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青梅》行宿

9、第 9 章

　　贺小野很想用泥巴糊沈崇路一脸。
　　但她很努力地忍了忍，试图说服自己不跟他计较。

　　并不是她不敢下手，而是多年与沈崇路争斗的经验发出警报，这种时候一定要保持从容镇定，听到任何语言攻击都要表现得不为所动，否则他毒舌的程度会提升到一个新高度。
　　毕竟狗东西在踩她的痛处时，从不会心慈脚软。

　　思及此，贺小野极其生硬地停下抢夺手机的动作，转身拿起土豆，回他一个微笑：“你想吃土豆吗？”
　　用土豆塞嘴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还是带着新鲜泥巴的那一种土豆。
　　沈崇路摇摇头：“暴力。”

　　“你念得那么起劲，一定很喜欢这些视频吧。”
　　贺小野抽出湿纸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手，“别急，我等下就把链接分享给你。”

　　果然沈崇路甚感无趣，对这些视频失去了兴趣。
　　“你要看的番剧到底是什么？”

　　“手机还我，我自己找。”
　　贺小野拿回手机，划着历史记录向下找番剧。

　　比番剧更早出现的是她昨晚反复观看、认真记录的中单教学视频。

　　整个页面全是“MID的理解与观念！耐心看完，必有收获”、“保姆级中单对线细节教学，你还不速速进来学习”以及“手把手教你轻松上钻石，100%上手阿卡丽”。

　　标题稍显浮夸吸睛，但内容干货颇多，她受益匪浅，领悟到全新的打法思路。
　　至于沈崇路看到的那些搞笑标题纯属娱乐视频。

　　手机横放在桌面上，播放着刚更新的番剧，弹幕直呼精彩。
　　贺小野想将注意力投入进剧情里，却忍不住想起沈崇路朗读“番名”的那一幕。

　　他是在八卦阵上卖房了吗？阴阳怪气真的挺有一套的。
　　贺小野有预感，沈崇路会因为这些视频取笑她很久很久。
　　直到找到新的乐趣。

　　贺小野头皮一阵发麻，忽然觉得垃圾桶里那一节又一节的土豆皮，好像她内心正在肆意横流的海带泪。

　　几乎是泄愤般一口气喝完水，贺小野放下水杯，左右张望，必须做些事情才行。
　　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她试图用清洗食材转移注意力，却被洗菜盆里的小片水花溅了一片水渍。不免烦闷地“啧”了一声，戴上围裙准备切菜。

　　贺小野不会用刀，平时在厨房帮忙时，陆雪从不让她碰刀具。
　　但越是不被允许做的事情，越容易激发好奇心。

　　贺小野莫名自信，觉得自己极具厨艺天分，随便切切就能练出刀工。
　　回过头偷偷张望，她动作轻缓地关上厨房的推拉门，准备先拿清脆易切的莲藕开刀。
　　因为不管藕片切得怎样，都不会影响到最终的口感。

　　贺小野全神贯注握紧刀柄，小心翼翼地切下第一刀，藕片发出清脆的响声，顺着刀身滑落。
　　一片薄厚适中，片状完美的藕片出现在贺小野手中。
　　她心满意足地举着藕片看了好几遍。
　　我果然有天赋！

　　正要趁热打铁切下完美的第二刀，推拉门发出轻响，被人从外推开了。
　　“你在偷吃什么？”

　　贺小野心中有鬼，下意识想藏起刀具。
　　但她左手正按着莲藕，抬刀的速度太快，刀口往内一划，拇指处霎时便多出一道鲜红。

　　贺小野吃痛地丢开刀具。
　　沈崇路脸色微变，疾步走来，查看她手指上的伤口。
　　“怎么出血了？”
　　“不小心划到手了。”
　　“我们去医院。”

　　“……呃？”贺小野当即愣住。
　　这点小伤口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她想要抽回手，反被沈崇路擒住手腕，握得更紧。
　　贺小野连忙喊：“哎呀，疼疼疼。”

　　沈崇路终于缓缓松开手，目光再次落在她手指的伤口上。
　　“去医院就夸张了。”贺小野打着哈哈，“估计人还没到医院，这点小伤口就愈合了。”

　　沈崇路显然没有说笑的心情，凝神思索片刻，再度拉起她的手腕。
　　这次的力道刚好，贺小野就这样任由沈崇路拉着进厨房，看着他用纯净水冲洗自己的伤口。
　　“伤口要仔细清洗，不然会感染的。”
　　“没事的，给我找个创可贴。”贺小野伸手戳开他。

　　二人回到客厅，沈崇路拉来医药箱，仔细为贺小野伤口消毒，上药。
　　他的动作轻柔，完全没有平日里不知轻重的力道，只有上消毒水时才有轻微的刺痛。

　　“你好像有当医生的天分。”贺小野托脸看着他的手指，“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你对医生的要求有点低。”
　　“唔，其他的可以慢慢学，你对手指的掌控力很强，不是吗。”

　　沈崇路不置可否，又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卷纱布。
　　贺小野见他这种不肯轻易收场的阵仗，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
　　“不必这样吧，用创可贴护住伤口就行。”
　　“听未来医生的话，包扎一下比较好。”

　　“……”
　　多么标准的，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
　　只是说了句他有天赋，就立刻用未来医生来虚张声势。
　　贺小野选择了闭嘴。
　　安安静静地看着纱布在自己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接着一圈又一圈，接着又来一圈，而缠纱布的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本想着，看你究竟能缠多少圈，眼看着一卷纱布快要见底，忍不住要怒了。
　　“我要收回你的医师资格证，你这包扎水平连护工都没得做。”

　　她忿忿不平地举起手，想要声讨沈崇路奇差无比的包扎技术。
　　但那裹着厚厚纱布的巨无霸大拇指，猛然一看却像是为沈崇路点了个赞。

　　沈崇路完全无视她的差评，惬意欣赏自己的杰作。
　　“完美。”
　　说着，又为她的巨无霸大拇指打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纱布蝴蝶结。

　　“包成这样我怎么打游戏，太碍事了。”贺小野闷闷道。
　　沈崇路语气笃定：“当然不能打，好好养伤。”

　　贺小野一口老血噎在喉间。
　　手指划破一层皮而已，需要养哪门子的伤啊！
　　豌豆公主都没有这么娇贵吧！

　　“我说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贺小野踢了他一脚，语气非常恶劣，“使用这种最原始的物理手段强行禁用我的大拇指，阻止我守护三年二班第一中单的宝座。然后趁我松懈之时自己偷偷去上分，哇，做人不能这么狡诈！”

　　沈崇路充耳不闻，甩她一个后脑勺：“你可以在掌盟再偷窥我八百零一次，阻止我在这段时间打排位。”
　　“……”
　　“当然，我也会监督你的掌盟九百七十八次，别让我抓到你偷偷玩游戏。”
　　“……”

　　贺小野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自己为什么要主动提及游戏，现在反而被他将一军。
　　但是她会怕沈崇路的“监督”吗？
　　显然不会。

　　沈崇路淡淡瞥她一眼，完全看穿她的小心思。
　　“我是管不住你，但是别急，有人可以。”

　　贺小野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
　　“你干嘛啊，不准找外援，我们小学生之间的事不可以告诉家长的。”

　　沈崇路这次不让着她了，伸手抓住飞踢过来的脚踝，握得紧紧的。
　　“就这么办，你先‘留院’观察，至少今天下午不可以玩游戏。”

　　他说话的语气让贺小野有种错觉，似乎自己正坐在医院的门诊科室，等待医生的诊断治疗。
　　而对面的沈崇路一身白色大褂，脸上写满了斯文败类，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医生。

　　“……”
　　假想出的白衣版沈崇路让贺小野脑袋有轰然炸开的感觉，让她不敢抬眼直视，莫名一阵心虚。
　　她试图抽回脚腕，两次都没有成功。
　　只得用力拍向沈崇路钳制住自己脚腕的右手，蹬着腿就要站起来。
　　“我知道了，快松手。”

　　沈崇路略带疑惑的视线在她脸上来回晃，显然也察觉到她的不自然。
　　但总算放开了她。

　　获得自由的贺小野果断逃离现场。
　　“陆阿姨快回来了，我出去接她。”

　　^^

　　贺小野在院子里陪着抹布玩了会飞盘，陆雪的车就回来了。
　　等陆雪停稳车，贺小野娴熟地打开车子后备箱，想要取出里面的物品。

　　“等等，你的手怎么受伤了？”陆雪眼尖，很快看到贺小野的巨无霸大拇指，“快放下东西，我让小路来搬。”
　　贺小野摆摆手：“我的手没事的，沈崇路故意缠这些纱布整我的。”

　　“真的吗？小路那孩子虽然皮很痒，也是知道轻重的。”
　　陆雪不信，其实主要是不相信贺小野会任沈崇路摆布。

　　贺小野尴尬地挠挠头。
　　沈崇路夸张的包扎手法让她很难用言语去解释清楚，自己的伤口约等于无。
　　她很想拆开纱布，可是纱布缠得太紧，根本没办法单手拆开。

　　贺小野摆弄着大拇指，又想到一个沈崇路不适合从医的理由。
　　——包扎手法粗糙，容易浪费医疗用品。

　　直到沈崇路出来，贺小野和陆雪的意见仍未达成一致。
　　陆雪转头问：“小野的手怎么回事？”
　　“没事，我和她闹着玩的。”沈崇路走过来。

　　贺小野露出敬佩的神色，躲在陆雪身后，举着手指为沈崇路点赞。
　　他怎么可以做到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声音完全没有罪恶感啊。

　　陆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但很快，一向温和的她也忍不住动了气，抬手拍了沈崇路一下。
　　“你这孩子胡闹什么，吓我一跳。”

　　看见沈崇路挨揍，贺小野开开心心地去搬东西。
　　趁陆雪不注意，沈崇路一把拽住她。
　　他皱着眉说：“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还在乱动。”

　　“没有受伤啊。”贺小野装傻，“我们不是在闹着玩吗？”
　　沈崇路揉揉眉心：“那么说是害怕我妈担心，她见不得血。”

　　“我知道陆阿姨晕血的，可是朋友。”贺小野弱弱地说，“得有血才能晕啊。”
　　沈崇路垂下眼，无奈地看她：“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他坚持，贺小野也乐得轻松自在，跑到阴影处和抹布玩。
　　抹布甩着大尾巴，撒着欢来回追球。

　　贺小野闲着也是闲着，背着手当起了监工。
　　“陆阿姨的后备箱是哆啦A梦的传送门吗？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不过，两个人一起搬的话，两次就可以拿完吧。”
　　“现在喊我一起搬，也不晚哦。”

　　沈崇路不为所动：“我乐意多跑几次，你有意见？”
　　“汪汪汪——”抹布吐出叼着的球，示意再来一次。
　　“啧，听到没有。”贺小野丢球，“你说的话连狗都不爱听。”

　　“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听得懂狗语，我这是发现抹布的同类了？”
　　沈崇路合上后备箱，好整以暇地转身，准备欣赏贺小野的跳脚。

　　出乎意料的是，贺小野只是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才慢吞吞开口。

　　“确实很奇怪。”
　　贺小野眼睛都不眨一下，“刚才一定是被你上身才听懂狗言狗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