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变成湿漉漉的小狗 ...
-
-
修学旅行出发的前几天。
“我说，”有起正憋着一口气在削苹果，但还是不小心多削走了一部分果肉，不自觉地轻轻皱眉，“我以为通宵在街头排队等游戏开售这种事只有笨蛋才会去做呢。”并向躺着的真穗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
“我是笨蛋，我是笨蛋。”真穗毫无感情地忏悔，更没停下手里的操作，“哦耶，打掉Boss喽！来~喂我苹果~”
有起才磕磕绊绊削完，没好气地整个塞她嘴里，真穗迅速抽手扶住，用喉咙发出不满的声音，有起不理会，背起手检阅架子上排放无比整齐的一排卡带。
她抽出《实况力量棒球》的卡带，向其拥有者晃了晃，“这个好玩吗？”
作为亲友的真穗哪能不知道这位小姐是不是真的在意好不好玩，眼都不眨地上供：“嗯，我打过了，送你玩咯。”
得利者微笑，决定再给她削一个苹果表示感激。
她在出发前一晚下单了Switch，这样回来差不多就能收到。
失去了真穗的陪伴，有起便和同班的「棒球组」结了伴，一路上孜孜不倦地向贵子打听各种各样的事，作为经理的藤原贵子自然很开心队伍受到喜爱，热情洋溢地同她分享棒球队的大小日常。
伊佐敷偏觉得玉谷有起动机不良，三言两语间二人便开始剑拔弩张。
小凑亮介叹气，把手臂枕在了他粉色的脑袋后边。自从玉谷和伊佐敷体育祭被抽到一起参加两人三足后就开始不对付了，又加上有胡子的缘故，伊佐敷喜提「次元大介」的外号。值得一提的是，当时负责抽签的就是现在在装事不关己的小凑亮介本人。
他想，要是阿哲在，应该能摆平吧。
阿哲不在，阿哲在别的车厢下盲棋折磨野田。
小道消息称，两个班的班主任正在偷偷进行交往，都说一起旅行最能检验爱情了，于是有了这次两班共游箱根之行。
好在玉谷和伊佐敷也不是真的关系差，又有贵子从中调和，过一会儿又正常闲聊了，只不过有一方还是很容易被呛到，看得贵子也咯咯直笑，在一旁花枝乱颤。
贵子用手指拭去笑出来的眼泪：“你们两个继续吧，我不劝了。”
一直口头占着上风的有起美滋滋地拿着Pocky巧克力棒吃，把伊佐敷脸上极为罕见红晕看在眼里，她眯起眼睛，又往旁边偷偷瞥了一眼，勾起唇角。
“你笑什么笑，别一个人吃独食啊！”狐狸犬指着她汪汪叫。
窗外的阳光正是明媚，仿佛隔着车窗就能吹到风，匆匆的青郁从少年少女的身旁穿行而过，可再美的风景，又哪及眼前的人呢。
走了好长的路，爬了好多的坡，终于站在平和鸟居下，面向靛蓝色的芦之湖，远眺白雪皑皑的富士山，宁静而治愈，有起闭上眼睛感受湖风吹拂，沉浸在片刻的平和中。
背着硕大背包的男生跟同伴打闹中挤了过来，没注意到挤攘中撞到了和有起一同站在鸟居下的贵子，而她们脚边就是汪汪湖水。
好在丢完垃圾的伊佐敷大步过来从另一侧把两个人往后一拉，才避免了一出落水事故。
他过去揪住差点撞倒贵子的男生，露出凶恶的表情，男生也无比错乱，只得连连道歉，贵子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制止，摇摇头道：“别为难他了，我们这不是没事吗？”
有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神游那片刻差点被人撞落水，不由背后一凉。
伊佐敷瞪了冒失的男生许久，狠狠撂下一句话：“今晚最好别让我在男汤看到你！”
男生的同伴赶紧拉他跑远，小凑亮介露着寒光目送他们消失，然后挥挥手打圆场：“看来湖边不宜久留，赶紧去神社拜拜吧。”
数枚五元日币落入箱内。
五元吾缘，结缘结缘。
一天下来，也走了好几万步了，这点运动量对于运动员来说不足为奇，大多数的普通人都是拖着一身疲惫回到旅馆。
女汤里的女孩子们纷纷发出“好舒服”的感叹声，藏在神经末梢里的疲累被温泉水化开了一般，一下子席卷上来，有起十分享受地靠在池边，打开双臂展露一片春光。
太舒服了，她往后仰头，感觉身体的每个角落都在被修复。
疲惫得到缓冲之后，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儿们叽叽喳喳起来，讨论彩妆，讨论小说，讨论未来，讨论感兴趣的男孩……
“是啊，那家伙居然一直诱导我先告白……”
“唔哇，坏心眼。”“没担当！别上了他的当！”
“玉谷呢，就没有人入过你的法眼吗？”
突然被问道，正在挑战脊椎极限的红色双丸子头扭了回来。
“有哦。”
“诶？！”女孩们听闻便凑了过来，水波一阵荡漾。
“我们以为你谁都看不上呢，拒绝了那么多人。”
“我们一个一个猜还是你自己坦白？”
她一点不见羞怯，慢慢地扫视了众人一圈。
“你们都认识，他就是……”有起笑意盈盈，一字一字抛出，“鲁，邦，三，世。”
几秒钟后女孩儿们回过味来，指着有起大声抗议：“呀！真狡猾！”
她哈哈大笑。
另一边的男汤，有人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被波及到的伊佐敷大声嫌弃道：“搞什么啊，泡在热水里打哪门子喷嚏！”
结城哲也疑惑地揉揉鼻子，默默往下一沉。
“抱歉。”
男生泡完汤，结队走在回房间的路上，一颗乒乓球很及时地滚落到了伊佐敷脚边。
玉谷有起踩着木屐走了过来，丸子头已然松松垮垮，几缕发丝散落在肩头，泡汤后面颊上的茜色因运动而延续着。
“啊啦，是伊佐敷同学啊，”她伸手接过被帮忙捡起的小球，在浴衣上蹭了蹭，继续友好地寒暄，“这么早就回房间，睡得着吗？”
他听她讲话总能腾起一股无名火。
伊佐敷头冒青筋，他打量她手里的拍子，一边走一边挽袖子：“那好，本大爷就让让见识见识棒球部的乒乓实力！”
“诶，可我和贵子在打呢，不如男女混双吧，”有起顺势提议，“伊佐敷同学，贵子，我，再加上……”
她歪了歪身子，向后方看戏的人群探去，目光自然而然地与结城哲也相接，向太阳洒下柔美的星辉。
“可以吗？”
结城哲也神圣地端详着乒乓球拍。
“嗯！”
成功想象成球棒了是吧。
由贵子发球，前几个来回都是十分正常的，接着场面就逐渐失控，小小的球体在空中急速飞旋，弹向对角，当下已成为三四棒之间的力速对决。
完全……插不上手。
贵子看着有起，有起看着贵子，经过眼神交流，撂下拍子，准备回屋睡觉。
“你们晚安。”
比起打枕头大战这种略显暴力的睡前活动，女生们还是更偏爱裹着被子围在一起夜聊。夜里气温骤降，话题却越发火热，有人放肆地讨论着，有人听得耳根发红，伴着窸窸窣窣的轻笑声，有起给真穗传送了今天的照片，还没等到回复，便沉沉睡去。
白天走的每一步都化作优质睡眠的养料，身体如同悬浮在云端。直到云朵化为积水下坠，她响应着生理的召唤醒来。
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爬了起来，她睁不开眼，学着盲人摸着墙壁去卫生间，偏不巧，里面有人。
“我大概吃坏肚子了，不好意思，一时半会儿吃不来……”同屋的女生从里面告诉她，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没有办法，只能去用旅馆的公共卫生间了，她随手抓起外套往外走。
没算到的是，辣妹们起了个大早霸占这里化妆，今天的活动地点很适合街拍，不好好打扮可绝对不行。
刚露头进来的有起被吵得脑袋嗡嗡作响，她一秒也懒得纠结扭头就走。
虽然并没有憋得很急，但还是想尽快解决掉，凭借着不够清醒的意识，她摸索到里旅馆角落稍旧的一间卫生间里。
站起来的时候，人已经开始摇晃了，有起赶紧走出隔间，扒拉着水池，但她没能从外套口袋里摸到糖。
糟糕，哪儿去了。
那就赶紧回去吧，可怎么拧也拧不开把手，她随手关门的好习惯，竟把她困在了这里。
心脏一下子跳得急促，她踩着加快的心拍摸出手机，找人求救。
这个时间还算早，大多数人都还没醒。她用为数不多的意识斟酌了一下，拨电话联系野田，不负所望，野田接通了。
“救救我，我被困住了。”
“什、什么？”
她弯弯绕绕地描述了一下厕所的大概位置，也只有个大概，没睡醒的人真的就比智障强一点，她用冷水泼脸也没用。
电话那头的野田正手忙脚乱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穿裤子，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继续接听，通话音泄露了出来，一向起得很早的结城正洗完脸出来，脸庞湿答答的，他愣在了旁边，水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啪一声浸在了地板上。
有起熄灭了手机屏幕。
乏力和晕眩很快袭来，她只好抱着手机蹲了下来，埋着头怏怏地等候营救。等待的时间只对于等待的人来说很漫长，有起认为没什么可怕的，但低血糖带来的心悸搅乱了原本的想法，她开始担心没人找得到她，开始担心晕过去无法做出回应，胳膊掐得生疼。
脚步的响动声逼近了，带着奔跑的余韵。
“玉谷，你在这里吗？”
有起不敢置信地抬头，眨着湿漉漉的眼睛。
结城的声音？
她没有听错，但是为什么？
苍白的脸颊上随即弥漫起红云，她没在这倒霉的时刻第一个向结城求救，就是不想被他看到窘迫的一面，但偏偏，是他第一个来解救她。
“我在这里面。”
门外的结城哲尝试着开门，眉头一皱很快发现不对，跟她说道：“锁坏掉了。”
门里面静悄悄的，空腹带来的恶心感令她紧抿双唇，努力地从牙缝挤出几个字：“结城，我……”
“我要死了……”
难受得要死了。
结城神色一凛，迅速做出决定。
“玉谷，你往后退，离门远一点。”他吸了口气，沉声道：“我准备破门了。”
有起扶着水池缓缓地站了起来，脑部供血不足使她眼前发黑，她吊着快不属于自身的头倒退。
“好了吗？”
她挤出声音答应。
第一脚的力道没有用够，门发出沉闷的声音，但已然能见到门缝的裂隙了，他干脆直接用身体撞了一下，随着内部锈损的门锁彻底被破坏，里外的空间终于相通。
映入眼帘的那张苍白又湿润的脸蛋使得结城哲也的担忧无限膨胀，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在哭。
“玉谷，哪里不舒服？头晕还是……”
一个趔趄，她栽到了结城哲也宽厚温暖的怀里，打断了对方关切的询问，是因为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无力导致，还是身体顺从了潜藏的心思，她就不知道了，也不需要知道了，有起安心地闭上双眼，余存不多力气用在了双臂上。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轻飘飘的声音幻化作一股细密酥麻的电流，从结城的身体的一处传导到另一处，直直地撑开了他的眼睫，湍过血液，再流进他的胃里。
皂香和药草香交融下氤氲着令人心安的气息，似乎还有一点驱蚊水的味道，她小心地大吸一口。结城则接住了她后就僵住了，呼吸随着刚才的电流轻微一颤，他并没有做出抱住她的动作，而是有些僵硬地、尝试性地、柔缓地，在有起的背后轻轻顺毛。
就像抚慰受刺激的小动物那样。
他滚动喉结，调理好气息，终于迸出安慰的声音：“没事了。”
没事了。
一切撑不起的天旋地转都有人接住了，她像是站在火炉旁，哪怕闭上眼睛不去看，也能感受到火焰的跳动，令人贪恋。
然后野田也赶过来了。
伊佐敷纯也赶过来了。
小凑亮介也赶过来了。
三人表情各异，欲言又止。
结城注意到了他们，移动目光，曲起手臂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家伙……
…
回去之后，有起带着伴手礼再度造访真穗家。
恢复健康的真穗迎着阳光做起体操，拿着大合照一边转动上半身一边看。
“哎哟两位老师，真是不得了。”
她开始往另一边转。
“不过，你身上披的是你的衣服吗？”
有起从草莓蛋糕中抬起头，舔了舔勺子上的奶油，平静地回答道：“不是哦。”
真穗停顿了一下，并打了个嗝。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变成湿漉漉的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