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春（待填坑）》只云出岫

16、交易

　　图兰少年没料到景策会突然出现，但瞧那三颗深深嵌入地面的石子，加上刚才他那诡异且迅速的身形，就知道他武功极高，不是个好惹的主。

　　一想到这儿，他便打算今天先离开——这人总不能一天到晚守在顾家，他总会等到顾南薇落单的时候，再来找她。

　　一念及此，少年的脚步稍稍向后退去，侧目瞥了一眼来时便观察好的退路。

　　“嗖——”又是一颗石子，精准地落在他下一步要踩上去的地方，将他已经抬起的脚又逼退了回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大越没人管得了你？”景策拍了拍手上的石子渣砾，不悦地抬眼看向少年，“大越素来好客，既然来了，哪能就这么走呢？”

　　说罢，未等少年反应过来，景策闪身上前，速度堪比闪电，两指直向少年的穴位而去。

　　谁想，那少年虽面露惊惧之色，身体却也立刻做出了反应，以一个常人难以完成的扭曲角度向一侧躲去，诡异得如同一条灵活的游蛇，生生从景策手中溜了出去。

　　景策心中一惊，这种诡谲的身法他还从未见过，方才是他有些轻敌了，幸亏他速度快，少年没只能躲闪，来不及回击，否则这一回合结局如何还不好说。

　　少年躲开景策的攻击后又接着往后退开几步，与他保持了数米的距离，为难地瞧了一眼顾南薇，似乎急需从她口中得到些什么消息，却又碍于景策在此不好得逞。

　　纠结一瞬，少年终是选择了稳妥为上，转身欲逃。

　　景策哪能给他这个机会？他正在头疼如何追查蜜儿的下落，一个图兰人就这样找上门来，他岂能放过？

　　两人便在顾府的前院里缠斗起来。

　　顾南薇拖着伤腿躲到石磨后面，焦急地观察着战况。

　　少年的身法十分少见，诡异至极，若是遇上实力相差不大的，凭他那灵敏的身手想要逃走并不困难。

　　但他遇上的是景策。

　　这是顾南薇第一次亲眼见到景策认真与人交手，身法可以称得上矫若游龙，许是顾及对方还是个孩子，稍稍放了些水，却招招切断对方退路，最后掌心在少年肩上轻轻一拍，却似力有千钧，压得少年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扶着被景策伤过的胳膊，那条垂下的手却是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力了。

　　知道他这下再也无力逃跑，景策悠闲地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你在找紫藤，蜜儿派你来的？”

　　少年不答，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前院的动静终于吵醒了后院中熟睡的顾家众人，顾夫人率先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披着衣裳、睡眼惺忪的顾青松，再往后是夏夕和老何。

　　“囡囡！”顾夫人第一个瞧见了顾南薇，将她从石磨后扶出来，让她倚在自己身上，心疼地不行，“腿又疼了？”

　　前院里众人的焦点一瞬间都集中到了顾南薇身上，就连景策听到顾夫人的低呼，也有一瞬间的走神，险些让那少年趁机逃了去。

　　“娘，我没事，”好在顾南薇脑子清醒，当即吩咐老何，“有人夜闯官员府邸，意图伤其亲眷，这在大越是重罪。老何，去报官。”

　　顾府离大理寺不远，少卿方哲很快便带着一众人马赶了过来，瞧见跪坐在地上的少年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顾大人，就是此人夜闯贵府么？”

　　顾青松点点头。

　　方哲暗暗咬了咬牙根。原以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毛贼，可看他这副打扮，分明是个番邦人，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方哲沉默的片刻，一旁的顾南薇幽幽道：“还有一个，有劳方大人一并抓走。”说着看了景策一眼。

　　“小姐……”夏夕想要说情，但被顾南薇瞪了回去，闭了嘴。

　　景策闻声转头看向顾南薇，表情先是有些诧异，接着便是无声的询问，当真要如此不留情面吗？

　　顾南薇面无表情地看他。

　　方哲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景策，脸上露出为难的笑意。

　　大理寺就在鸿胪寺对门，这两天他经常瞧见景策与林挚同进同出，想必关系匪浅，地位也绝不会低到哪里去，他当然不想得罪。可一个外男夤夜出现在官吏家中，确实有些不妥。

　　景策见顾南薇神色坚决，自知她在和自己怄气，便知趣的挠了挠耳后，一把提起那图兰少年来，转身对方哲道：“这小贼身手不凡不好对付，我随大人一道将他押入大牢，省得中途再生出什么事端。”

　　他自己找台阶下，方哲哪有不接的道理。

　　“公子说的是，那便有劳了。”

　　景策点点头表示不麻烦，回眸看了顾南薇一眼，抓着少年往外走去。

　　直到把少年送进牢里，景策这才对方哲袒露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怀化大将军，失敬，失敬。”

　　“方大人不必多礼，”景策和方哲站在牢房外，看着那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的少年，压低声音叮嘱方哲，“这小子是图兰人，本不应交给大理寺看押，正巧我还有些话想要问他……这样吧，明日我便派人将他转押至将军府，程大人若是问起，方大人便推给我就是。”

　　程大人是大理寺卿，方哲的顶头上司。原本他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少年——事关番邦，可大可小，他不敢轻易处置——既然景策主动接过这烫手山芋，他也乐得送他个人情。

　　“不过此人身法诡异，今夜须得严加看守，万不可让他逃了。”

　　“嗯，将军放心吧，我这就调人过来，把他盯死了。”

　　“好，那就有劳方大人。”

　　景策说罢刚要离开，却听阴暗的牢房里传来一声讥讽的笑声。

　　他停住了步子，侧目一瞥。

　　只见那图兰少年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牢房门前，与他只隔了一层厚重的牢门。

　　“之前，你以为我是蜜儿的人？”

　　景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面无表情地回他：“现在想招了？太晚了，我困了，不想听了。”

　　说罢扭头就走。

　　“哼，”少年却全然不为所动，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就凭她一个小小的巫女，也配让我做她的人？”

　　景策的脚步陡然停下。

　　他回过身，紧盯着少年的脸，想要从他的神情判断出他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你说什么？”

　　不知何处刮来一阵风，牢里幽暗的烛火抖动两下，“噗”一声熄灭了。

　　黑暗中，少年没有应声，又过了片刻，竟低声笑了起来。

　　“我们做个交易吧，怀化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