“你好,请问你是孤爪研磨吗?”
“嗯。”研磨看了看场上的众人,又回头打量了下他,点了点头。
“我是藤真亚树的爸爸。”
“啊……你好。”研磨赶紧站起来,对着对方鞠了一躬,“抱歉,录像带还没有还回去……”
“没关系,我不是来要东西的。谢谢你们带亚树玩了那么长时间,她现在也想和你们一起打排球呢。那天她走得太突然了,也没留下联系方式,所以拜托我把信送过来,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你还想和亚树做朋友吗?我可以保证,她春假还会回来的。”
“她现在还是在大阪上学吗?”
“是的。”
“她说想要转学到东京来,会吗?”
“这个嘛……转学也没有那么容易。”
“谢谢您,藤真叔叔。”研磨收下信封,“我很高兴能和亚树交朋友。”
“我应该谢谢你,孤爪同学。”藤真客套地握了握研磨的手,就像面对一个成年人一样。
信封正面写着孤爪家的地址,背面则是亚树留下来的两串电话号码,一个是大阪的,一个是东京的。藤真先生也真奇怪,明明可以早点寄给他,却在过去这么久之后,把这封邮件亲自交到了他的手上。回家的路上,黑尾也拿过了信封,一边抄下电话,一边和研磨一起讨论着藤真的做法。
“是很奇怪耶。可能,其实他不太想让我们给亚树打电话吧。”
“但是他又把信封交给我们了。”
“为什么不交给你的爸爸妈妈,而是直接给你呢?”
“……想不明白。”
晚饭前,研磨还是鼓起勇气,拨通了那个大阪的座机号码。不一会儿,电话就被接通了:“喂?啊!是研磨吗!”
“嗯,亚树?”
“是我!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脚跺地板的声音,“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和小黑给我打电话,已经接了好多好多打给我妈妈的……”
“你爸爸今天才把信给我,而且还是亲自过来的。”
“哎?他果然忘记寄出去了吧……他工作很忙啦。怎么,他对你说话很凶吗?研磨是不是害怕他啦?”
“才没有呢。你爸爸很好。”
“那就好。他之前说很喜欢你和黑尾,一直想亲自认识下你们呢。还有还有,我跟妈妈要游戏机失败了……不过我说我想打排球,妈妈同意了!春假的时候再一起玩吧!再见!”
“寒假不来吗?”
“寒假不行呢,圣诞节和新年我得和妈妈一起过。”
“春假有点短啊。”
“也是呢……不过,既然春天来了,夏天也不会远的。研磨是不是很想念我呀?”
“录像带太占地方了。快点拿回家去吧。”
“我伤心了……研磨要是这么想我就不回去了。”
“我买到了宝可梦金。”
“什么!那已经很难买到了吧!可恶,就算你不想要我来我也要去!”
挂断电话,研磨翻出了掌机,还被妈妈训了一顿,明明答应过不把游戏机拿到饭桌上的。他低头接受了批评,回到卧室,还是一边做作业,一边点开了游戏机。春假的时间太短了,他当然要先玩,不然到时候就得和那家伙抢着玩了。
将来换了新的游戏机,让给她一个旧的应该也可以。她的生日是多少呢?明天打电话的时候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