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菩萨之许一人偏爱》东君雪姬

9、第七章 争执

　　这一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静得似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原来是这样，姐姐也无需自责，这本就不是你的错。”阿得低头看着被面，乌发垂落脸侧，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当然不会因此而自责。杀手集团里哪一个不该死？在这些人当中，大概只有我于师傅是被无辜牵连的。阿得，我不希望再多你一个。”
　　阿得微微侧身避开她的视线：“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师父说你心死如灰，我原本还不太相信，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你根本就是有了求死之心吧。”
　　阿舍站在床边，抿着唇看着阿得，脸色略微苍白。
　　“我知道骆日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当初你既然明知他是杀手还执意要跟他在一起，就应该能想到像他这种以杀人为生的人，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别人手上。”
　　闻言，阿得猛地抬头：“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骆日早就已经决定不再杀人了，他的向善之心你也不是没看到，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对他抱有成见？难道就因为他曾经是杀手，哪怕他做再多改变也还是该死吗？”
　　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阿得越说越激动，脸庞因为情绪波动反而多了一丝生气。
　　阿舍直直对上她的眼：“不错！在我看来，骆日的死，不过是他们之前犯下的罪行所应承受的报应。阿得，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放下屠刀一心向善，以往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佛渡有缘，渡的心，却不能帮他洗清罪过，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为什么不能？血玉观音犯下的罪孽也不少，师父不也一再对她手下留情只希望她能及时悔悟，最后她悔悟了，姐姐和师父不也原谅她了。姐姐你敢当着师父的面说血玉观音也是该死吗？”阿得被阿舍的话语一激，情急之下就把血玉观音的事也一起拿出来说了。
　　“我当然敢！”
　　阿舍神色越发坚定，话语掷地有声：“我向来无法认同师父所言前世因今世果或是今世因来世果这样虚无遥远的循环。我只相信，报应不爽必在眼前！不论是石涛还是血玉观音，亦或是张万里骆日等等，都验证了这一切。”
　　“尤其是血玉观音一事，师父之所以一直参悟不透，皆因他在此事中犯下的大错。倘若当初师父能狠下心废了血玉观音的武功，又或者他能及时制止血玉观音以幼童精血练功的恶行，而不是一再手下留情，就不会让血玉观音肆意妄为造下这么多的杀孽！这些罪孽，若说血玉观音有七分，那师父至少也占了三分。”
　　阿舍定定地看着阿得，一字一句地问道：“阿得，你猜猜，当师父面对那些因为失去孩子而疯魔的父母时，他是否还能稳住道心？当满门被屠的幸存者杀上门来之时，你和骆日又是否还能安稳地享受平静的生活？”
　　平日姐妹两人吵架都是占上风的阿得竟完全找不到任何言语可以用来反驳，因为眼前的阿舍姐姐句句在理，义正辞严，带着凛然正气，逼得她不得不直面这些残忍的事实。
　　心潮澎湃的又何止是阿得。
　　窗外，难得听见姐妹俩不带笑闹的争吵，正准备过来劝解的石头和尚更是惊心骇神，大徒弟的这些话对他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直敲得他头晕目眩。
　　阿舍所有心思都在阿得身上，并没有留意到窗外石头和尚的到来，她转而温声道：“阿得，姐姐并不是说你不该为他伤心难过。他是你心爱之人，无论之前如何，他对你的确无可厚非，那些他犯下的罪本与你无关。可你若想心安，便当尽力偿还他的罪孽，他日你才能有底气地告诉自己，跟他在一起你问心无愧。”
　　“或许你没有去真正了解过，但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和全家被杀之人的凄惨，我都一一亲眼目睹了，所以我觉得这些沾满血腥的人都该死。而骆日，他只是不该死在张万里手上，不该在没有弥补偿还所有杀孽之前就死了，仅此而已。”
　　“一味沉浸在悲伤之中，甚至还萌生短见，只会让亲人朋友痛苦却于事无补。想想你的一身医术，你明明能为他做更多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最偏激最无用的一种方式呢？”
　　阿得沉默了片刻，直直对上姐姐的视线：“那么，石惊天呢？”
　　阿舍一愣，目光偏移，抿了抿唇，不解道：“怎么突然提起他？”
　　“如果····如果当初石惊天真的是血玉观音残害幼童的帮凶，姐姐，你真能狠得下心来杀了他，也会觉得他该死吗？”
　　阿得的话语虽然几近轻不可闻，却一字一句重重地砸在了阿舍的心上。
　　阿舍显然没想到妹妹会这么问，神情有些恍惚，脸色似乎又是一白，却很快恢复了正常。
　　阿得不由心中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不料阿舍仅是浅浅一笑，而后认真回道：“我会。”
　　她目光清澈透着坚定：“阿得，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如果当初石惊天真的是血玉观音的帮凶，我一定会尽全力将他正法。倘若那之后我还能活着，我也不会为他求死，我会尽我所能救更多人，以他的名义积德行善，如此也不枉我们相爱一场。我认为这才是佛渡有缘，这才是善恶有报，而这也是我一直坚持的。”
　　阿舍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容平静得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沐浴在和煦阳光下，原本盛极艳极的容颜趋于柔和秀美，可谓风致端严。
　　阿得出神地望着她，良久后如梦初醒，神情之中渐渐流露出了似水般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