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许》依文

22、莫

　　三周后，程念白回来了。

　　季昀祎和他约在一家广式茶餐厅吃晚饭，昱希也在。

　　昱希看着他比去三亚之前更白的肤色，不禁啧啧称奇：“你用的哪种防晒霜，链接发我。”

　　程念白不予理会，心情好似低落到谷底。

　　季昀祎道：“你去了那么久，无事一身轻，怎么回来还是这副德性？”

　　程念白仍然不语。

　　直到一人出现。

　　钟子涵像换了个人，从前已是花容月貌，而今更带有几分温婉的气韵，像是摩天大楼里走出来的都市丽人甘愿回家洗手作羹汤，却不曾沾染一丝烟火气。

　　她入座后将一封请柬交给程念白，目光扫过昱希时微露惊讶之色，但没多说什么。

　　程念白接过请柬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欲开口而不能，他不愿在钟子涵面前露怯。

　　季昀祎看在眼里，面若冰霜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钟子涵没有想到会有别人在，她本是想和程念白单独聊聊，眼下这情况，她只能客客气气地对季昀祎道：“如果有时间的话，和念白一起来吧。”

　　念白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的一刹那，程念白用三个星期的时间抚平的心伤就彻底崩裂，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心又在滴血，那种说不出的痛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他突然就理解了季昀祎当初失去洛灵惜时做出的一系列疯狂行径，而今的他几乎想要复刻一遍。

　　季昀祎轻轻挑眉：“你凭什么？”

　　钟子涵脸色微变：“毕竟朋友一场，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可能说散就散。”

　　季昀祎不觉失笑，当着她的面把请柬撕了，程念白木然地无所作为地看着，他的心已经痛到极致，他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该做些什么，他只是在想，幸好有昀祎陪在他身边，把昀祎约来真是明智之举，不然他今晚肯定要丢人丢大发了。

　　季昀祎把碎纸片随意地丢在餐桌上：“分手当天答应另一个人的求婚，婚礼前戴着婚戒来送请柬给前任，妄图邀请前任和他最好的朋友一起赴宴，钟子涵，你是不是学画画学傻了？从你和念白分手的那一刻起，你就该带着永远无法抹灭的愧疚离他和我越远越好，我们都不想再见到你，你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吗？”

　　钟子涵哆嗦许久才得以说出话来：“你凭什么代他决定？”她转而望向程念白，温柔的眼眸里含着盈盈的泪，“念白，你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她的每一声呼唤都是拿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往程念白的心上扎，一扎一个窟窿。

　　季昀祎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厌恶：“自取其辱。”

　　钟子涵忽然握住程念白的手：“念白，你说话啊，我要听你亲口说，只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再也不想看到我，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打扰你。”

　　程念白身子一晃，眼眶早已通红，神情却依然呆滞，季昀祎唯恐他心软，或受钟子涵迷惑，正欲出手阻挠，却听他道：“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钟子涵似乎被问住了，久久无言。

　　程念白闭了闭眼，流下两行男儿泪：“那天你说我们不合适，我这种人，或许可以是最好的朋友，却从来不是最好的恋人，将来也不可能是最好的终身伴侣，可是我不懂，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怎么过来的吗？我每天除了睁眼闭眼，一动不想动，像个活死人。倘若真成活死人无知无觉倒好了，我就不必在痛苦中煎熬，满脑子都是关于你的回忆，一刻也不能停歇。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心痛过，我自认为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却让我痛不欲生。可我不想恨你，我也不在乎你以后过得好还是不好，我只想忘了你。”

　　钟子涵泣不成声：“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对不起你。”

　　程念白胡乱抹了把脸：“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了吗？究竟为什么？是因为我不够好，还是因为你早就不爱我了？”

　　钟子涵却只是低头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程念白抬头看了眼天花板：“算了，你走吧，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从我家里把你的东西拿走，剩下的那些我就默认是你不要的，我已经通通丢了干净。”

　　他拿起桌上昱希早已放到他面前的纸巾，拭去脸上泪痕，“我不想再看到你，以后就算运气不好在哪里碰到，也当做不认识吧。”

　　钟子涵猛地抬头：“一定要这么狠心吗？”

　　到底是谁狠心？

　　程念白不想和她争辩，更不想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遂硬声道：“你再不走，只好我们走了。”

　　他的“我们”里，已不再包括她。

　　钟子涵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程念白只好向季昀祎道：“我们走。”继而头也不回地离开。

　　季昀祎牵起昱希的手，随之而去。

　　不过，程念白在走出餐厅之前还是把单买了，虽然只有茶位费，但也没必要让钟子涵出这个钱。

　　过往种种皆是你情我愿，不谈亏欠；今后形同陌路，不应再有任何牵扯与纠葛。

　　三人一起下到负一层，程念白如行尸走肉般跟在季昀祎和昱希身后。

　　季昀祎脚步一顿，程念白也跟着停步，昱希看着他煞白的脸与无神的眼，叹道：“原来你连门都没出，怪不得一点也没晒黑。”

　　程念白有气无力道：“换做是你，你有心情出门吗？”

　　昱希摇摇头道：“没心情，但也不会跑去三亚，白搭了来回机票和这么多天的房钱。”

　　程念白可怜巴巴地望向季昀祎，季昀祎道：“如果你能振作精神，别再为那个女人伤心难过，我和你平摊。”

　　程念白不顾季昀祎和昱希彼此紧握的手，一头扎进他怀里：“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昱希两眼发直，此刻她仿佛是个外人，很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