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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D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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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远的远方,我在风中听见你更遥远的呼唤,于是我回到了你身边。因为你是莫小末。
我听见很多声音。人们的匆忙的脚步声,低低地哭泣声,沉重地叹息声,还有莫小末的呼唤声。我毫无阻碍的就能从所有的声音中一下分辨出她的声音,就像一张白纸上的一滴墨汁一样清晰。
熟悉的福尔马林刺激着鼻腔,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僵尸。腐烂的气息从整个身体里缓缓的散发出来,就像已经死去多时。一种微妙的眩晕漫游在我的脑袋里,使得我整个人都像是在漂流的水里左右摇摆。
但我的意识很清醒,我知道周围正在发生的所有事,甚至能想象出那个场景来。可无论我怎么努力眼皮始终不受控制,当那种失力的挫败感浮现时,一只冰凉的手打开了我的眼皮,紧接着一束强烈的白光打进了我的大脑。
我猛地睁开另一只眼睛,那只手的主人被吓了一跳瞬间缩了回去,同时发出尴尬的笑声,“哈……哈,我就说应该要醒了,这不……就醒了。”
“谢谢你,陈医生。”我一听就知道是闫琳的声音。
茫然的四处张望,眼前似乎更加模糊了。我抬起手想敲敲痛的快要裂开的头,手背上一阵撕扯的疼痛,莫小末的轻呼声就传来了,“小祖宗你要干什么?打着针呢,不要乱动!”
心不由的就疼了起来,那一刻我恨莫小末,真的。
我恨我失去意识的一瞬间看到的竟是她的脸。我恨我刚才的梦里全是她,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我恨我就在前一秒钟还在企图寻找她的身影。我恨她,恨这样爱着她的我。
我恨你!莫小末!
我恨你!楚门……
当天我就执意出了院,回去的路上车上所有的人都想不通,平常那么温顺迁就的我会发那么大的火。我直接扯掉了针头,绊倒了输液架,打碎了输液的玻璃瓶,并且发疯似的一脚踩在了碎片满地的地面上,恶狠狠地朝所有人吼着我要出院。
脚上的伤还是在车里简单处理的,莫小末管护士要了碘酒和红药水以及医用棉签,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帮我在用碘酒擦了一遍,说,“回家我在帮你好好处理,疼也先忍着吧。”
我的脸一直向着窗外,漠然的说,“不疼。”
闫琳的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我一个纵身冲向前,双脚重重的踏了下去。闫琳惊恐的响起,“没事吧,楚门!?”莫小末的手更快的伸向我的脚查看状况。
眉头都没皱一下,我依然淡漠的“看着”窗外,“不疼,没事。”
“真的不疼吗?”莫小末轻声地问。
我转过头,“嗯,真的不疼。你看我像疼的表情么?”
“我看你像欠抽的表情。”夏微凉不冷不热的插了一句。
我顺从的把脚架在莫小末腿上,就像以前她架在我腿上一样。我闭着眼彻底的放弃对身体的控制,任由它随着颠簸微微摇晃。
车一停下来,我一个鲤鱼打挺开了车门就径直走了下去,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卖力的呼喊就是不停脚步。凭着模糊的轮廓和奇迹般的直觉我顺利的到了闫琳家的门口,然后一屁股坐在阶梯上等她们追上来,对喘着粗气的她们说,“抬我进去吧。”
闫琳自告奋勇的要帮我上药,被夏微凉毫不留情的打击说碍手碍脚,于是莫小末要了我的左脚,夏微凉折腾我的右脚。
整个上药的过程,夏微凉只问了一句“感觉怎么样?”我说还行。莫小末则时不时的就问我疼不疼,一开始我很有耐心的每次都回答不疼,到后来我则只是沉默的埋着头。
夏微凉上完药之后报复似地在我伤口上摁了一下,见我没有反应便吼道,“你是不是没知觉了?那怎么之前还跑那么快?玻璃渣都扎进肉里面去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疼?”
我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一个实验。首先用钉子扎左手,会感觉痛。然后在用刀划右手,虽然左手依然会痛,但明显的所有疼痛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右手,因为右手比左手痛,所以更大的疼痛覆盖了小的疼痛,左手自然而然的就被大脑忽略掉了。
于是我捂着左胸口,“我只能感觉到这里,其他都感觉不到。”
“神经病!”夏微凉大惊小怪似地怪叫。
我点点头,“是有点。”
夏微凉走的时候嘱咐,“别让她下地,伤口别沾水,忌口的东西我刚才都跟你们说了,我走了。”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声音特别低沉,“还有,别在增加多余的伤口,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晚上闫琳问我想吃些什么,她去做。莫小末不会下厨,我比谁都清楚。
“我想睡了。”我真想饿死或者撑死自己。
“吃点吧。”莫小末似乎想了想,“要我去给你做吗?”
我想这下要糟。
果然,闫琳立马就接口说,“姓莫的,你什么意思?我煮的饭就不能吃吗?你是想跟我炫耀什么?”我想她是气极了,没等莫小末开口反驳,就接着说,“是,我是贱,我是没你在她心目中重要,但也轮不到你来告诉我!起码把她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是我!你犯不着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来,你他妈算什么!”
“如果你这么想的,那你就继续这么想,反正难过的不是我。”莫小末相当冷静的回答。
“够了。”我有些虚弱的说,“要吵滚出去吵,要不然我滚出去也行。”但我承认,我也生气了。
“你……!”闫琳气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楚门,你就作践吧,总有一天你会被她折腾死!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再救你了!你别想得美!”
门“砰”的一声巨响,隔绝了闫琳的气息。
莫小末走到我身边,“你不是想睡了吗?我背你会房间吧。”我说好。她背起我的那一刻,我心疼的几乎就想自己下地走了。但我没有,我知道,即使我心里在怎么不愿意,我的身体还是愿意惩罚她。
在快要垮下去的瞬间,莫小末用力把我丢到了床上,然后气喘吁吁,“你还说你瘦了,比猪还重!”
我抚摸着差点震得窒息的胸口,“血口喷人,那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莫小末边爬上床边说,“等你脚好了,你得背我一个礼拜,去哪都得背着。”我带着点笑容说好。莫小末问我傻笑什么。我说我在掩饰悲伤。她说你悲伤个屁,怨天忧人就是你的本质。
莫小末忽然翻身趴在我身上,但也小心翼翼的不碰到我的脚,她用很天真的口气问,“你要是永远都看不见了呢?”
我想了想说,“那你就得照顾我一辈子。”
“哦,”她又问,“那你要是看见了呢?”
“那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莫小末沉默了半响,“说来说去你还是把咱两绑在了一起啊?怎么什么便宜都让你捡了?我不!”
“我哪捡你便宜了?我照顾你,听清楚,是我照顾你。”我强调。
“你本来就要照顾我的!”莫小末的专属霸道又来了,“你不照顾我你能照顾谁去?谁敢让你照顾?不信你就试试。”
我的眼泪忽然就出来了。
莫小末,莫小末你怎么能这样?你在那样的伤害了我之后还能跟我这样的有说有笑,你就忍心如此对待我?你就情愿看着我伤心难受?你到底想我死还是活?
“你哭了?”她像是忽然感到内疚的孩子一样。
“陪我睡觉好不好?”我用尽了所有温柔。我忘记一切,只想抱住怀里的爱,保护她,什么伤害我都可以承受。
莫小末安静的蜷缩在我怀里。
那一夜,我睁着眼,流尽了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