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工具人》楠有乔木

135、第 135 章

　　夜已深，外面一片静谧。

　　花园入口处那两盏太阳能景观灯依旧亮着，把白天储藏的太阳能量转变成光，默默守护着这个家。

　　从外面看，依稀能看到二楼房间里透出的光影，依稀映出阳台上那个巨大吊椅的模糊轮廓。

　　屋子里

　　那个信誓旦旦说天气热了，不会再越线靠过去的人不知何时又滚过去，趴在那结实的胸膛上。表情看起来很宁静，还微微带着笑意，看起来很安心。

　　黎辰则把一只手搭在小老虎的背上，就像一位母亲在轻拍怀里的婴儿，给婴儿一股安心沉睡的安全感。

　　突然，一阵马林巴琴的声音划破屋里的沉静。

　　黎辰睡眠不好，睡觉时会把手机设置成飞行模式。很明显，是沈砚苏的。

　　只是，一直睡眠很浅的人不知为何在第一阵铃声结束都没有惊醒，反而是这一个多月在沈砚苏的陪伴下而安睡的黎辰朦胧中醒了过来。

　　他眉头一蹙，瞥了瞥右手边的声音来源，又看了看趴在他胸口睡得跟死猪似的人儿。黎辰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吐槽真要是有事半夜找沈砚苏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推了推沈砚苏，没动静。

　　黎辰有些无奈，一手环着沈砚苏把他放到床上，然后探过去拿起手机，刚拿起铃声就断了，屏幕也暗了下去。

　　三秒后屏幕又亮了起来，屏幕上“医院”两个字让黎辰心里一惊，感觉要出事了。

　　“喂。”

　　“请问是沈砚苏先生吗。”

　　“是。”

　　“沈为民先生突发感染，请家属马上到医院签手术……”

　　护士还没说完黎辰就交代马上送进手术室抢救，然后挂掉电话推醒沈砚苏。

　　“沈砚苏……沈砚苏……”

　　沈砚苏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黎辰又用力推了两下。

　　“沈砚苏……”

　　这时候沈砚苏才缓缓睁开眼，看到黎辰坐起来，身体的阴影都打在他面前。

　　“干嘛，大叔你是连上厕所都要我陪着你去了吗。”

　　看得出半夜被吵醒沈砚苏很不高兴，语气里满满都是揶揄意味。

　　黎辰没时间解释，只是催促道：“马上起来，医院来电话，你父亲出事了。”

　　“哈？！？”沈砚苏觉得有些好笑，伸腿踢了踢黎辰，没好气道，“大叔你要不要这么小气，我晚上在车上是笑话你了，但你这样诅咒人真的很没品。什么医院来电话，我告诉你，我睡眠很浅，电话一响我就知道。”

　　“沈砚苏！”黎辰顿时凶了起来，“马上起来我送你去医院，你父亲现在要送手术室。”

　　感觉黎辰不像开玩笑，沈砚苏这才赶紧起来，此时他才看到黎辰手里拿着他的手机。他立马夺过来解锁，点开通话记录，最上面的电话确实是医院。

　　沈砚苏整个人慌了，手机从手里滑落，表情都呆滞了。几秒后等他反应过来时黎辰已经下床。

　　“我换衣服送你去医院。”

　　因为赶时间，黎辰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打扮自己，只是换了穿起来最快的圆领运动服便出门。

　　出来时沈砚苏过于慌张都没有换鞋，穿着白色的家居棉鞋出来。

　　一路上沈砚苏紧紧抓着安全带，双手在微微颤抖，看得出心里很害怕。

　　黎辰看到沈砚苏颤抖的肩膀心里也着急，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他一路上连闯了两个红灯，而且一路超速行驶。

　　（为了表达黎辰无意识的关心，平日里请大家遵守交通规则。）

　　到医院沈砚苏没等黎辰停好车就慌张拉着车门要下车。

　　“大叔，开门……”

　　“那也要等我车停好了……”

　　黎辰怕沈砚苏过于惊慌会出事，直到停好车才开车门，一下车又赶紧跟在沈砚苏身后。

　　去住院部问了值班护士，两个人立马下来过了两栋楼往手术那栋楼过去。

　　医院里静悄悄的。

　　凌晨四点，天空还是一片黑蓝，拂过的风依旧带着几分刺骨，只是此时焦急奔走的人丝毫顾不上此时的寒冷。

　　走到电梯口黎辰还没伸手沈砚苏就用力地按了好几下电梯按键，好像多按几下电梯门开启的速度会变快。

　　一进去按了五楼沈砚苏又对着关门键按了好几下，看着电梯门关上了，电梯正在缓缓上升才停下手。

　　看着和平日里不一样的沈砚苏，黎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情愫，那眉头自下车看沈砚苏走路焦急的模样就一直紧拧着。

　　只是，他并不自知。

　　电梯门一开沈砚苏赶紧往前面的手术室过去。

　　深夜，医生依然在救死扶伤。

　　相邻的两间手术室上面亮着红色灯。

　　左手边前面的家属抱在一起。年长的看起来是妈妈的女人还在流泪，一旁的年轻女人一直安抚着。妈妈面前蹲着一个年轻人，抬头看着妈妈轻声安慰着。

　　“妈您别担心，爸会没事的，您不要担心……”

　　一旁的女人也赶紧宽慰道：“是啊妈，医生说了送得很及时……”

　　“……”

　　沈砚苏站在右手边的手术室前，看着那刺眼的红色灯光，眼神依旧呆滞，脑海里想起父母出车祸那天黄柳茵进了那扇门就没有出来。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此时突然停下走廊阴冷的空气让穿着单薄的他感觉一阵冷，肩膀不自觉地抖动着。

　　黎辰站在沈砚苏身后，看着这个瘦弱的身板，眼神流露出心疼。这个无助的背景就好像大学刚毕业那时候离开家，离开姐姐羽翼要学着独立的他。

　　走廊有点吵，手术室工作的机台发出一阵杂声，原本就因为担心而害怕的人因为这阵嘈杂声觉得心里更乱。

　　沈砚苏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口盯着那扇大门。

　　不知过了几分钟，黎辰上前想叫沈砚苏去椅子坐着，只是走到沈砚苏身侧还没开口就看到沈砚苏已经泪流满面。

　　眼泪像打开开关的水龙头一般从红彤彤的眼眶里一直往外溢，不知道无声流泪多久，下巴处湿湿的，聚积在这里的泪水一滴一滴，向地面掉落。

　　黎辰第一次看到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人泪流满面，想安慰他，可是，三十几年来他只有孟扬一个朋友，而孟扬不需要他安慰，从来都是孟扬在安慰他，他不懂得要如何安慰人。

　　只是静静看着沈砚苏流泪的侧脸就让他觉得心里莫名难受，就像……就像有人拿着针在刺他的心。

　　很奇怪的感觉。

　　忽的，他把沈砚苏揽进怀里，像安慰可乐那样一手轻轻拍着沈砚苏的背，一手温柔地抚摸着沈砚苏的头发。

　　“会好的……”

　　在被黎辰抱住安慰的那一刻原本无声流泪的沈砚苏哭出了声。

　　“呜呜呜……大叔……没有爸爸我和砚琳就是没人要的孩子……”

　　黎辰在沈砚苏耳边轻声安慰道：“不会的……会没事的……”

　　耳边响起可乐那句“不会的，舅舅不会不要你”，有那么一瞬间黎辰差点说“我不会不要你”，只是理智还是告诉他这句话不合情理。

　　坐下后沈砚苏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平日里乐观要强的人也是有脆弱的一面。

　　黎辰真的已经不懂要说什么话安慰沈砚苏，他把沈砚苏的脑袋按到他胸口，一直温柔地拍着沈砚苏的后背……

　　等着等着，天亮了。

　　东方的天空一片鱼肚白，远处的房子已经洒上鹅黄的温暖，有些朦胧。

　　左手边那间手术室一个小时前已经结束手术，沈砚苏也哭累了，他坐直身体呆愣愣盯着手术室门口。

　　黎辰因为摸到沈砚苏的手很冰凉，几分钟前下去想买点热的东西。

　　沈砚苏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半，手术已经进行两个小时了。

　　等的时间越久，他的心里越慌，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黎辰上来时还没有到沈砚苏身旁就看到沈砚苏的身体在颤抖，那双放在腿上的双手更是高频率地颤抖。

　　“豆浆和包子，喝一口然后捂手。”

　　“大叔，我……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过来，今天不是还要上班。”沈砚苏尽量控制情绪，可是声音里还是明显带着颤抖，“麻烦你告诉刘姨我有事，省得她担心。”

　　“我刚刚跟刘姨大概说了。”黎辰说话间把吸管插上放沈砚苏手里，“不饿也拿着。”

　　“谢谢……”

　　大概七点半手术灯灭了，紧闭了三个半小时的门缓缓开启。

　　听到有动静沈砚苏立马起身，一时忘了手里有杯豆浆，起身瞬间豆浆掉落在地，洒了几滴在地上。

　　黎辰在豆浆要倒出来之际立马捡起来放在椅子上，然后走到沈砚苏身后。

　　“医生，我爸怎么样……”

　　“突发感染，肺部功能受损，虽然手术保住了肺，暂时脱离危险，但因为病人原本昏迷不醒，所以现在只能送ICU插上氧气管观察……”

　　“好，谢谢医生……”

　　听到沈为民还在，沈砚苏那一瞬间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着几个小时的身体倏地松了下去。

　　……

　　“大叔，谢谢你……”

　　刚到ICU的病房前坐下护士就过来了。

　　“麻烦您有时间去缴一下手术费用。”

　　沈砚苏立马站起来看着护士，声音有些小，问道：“请问卡里欠了多少钱。”

　　“卡里原本有一千多的余额，这次手术费用是四万，所以……”

　　“好……好，谢谢。”

　　护士走后沈砚苏眉头锁了起来，四万的手术费，他这两个月只存了一万五，还差两万五。

　　两万五，会所的客人可能一个晚上的消费而已，而对于沈砚苏，这是一笔天价。

　　沈砚苏的第一反应是找盛熠韩，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八点，他还没跟颜艺菲说上午请假的事。

　　坐下给颜艺菲打了电话请了半天假，挂了电话手指头一直按在“学长”那一行。

　　他不想再给盛熠韩添麻烦，可是，这时候能让他依赖的，只有盛熠韩。

　　犹豫半晌正要拨出去手机却被黎辰收走。

　　“所有的医药费都算在你陪睡的工资里。”

　　“大叔。”沈砚苏有些吃惊，“当初说了只是帮我出医药费，手术费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医药费不就是指在医院的所有费用。”黎辰说话间看沈砚苏眼眶又开始泛红了，伸手把沈砚苏的头按到他胸口，“这种时候还要嘴硬吗？地主给长工加工资长工还不愿意吗。”

　　“谢谢大叔……”沈砚苏说话时已经带着哽咽声，“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你突然这么礼貌让我不适应。”

　　沈砚苏本来无声地在流泪，听到黎辰这句话知道是在挖苦他，猛地抬头看着黎辰，不满道：“大叔你是受虐狂吗。”

　　“我是不是受虐狂难道不是取决于陪睡的长工。”

　　难过了一晚上的沈砚苏这时候笑了一声，只是这一声把鼻涕泡也带出来了。

　　黎辰这下也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沈砚苏一时觉得尴尬，往黎辰胸口靠过去，把鼻涕泡擦在黎辰胸口。

　　黎辰：“……”

　　他这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是知道我现在看他难过会让着他吗……

　　我……我忍了……可乐以前也会把奶粉吐我身上……我忍了……

　　在心里狠狠说服自己他才拍了拍沈砚苏的后背，语气温柔。

　　“回家吧，现在也不能探视。”

　　“嗯……”

　　黎辰去护士站交代了一些东西，之后用手机给沈为民缴了手术费用，还预缴了三万医药费。

　　住ICU花钱就像打开开关的水龙头，哗哗哗的，止不住。

　　回到家已经九点，车子才进花园，在晒太阳的刘姨李叔赶紧起身，两人听黎辰说了之后也跟着担心着。

　　折腾了一晚上加上因为担心而哭了很久，沈砚苏眼睛有些红肿，下了车走到大门口还没说话刘姨就心疼道：“砚苏，怎么样了？这眼睛肿的，我给你拿冰块敷敷。”她说着想到这两人可能还没吃饭，立马就要进去煮点吃的，“我给你们煮点吃的。”

　　黎辰：“刘姨我不饿，您给他煮点热的，我先上去换身衣服。”

　　李叔这时候才看到黎辰头发没有整理，衣服也穿得很随意，而且胸口位置似乎有污渍。

　　刘姨：“去吧，我给你们煮东西。”

　　沈砚苏：“刘姨不用麻烦，我吃早上的粥就可以……”

　　“……”

　　四十分钟后沈砚苏也饱了，刘姨特意给他煮了面线，现在他坐在客厅拿着冰袋敷眼睛，明显比刚回来那时候消了不少。

　　脑海里回想着昨晚和早上黎辰对他的关心，心里对黎辰确实感激。

　　抬头看了看二楼走廊，几秒后起身打算去黎辰房间跟黎辰好好道个谢。

　　到房门口习惯性推门而入，进去看到房间没人，不过窗帘已经被拉开，阳台的推门也推开，温暖的风在门开的那瞬间吹拂进来，扬起了窗帘一角。

　　感觉有动静，黎辰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