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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   很明显,成为它们的一部分,只有一个结局——死。

      周姣差点气笑了。
      左右都是死,还要你的庇佑干嘛?投胎的时候,可以比别人多一对爹妈吗?

      她转过头,直直地望向江涟,眼里燃烧着冷森森的怒火:
      “你想都别想。”

      江涟也在看她。
      他对人类的美丑没有概念,人类在他的眼中不过是行走的肉块,散发着新鲜或腐败的气味。
      就连周姣,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气味异常甜腻的肉块。

      但是,与她的嘴唇相互触磨以后,他冷不防看清了她的唇,两瓣,润红,触感温热而滑腻。
      明明温度不高,却像火焰一样刺烫。

      他回想起那种感觉,钳住她下颌的触足不禁暴出几根很粗的血管,看上去就像兴奋到发红一样,触足表面也变得湿滑至极。
      周姣就像沾到了一手黏胶,怎么也甩不掉,黏得她头皮发麻。

      但不可否认的是,眼前的生物恐怖而又美丽。
      非常地……吸引她。

      江涟的皮囊自不用说,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双眼细而长,下颚线极富骨感,流畅而凌厉,即使四面八方全是狰狞蠕动的触足,整个人也显得冷峻而优雅。

      至于周围的触足。
      尽管第一眼看上去是如此恐怖,如此可怕,令人脊髓发凉,蠕动的时候,表面薄膜却会散射出荧蓝色的光点,如同幽幽闪光的夜光藻一般,倏忽涌现,又倏忽消逝。

      仿佛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
      美,却致命。

      周姣看着箍住自己手脚的触足,内心涌动着一股古怪的、莫名的情绪——有愤怒,有恐惧,但更多的似乎是……隐秘的兴奋。

      就在这时,她下巴一痛,触足把她的两颚箍得更紧了。

      她看见江涟低下头,俯到她的面前,与她鼻尖顶着鼻尖,狂乱地嗅了一口气。

      周姣:“你……”

      江涟说:“你在兴奋,因为我。”
      他盯着她,眼中是晦暗的渴欲,密不透风地将她包围,令她一阵窒息:
      “你想成为我的一部分。为什么不答应我?”

      “……我不想。”周姣一字一顿地说,“没人想成为怪物的一部分。”

      “你想。”江涟说,鼻子伸到她的唇间,很深地嗅了一下,“我能闻到你的情绪。”
      说着,他突然张开口,一条紫黑色的触足猝然伸了出来:“你不信的话,我还能闻得更深一些。”

      话音落下,他就要强行捏开她的上下颌,似乎想让触足钻进她的胃里嗅闻一番。

      “够了!”周姣打了个哆嗦,咬牙说,“我的确很兴奋,但不是因为想成为你的一部分。”

      江涟没有说话。

      她情绪激动的时候,果然是最香的。

      他很想,很想……
      把嘴唇贴上去?

      不,不够。
      寄生她,永远留住她的气味?

      也不行。寄生虽然能让她心甘情愿地依附他,被他享用,但会让她的气味发生变化。
      而且,比起无休止的、不能解渴的嗅闻,他更想吃她的唾液,重温那种舌根被香到发麻的感觉。

      江涟想了想,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他居高临下,触足犹如剧毒的海蛇一闪,想要刺入她的口中。

      电光石火间,周姣迅速拔出泰瑟-枪,对准江涟的头部,扣下扳机——砰!砰!砰!砰!连续射出四道闪着蓝光的电弧,每一道电弧都直击江涟的致命部位,如果他是个人类的话,已经被电得瘫倒在地了。

      然而,江涟的神色却毫无变化。
      他侧过头,喉结一动,收回口中的触足,取下缠绕在金丝眼镜、鼻梁、颈骨上的电弧,随手扔到一边。

      “你不仅错误地对我发起了攻击,”他说,“而且选择了错误的武器。电压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周姣冷冷地说:“那什么才是正确的,躺着不动,让你给我做胃镜吗?”

      江涟盯着周姣,没有说话。
      周姣越是反抗,身上的气味越是甜腻。

      他有一万种办法压制她,迫使她张开口,但离她越近,失控感越强。
      他怕控制不住渴欲,把她撕扯成碎片。

      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他一直看不起周姣,认为她不配成为自己食物链中的一环,此刻她不过是朝他射出四道电弧,他就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暴怒。

      她是如此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这种程度的电流,都能被她视为防身的武器。

      他愿意庇佑她,她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周姣眉头紧蹙,想要后退,但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触足,只能被迫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江涟。
      “——你在想什么?”她维持着举起的姿势,一字一顿。

      “我在想……”江涟居高临下,缓缓说道,“我要不要杀了你。你让我烦躁极了。”

      他这么说着,头却离她越来越近。
      像被某种恐怖的吸引力牵引一般,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头直直地垂落下来,脸庞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这本该是一个旖-旎的画面:男人的侧脸线条冷峻而锋利,鼻梁上一副金丝眼镜,肤色苍白,如玻璃器皿般洁净剔透,却垂下头,与她呼吸交-缠。
      ——如果他的皮肤底下没有触足在激烈蠕动的话。

      就在这时,更加可怖的事情发生了:江涟挺直的鼻梁突然从中间裂开,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向外伸展开数十条紫黑色的触足,猛地钳制住周姣的脖颈。
      顶级掠食者终于暴露出恐怖惊悚的真容。

      江涟没有说谎,是真的想要杀死她。

      他动了杀意,“谢越泽”和变异尸体也失控了。

      周姣只觉自己被汹涌而厚重的寒意包围了,生命力在迅速流逝,艰难转头一看,原来是手脚被“谢越泽”和变异尸体的触足缠住了。
      它们智力不如主体,自控力也不如主体,刚一缠住她的手脚,就开始冷酷而贪婪地汲取她的生命力。

      很快,她的手脚就变得冰凉而僵硬,失去了知觉。

      江涟没有注意到周姣惨白的面色。
      事实上,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一开始,他的确想要杀死她。
      可是,她太香了,一闻到那种甜得发腻的气味,他从头顶到神经末梢都像过电似的发麻,心神全被她的气味占据。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变得多么癫狂,似乎从这一刻起,活着只剩下一个念头。
      ——嗅闻嗅闻嗅闻,标记标记标记。

      嗅闻眼前的人。
      给她打上自己的记号。

      这是他的所有物。

      只有他能嗅闻,也只有他能标记。
      除非他抛弃她,否则其他生物都不允许看她,闻她,靠近她,在她附近留下自己的信息素。

      不知过去了多久,空气逐渐变得稀薄、窒闷。

      周姣有些缺氧,想要大口呼吸,但不管她吸入多少空气,都会被触足毫不留情地掠夺一空。
      她不由得愈发难受,比溺水窒息还要痛苦。

      周姣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
      胸腔火辣辣的。
      她的脑子似乎变成了一张纸,意识是墨迹未干的字,在水的浸渍下,逐渐变得漫漶不清。

      她在哪里?
      她怎么了?

      她要被江涟……杀死了。

      生命力还在流逝,意识越来越模糊,手脚冷得几近僵硬。
      她明明还活着,却已经沦为了一具任人宰割的尸体。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她手指传来剧痛。因为过于疼痛,她浑身一个激灵,额头渗出冷汗,骤然清醒过来。
      她勉强抬起那只手,手指如同被什么吸干了一般,显现出一种可怖的枯黄干瘪。

      ……连江涟的傀儡都能随意宰割她。

      不甘的怒火从她的胸中升起。

      她不能任人宰割。
      她要活着。

      她要怎么做?

      她要反击。

      周姣倏地攥紧拳头,被枯黄干瘪的手指传来锥心的疼痛,使她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清明。

      江涟快要溺死在她的气味里。
      他整个人似乎被一分为二,一方面是对周姣的极端蔑视,另一方面却是对她气味的古怪迷恋。
      汗液、血液、唾液、泪液……只要是带着她气味的东西,他都恨不得回味一遍又一遍。

      如果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那么,他一定是最狂热和最卑微的情人。

      可惜,他是怪物,她是人类。

      江涟死死盯着周姣,金丝眼镜早已被电弧击碎只剩下镜框和碎片,眼中渴欲狂暴翻涌。
      假如不是周姣意志力异于常人,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了。

      但是,不够。

      触足表面的薄膜,具有拟态和生物发光的功能,当外部皮肤进入伪装和防御状态时,甚至无法被检测到热量和电磁场;
      同时具有极强的抵抗力,既不受温度和压强变化的影响,也不会被枪-弹或电击伤害,不过也因此牺牲了一部分的感官。

      他要撤下这层薄膜,进一步去嗅闻她吗?
      她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江涟没有思考太久。
      几乎是立刻,触足的薄膜便被撤了下去,露出银白色的本体。
      如果这时候,周姣能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这条触足变得脆弱至极,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细滑,很轻易就能留下咬痕。

      但她睁不开眼。

      她觉得自己在融化,在消融,眼前似乎有瀑布在倾泻。
      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那并不是瀑布,而是她急速消逝的生命力。

      她真的快要死了。

      人要怎样才能对抗怪物?

      人从水下来到陆地,从树上来到树下,从四肢着地到直立行走,从茹毛饮血到第一次钻木取火。她的体内流淌着先祖的血脉,她的基因承载着最精密的答案——造物主不可能再从遗传、概率、环境、变异和进化的公式中得出另一种人类。
      ……既然她这么完美,为什么她不能对抗怪物?

      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周姣猛然睁开双眼。
      她的面庞已是濒死的颜色。

      但她下颚骨忽然从面颊上凸了起来,两颚骤然发力,狠狠咬住了江涟的触足。

      江涟瞳孔倏地一缩,想要抽出触足。
      下一秒钟,周姣伸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脖颈。

      她的掌心像是带着万伏电流,明明他对电流毫不畏惧——对他而言,这跟被虫子蛰一下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一刻,他居然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每一个细胞都在发热,都在发麻,疯狂地一张一合。
      周姣的主动碰触,令他浑身上下都欣喜若狂。

      但很快,江涟就僵住了。

      周姣咬断他的触足,吞了下去。

      这不是什么大事,触足断了也是他的部位,随时可以回到他的身上。
      问题是,一旦他的触足进入另一生物的体内,那个生物就会被污染,跟寄生没什么区别。
      周姣的气味会被他的触足改变,跟从前大相径庭。

      他永远失去了这种特殊的气味。

      江涟缓缓站了起来。
      攀附在周姣脸上和实验室内部的触足,闪电般缩回了他脸上的裂隙。
      顷刻间,他的面庞便恢复正常,神色冷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没了眼镜的遮挡,他双眼的非人感更加严重,呈现出一种完全脱离人类社会的漠然,因为与人无关,甚至让人难以感到恐惧和悚然。
      只会感到陌生和怪异。

      他看也没看周姣一眼,转过身,往外走去。

      变异尸体想跟他一起离开,江涟眼也没抬,打了个响指,隔空挤爆了它的头颅。

      他本想把“谢越泽”也杀了,顿了片刻,只是抽走了“谢越泽”体内的触足。

      短时间内,他不想再闻人类的气味。
      令他恶心。

      ·

      周姣做了一个非常痛苦的梦。
      她好像在濒死边缘徘徊,呼吸困难。只要她张口吸气,鲜血就会像泉涌一般从舌根底下喷涌出来。

      她的精神在凋零,她的肉-体在衰亡。
      她没有办法阻止。

      周姣努力呼吸,努力挣扎,想要抓住遥远水面上的一根浮木。她甚至回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想要找出一点儿遗憾,激发体内的求生欲。可惜,她似乎没什么遗憾。她一直都……无欲无求。

      冰冷、麻木、窒息、回光返照的剧烈喘息,意识被灌了铅般沉重……她似乎变成了某种软体动物,只知道缠绕、缠绕,以及等待指令。

      因为,她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某一生物的附属品。

      附属品?

      ——想都别想。

      仿佛骤然浮出水面,周姣脸上全是淋漓的冷汗,竭尽全力地呼吸、呼吸、再呼吸。
      凋零的精神再次绽放,衰亡的肉-体重新复苏。

      她绝不是怪物的附属品。

      周姣猛地睁开双眼,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发着抖低头一看,所有的伤痕都不见了,包括那根被吸食得枯黄干瘪的手指。

      昨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噩梦。

      但她知道不是。

      周姣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跨过地上昏迷不醒的谢越泽,拿起一把手术刀。
      她面色不变,看上去十分冷静,甚至有条不紊地给手术刀消了个毒。

      周姣手持手术刀,重重朝自己的手臂划去。
      ——伤口出现,然而转瞬即逝,眨眼间便愈合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她吞下江涟的触足后,身体发生了异变。
      或许不是异变,而是……别的什么。

      周姣冷冷一笑,扔掉手术刀。

      不管她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都会杀死江涟。
      把昨晚遭受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还给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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