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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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安睁开眼睛，看见站在沙发前的人是罗石冢，便慢慢坐起身，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毛毯滑落在地，伊安想去捡，罗石冢却先弯下腰伸手把东西拾了起来，叠成方块搭在一边。
伊安的个人终端在这时候响起了通讯铃。
他抬起手看了看来点人姓名，沉默片刻，选择了挂断。
罗石冢也看见了，这是一通来自第九军校的通讯。
他观察着伊安的脸色：“昨晚上没怎么睡？”
伊安：“没有机会。”
他在医院处理完伤势之后，先是去圣安娜儿童医院陪埃莉奥丝，随后去把里奥偷出来梳理精神力，紧跟着又被卡洛琳请去谈事，实在没有睡觉的空闲。
罗石冢不知内情，想到了别的地方去，坚毅的面容中透露出几分担忧和痛惜：“是因为昨晚上星网上的那些贴子？”
伊安没有说话。
这幅模样看在罗石冢眼里，就变成了默认。
在他的心目中，伊安绝对是这一代人里最顶尖的机甲师、最无畏的战士。
但在伊成元的荒星放养教育下，也是个最直白、最单纯的年轻人，不在意也不擅长关乎人情世态的东西。
更不要说网络舆论这种棘手的麻烦事。
可伊安凭什么得到这样的对待？
当他在前线战场上和虫族厮杀，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那群叫嚣得最凶的人又在干什么？
罗石冢在伊安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伊安，你没做错任何事。”
伊安压着眼帘，漆黑的睫毛之下，琥珀色的眼珠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包括你离开深洋之穹，改换姓名，这都不是什么错事，我明白你的哀伤和抗拒。命数无常，常生忧惧。”罗石冢厚实有力的手掌搭在伊安的肩上，如同他恳切入微的语调，
“是我们手忙脚乱间弄出了那么多差错，反倒让你陷入困窘，你放心，深洋之穹一定会处理好一切，你……我希望你还信任我们。”
伊安沉默良久，就在罗石冢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时，伊安忽然转过头，双眼紧紧注视着他。
一滴泪水从他鲜红的眼角滑下。
罗石冢怔住了。
他从没见过伊安哭。
他以为伊安就是那种没有眼泪、只有满身利爪獠牙的人。
一个猎食者只会有平静与愤怒两种状态，他怎么会哭呢？
原来深洋之穹对伊安来说不是毫无意义，他比罗石冢所以为的更在意漂浮在星辰之间的那段时光。
伊安开口说话时，声音依然稳定，罗石冢却喉咙发酸。
“我没有不信任深洋之穹，我只是很难……很难冷静地回想起与之相关的一切。”
“我明白，”罗石冢不敢去碰他的眼泪，“我会处理好这件事，还你一个公道。不过，我需要你的配合，我看过星网上的那些报道、贴子、评论，事情绝不只是网友们自发为之，有力量在背后引导舆论。”
“你想要我怎么做？”
……
星网舆论发酵的第三天，联邦星辰宫在记者发布会上公布了一则消息，亚特伍德总统将要接见伊安和里奥·洛夫莱斯。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几天里冒名顶替案的主角完全没有在公共场合露过面，所有人都以为他心虚没脸见人，就只差一个官方处理结果。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总统接见的消息。
“总统见他干什么？他不应该去和军事法庭或者联邦最高法院的法官见面吗？”
“报道说是总统要嘉奖这两位在研发基地事件中挺身而出打败了虫族的英雄。”
“那让里奥·洛夫莱斯去不就够了，这个伊安就是个蹭热度的骗子，就算总统吓了，他的幕僚们也不长眼睛吗？”
“里奥·洛夫莱斯自己没意见吗？刚被大众认识就沾上了冒牌货的事，运气忒差。”
“问题就在这里，这么多天了，除了第九军校出了一条‘正在调查中’的公告外，其他机构都跟闷葫芦似的憋着不吱。”
“这个伊安到底有什么能耐？难道是背景权势滔天，总统动不得他，连牺牲的烈士都要把自己的功绩让给他。”
“呵呵，又是一个权贵子弟。”
“各种平台都没扒出他的身世，我看真是有秘密吧。”
网友们冲到星辰宫办公室官网留言怒骂，却只得到了各种打太极回复。
就在这火烧眉毛的档口，星网上出现了几则有关伊安的新视频。
从拍摄画面来看，全部来自第九军校内部，包括伊安的各种授课和项目内容。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段来自月卫二的短录像。
这是唯一一段伊安和真正的机甲出现在一起的录像。
从画面的光影和背景来看，录像地点似乎是月卫二上第九军校的机甲实战训练基地。
录像时间是三年前，也就是伊安刚刚来到首都星求职的时间点。
录像里，一台高大的训练型号机甲伫立在寸草不生的旷野上。
伊安穿着一身浅灰色紧身皮革机甲服，环绕在他周围的还有几位第九军校的机甲系教官和行政人士。
录像的视角很奇怪，还时不时有画面抖动。
但可以确认的是，录像者离伊安很近，大部分谈话声都被麦克风收录了进来。
“一定要我带机甲实战课？”伊安的声音听上去冷得像冬夜的冰。
“要不要教实战课还得看伊安老师的机甲驾驶水平，校方很希望能够有高水平的机甲师知道学生们，尤其是像您这样有前线作战经验的机甲师。”
周围的人挂着公式化的笑容，笑容之下充满了试探和打量。
伊安的眉眼紧紧压在一起，他低下头，不再说话，仔细戴上漆黑的皮质手套，转身顺着梯子爬上机甲舱。
录像无法反映驾驶舱内部的情况，人们只能听见机甲开始运转时发出的巨大嗡鸣，如同一头巨龙从沉睡中苏醒，随后张开了双翼。
原本半跪着的机甲以手撑地，缓缓直起了腰，变成机甲起身行动的准备动作。
可是接下来的一分钟里，机甲不再有任何动作，引擎仍在运转，从机甲关节间泄露出冰冷的蓝光。
忽然，驾驶舱的液压舱门被里面的人一脚暴力踹开，一声巨响，吓了录像内和录像外所有人一跳。
伊安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舱口。
这一回，他连梯子都没用，顺着机甲腰腹金属板的弧度滑行一段后，直接身手矫健地从三米高空中跳了下来。
急促的呼吸尚未平复，鬓发被汗水浸透，湿淋淋地贴在额边。
明明才过去了一分钟，伊安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一边摘下手套、解开领口的拉链和扣子，一边快步经过观望着的众人，语气不善地留下一道背影和一段话：
“我不会再上机甲了。”
录像就此结束。
……
星网评论区
“该说不说，这衣服显得他屁股好翘。”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又有新的证据可以证明这就是个冒牌货了，如果他真的是顶尖机甲师安·伊，怎么可能刚启动机甲就受不了逃跑。”
“估计是害怕真的操作起来，大家看到他的技术，立刻会发现他根本没有技术。”
“心虚了。”
“我原本还以为伊安教授是因为在战场上负伤残疾才不上机甲，不带实战课，结果他一开始根本没瘸啊。”
“呵呵，他抢走别人的身份，躺在英雄的荣誉上逍遥，断腿就是报应。”
罗石冢坐在首都星警方的飞行器上，逛着星网，越看脸越黑，连卤蛋脑袋都要冒黑烟了。
德卢卡闭目养神：“都说了不要看了，给自己找罪受……还是说你这是瀑布修行、喧市砺心，锻炼定力呢。”
罗石冢一下子转过来，肃目问：“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做，伊安……以前的伊安情绪不多，因为他没有被很好地教导过如何处理感情，但现在他独自接触了更大的世界，他好像学会了很多东西，
“那天早上我在病房里碰见他，他哭了，因为星网上的那些谩骂。我第一次看见他哭。更何况，他还有了一个女儿，或许还爱上过一个女人。”
德卢卡仍然闭着眼睛，双手抱在腹前，车窗外，首都星的繁荣如同河水般静静的流淌而过。
“这话真奇怪。你以为四年前他是因为什么才离开深洋之穹，远走他乡？”
罗石冢怔愣了一下。
德卢卡：“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罗石冢：“我没有想过，我一直以为他死了。”
德卢卡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这位同事兼战友：“莱恩死在他面前，他很伤心，所以离开了。用你们古地球东方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珠宝堆砌的华丽宫室尚在此处，美丽的人却不再。”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就是这个意思。”德卢卡说，“伊安一直都有感情，只是看有没有什么事能激发它们。”
“那网上的这些舆论也会让他伤心，或许我们应该在一开始就做澄清。”罗石冢懊悔道。
这时候，坐在前座的警探忽然转过头：“长官，如果在一开始就澄清，我们就钓不到这条大鱼了。”
飞行器刹车，停在一栋公寓前。
警探说：“到了，那个和虫族研究院联系，在网上放消息引导舆论的人就住在这里。我看看，他的名字叫……周冉，身份是第九军校机甲系的教官，伊安教授的同事。”
当首都星警方破开周冉家门时，他还在光屏前和星网网友们奋战，脸上一副小人得志的志得意满。
数名警员猛地扑上去，将他按到在地扣上手铐。
“中央星区公民周冉，你涉嫌诽谤他人、收受贿赂、泄露军事机密、危害联邦公共安全，现首都星警局正式将你拘捕！”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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