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心动》柠华

1、第 1 章

　　窗外淅沥沥的雨声下了一整夜，吵的程晚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她住的房子屋顶破了一个小洞，一到下雨天就会漏雨，偏偏她昨晚上太困了，虽然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下雨的声音，却怎么也不想从睡梦中醒过来。
　　毕竟一旦醒过来，接下来很有可能一两个小时都难以入睡，很容易影响第二天工作的精力。

　　不过，这都一晚上了，地面的积水不会成河吧？
　　床上躺着的人咻地坐起。

　　睡意朦胧的眼睛逐渐清明，望着洁白的墙壁，光可鉴人的地板，程晚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张了嘴啊了一声。
　　她忘了，她两天前已经离开绥山那栋土房了。

　　程晚将滑到手臂的吊带拉好，一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六点一十七分。

　　时间有点早，不过程晚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所以她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踩着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走到了洗手间。
　　洗手间有一面大镜子，程晚推开门便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乌黑的碎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额头，脸颊上还有被枕头压出的印子，白里透着粉。

　　程晚对着镜子，抬手将头发拨了两下，镜子里的人也作出相同的动作，放下手的时候，程晚看见镜中人细长眉梢下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
　　仿佛是被深谷环绕的潭水，因为长久地不流动开始变得冰冷，就连眼角下褐色的泪痣都透着那么一点厌世的情绪。

　　程晚垂下眼睫，开始挤牙膏，洗漱完后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镜子。
　　它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程晚心想道。

　　回到房间，程晚找出日常的衣物将身上的吊带睡裙换了下来。
　　收拾好个人物品，程晚将行李箱的拉链锁上，拖着行李箱走到床头拿起了手机。
　　手机屏幕自动亮了起来，显示有几条信息和一通未接电话。

　　是刚刚打过来的，手机开了静音，她在洗手间没有接到。
　　程晚回拨了过去，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薛玉的大嗓门立刻通过手机电流传了出来。

　　“程晚！！许薇说你离开绥山了？”
　　“嗯。”程晚拖着行李箱出门，简短地答了一声。

　　“我以为你要在绥山待到老呢！”薛玉说着语气又是一变，“不对，你离开绥山这件事为什么只告诉许薇？我还是不是你发小了，这种事你让我从别人口中得知？还有没有爱了你个狗女人，你是不是变心了！！！”

　　“你想多了。”程晚按下电梯向下的按钮，淡淡道，“是我之前让许薇帮我个忙，那时候顺便提了一句。”
　　“而且，没爱过，谈不上变心。”

　　薛玉被堵的一噎，下意识反击道：“是是是，你是没爱过我等凡人，谁不知道你程大小姐就爱追着那谁——”
　　激愤的声音戛然而止，薛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头安安静静地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薛玉才敢试探开口：“那个……阿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

　　“嗯？你说什么？”程晚拖着行李箱走出酒店，“我刚刚去前台办退房手续，手机扔口袋里了，没听到你说啥。”
　　“没啥没啥！”薛玉松了一口气，又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到时候去接你，顺便叫上人给你接风洗尘。”

　　“九点多的飞机，预计两个半小时到。”程晚走到路边，对面的大厦外边的电子广告牌开机了，看到上面的品牌logo动画，稍稍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也没等她回答，程晚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风衣的口袋里。

　　C城位于华国西部，九月的清晨还是有一点点凉意，出来的时候程晚特意加了一件薄款的风衣。

　　等了没多久，一辆的士停了过来，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他放下车窗，用夹着C城口音的普通话冲着程晚喊：“妹娃儿，走不走嘛？”
　　“去机场。”程晚说着，将行李塞到后备箱，自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机场那蛮远哒。”司机发动车辆，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从这过去要一点多钟。”
　　“嗯。”程晚翻看着消息页面，司机见她没有想说话的意思，打开了音乐，舒缓的钢琴声缓缓流出。

　　程晚怔了一下，搭在大腿的手指下意识弹了几下，是《River Flows in You》。
　　那次中秋晚会她弹的就是这首曲子，后来晚会结束后，她拉着桑榆留在了大礼堂，在人群散尽之后，又单独给桑榆弹了一遍。
　　“这首曲子是送给你的。”

　　那一年夏天分外闷热，月光从透明的穹顶流入大礼堂，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坐在钢琴旁仰着头看向靠在钢琴旁的女生。
　　“我喜欢你，不止是朋友，是想住进你心里的那种喜欢。”
　　她坚定而无畏，眼里的情意是夏日里燃烧的荒原，热烈汹涌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燥热的晚风从敞开的大门吹了进来，舞台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月光下被表白的女生从头到尾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目光依然冷静，对视许久之后，她站直了身体退了一步。

　　“寝室要熄灯了。”
　　“我该回去了。”
　　她这么说道。

　　那个夜晚，那句冲动的表白除了晚风与外面虫鸣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穿着校服的女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礼堂，脚步声在空旷的大礼堂里是那样的清晰明了，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了她的心上。
　　过了很久，白色连衣裙的女生也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起身的时候手指无意间触碰到琴键，发出一声多余的嗡鸣。

　　“做啥子嘛，这么一大早就堵车。”
　　司机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拉回了程晚的思绪，程晚向外看了一眼，果然旁边的车道上也排成一条长龙了。

　　车内音乐早已经换成了当下的流行歌曲，换到第三首歌的时候，车流开始慢慢流动了。
　　等到了路口，才发现堵车的原因原来是路口发生了车祸，一辆白色的小车横停在中间，再不远处倒着一辆电动车，120的急救人员正将伤者抬到推车上。

　　“这些人怕不是拿命骑车哦，天光早上这么横冲直撞。”
　　司机嘴上这么说着，过了路口却油门一踩，刹那间，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和树木极快地往后面退去。
　　到了机场，因为时间还很充裕，程晚还在附近商场买了一点当地的特产。

　　登机的时候，薛玉又打了通电话过来，程晚告诉她已经上飞机后，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过了一会儿，才又进来几个人，被簇拥在中间的女人穿着休闲风的针织衫配修身的牛仔裤，越发显得个子高挑，她摘了脸上的墨镜，露出本就明艳的面容，目光在舱内快速巡视了一遍后，在隔壁座位随意坐下，顺便翘了个二郎腿。

　　飞机起飞平稳后，程晚随手拿了一本杂志翻看。
　　是一本时尚杂志，封面上的女人穿着大红色的礼服摆出一个撩发的姿势，颜如花肌似雪。

　　程晚看着有点眼熟，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隔壁坐着的那个女人，只是没有了过浓的眼妆和红唇之后，视觉上稍微有一点点出入。

　　“你在看我吗？”
　　程晚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方向，那个叫做温心月的女明星从座位里探出了半截身子。

　　“我好看吗？”见她看向自己，温心月笑容更大了，她问了一句后又伸出手指了指杂志，“我发现你盯着我的封面看了足足两分钟，所以你也是我粉丝吗，要不要我给你签个名？”

　　她身边的助理和经纪人顿时露出羞耻的神情。
　　就两分钟而已！
　　是不是粉丝还难说，至于这么主动吗？
　　而且这位女士的容貌放在娱乐圈都是佼佼者，气质也非常出挑，穿着上虽然看不出名堂，但是能坐上头等舱的，那也得打上一个有钱的标签。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普通小女生一样追星？

　　某张姓经纪人尴尬地脚趾抠鞋垫，要不是自家艺人性取向正常，她都要怀疑温心月是不是看上人家美色，故意找了个这么蹩脚的理由搭讪。
　　“照片拍的很好看。”程晚低头看了眼封面上写着的名字，而后冷静地将杂志放回原位，“不过签名就不用了，谢谢。”

　　“啊……”温心月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不是我粉丝啊，那你还盯着看，我还以为……”
　　她失落的情绪毫不掩饰地流露在外，温心月的经纪人默默地将头扭向另一边，当做自己不认识她。

　　经过这一茬，程晚也没想再看什么杂志了，向空姐要了一张毛毯之后，便合上眼休息了。

　　温心月拧着眉头，盯着她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死心。
　　“真不是我粉丝啊。”
　　旁边听见她嘀咕的经纪人嘴角直抽，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
　　［你注意点形象。］

　　上午十一点二十分，穿越过大半个华国上空的飞机，平稳地降落在首都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