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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九章 心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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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舍与石惊天先前是兵分两路,由阿舍先行追上江小楼寻找合适的机会现身将东瀛死士一事告知对方,石惊天则将夺回的玄铁弓交到接应之人手中,并顺道提了第二个人证活口赶过来。如今两件要事均已告一段落,一身轻松的两人从容不迫离开晋源镇,开始转道前往临汾。
因在路上偶遇乱兵耽搁了些时候,当他们再次踏上行程不久已时至夕阳西下,往前赶了一阵路后越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数十里皆不见人烟。
阿舍本以为今夜大概要露宿荒野天地之间,与星辰朝露为伴,习以为常地开始打量四周环境寻觅适合的露营之地,石惊天却在那如同五指山的崖下绕了两圈之后找到了一个岩洞。
这岩洞小巧玲珑,里面有石桌、石凳还有张倚壁而设的石床,床上的草席早已干枯腐朽,但好在岩洞内还算干爽且颇为通风,内里并无太大异味。
石壁上设了个小小的壁龛,显然是灯盏的位置,阿舍取了一颗夜明珠放上去,整个岩洞瞬间被照得十分光亮,仔细看时,竟是洞内几处洁白无瑕的钟乳石在夜明珠映射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亮光,宛如夜空的银河倾斜而下。
阿舍环顾周身一片莹光,惊喜道:“这里好漂亮!惊天,你怎么知道此处有这样的岩洞?”
石惊天看着莹光下的明艳丽人,眸光潋滟,轻笑道:“我曾在一册游记中看到有位隐士居于晋源镇外五指山崖之下的钟乳石洞,此处与游记中所描述的山崖颇为相似,所以想碰碰运气。即便找不到,这样的地势要寻一处洞穴也容易。夏夜丛林的蚊虫蛇蚁太多,不适合露天为营。”
见阿舍如孩子般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那些钟乳石,时而连声惊叹,石惊天不禁哑然失笑。
“阿舍,你将这洞穴收拾一下,我出去布个阵,再打些猎物,今晚我们就在此处歇息。”
阿舍显然对他的本事极为信任放心,头也不抬应声:“知道啦,你快去快回。”
石惊天见她只专注于岩壁,当真不曾回头看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一时竟有些后悔了。
等他绕着崖下巡视一圈,在洞穴数十丈外简单布了个防护石阵,踏着夜色提了几只活蹦乱跳的野味回到岩穴,便发现洞中已焕然一新。
岩壁的蛛网被尽数清理干净,石床上从里侧的岩壁到床面都铺了一层绸布避尘,原本落了厚厚一层岩灰的石桌石凳光亮如镜,石桌半边上还摆了两个崭新的竹杯木盘,一股淡淡的药香从洞穴深处一路弥漫到洞口。
“回来了!”阿舍正站在石桌旁低头看着什么,听到外面的声响立时抬头,欢笑着迎出来。
“嗯。”石惊天把野味扔在洞口,又将一捧用树叶包裹着的东西递过去,里面是阿舍近日最爱吃的野果,随口问道:“阿舍,你刚刚在看什么?”
阿舍用木盘接过,走到放置在洞口的木桶旁,边倒水冲洗野果,边笑道:“我擦拭的时候才发现那不仅是张石桌,还是个棋盘呢,我还找到了棋子。”她伸手指了指木桶旁的两个小盒子。
石惊天瞥了一眼石桌上纵横交错的刻痕,的确是个棋盘。
“那正好,看天色明晨很可能会有一场大雨,暂时不宜出行,你我在此间也多了个消遣。”
阿舍抬头看了看深沉如浓稠墨砚的夜色,感受着周围丝丝热风灼面,赞同道:“看样子的确是大雨将至,那我们得多做些准备。”
一时茶余饭饱,两人在洞中备好足够的清水和干柴,然后轮流到岩洞外的溪涧水潭中洗漱。
阿舍先行一步回洞中,闻嗅到之前燃的驱毒香已经散得差不多,又从包裹中取出香囊,点了另一种驱蚊香续上。
一道白衣翩翩的身影步履悠悠,信步闲庭而入,正是刚洗漱完的石惊天。
只见他发束纹丝不乱,衣衫齐整如新,显然也是在外面运功将发间衣上的的水汽逼出烘干之后才回来的。
踏进岩洞,抬眼便见他心爱的姑娘正抚摸把玩着一个香囊,眉眼弯弯的模样煞是开怀。
“还在想阿得?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惹得你一路如此欢喜,我记得信件并无特别的讯息。”
石惊天有些疑惑,两人看的是同一份书信,影卫传书禀报已将阿得护送回长安,一路有惊无险,除了沿途所历之事并无其他,缘何阿舍看完便仿佛得到什么好消息似的,不时莫名欢喜。
“惊天,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和师父是在一个被乱兵肆虐过的村庄里遇见了阿得,她的亲人全被乱兵杀害了。因为那段遭遇,阿得对这些战乱之事向来避而远之甚至有些畏惧,我和师父为了不让她再触及当年的伤心事,行走江湖的时候也一直避免让她再见到战乱的惨状。”
阿舍回想起当年师徒三人的初次聚首,感慨之余又忍不住欣慰。
“如今阿得居然有勇气独自面对乱兵,而且还能顾及照料其他受难的百姓,这代表着她不再畏惧过去,我怎能不替她心生欢喜。”
得知一向心软的妹妹在遇到乱兵祸害百姓时,除了自保居然还有余力果断出手庇护弱小,阿舍不惊反喜。
“原来是为这个。”深知阿得在她心中分量之重的石惊天瞬间了然,“我早就说过,你可以将阿得视作你的责任,但她的人生绝非是你必须承担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可以护得一时,但护不了她一世,她总要学会自己去面对。”
“···那你呢?”
阿舍偏头去看走到石床另一侧坐下的石惊天,见他对自己的突然发问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她唇角微扬,笑意吟吟地问道:“我记得你曾说过,没有谁必须承担起另一个人的人生,可你不久前还告诉我,有你在无论我如何任性都可以,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还是你又在骗我?”
“那不一样。”石惊天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驳道。
他凝望着身侧的人,神情认真郑重不带一丝一毫的敷衍:“阿舍,我很希望可以尽我所能护你一世无忧无虑,我也自信在我的羽翼之下,你能够永远保持现在的恣意洒脱,从此再不必面对这世间的任何苦难。但我知道,这只是我想给的,却并非是你想要的。”
“我当然也可以像其他男人那样将你娇养在温房,为你遮挡所有雪雨风霜。可是我想,你或许更愿意迎着风雨飞翔,因为你是阿舍,是勇于面对一切险恶,敢作敢为的阿舍。而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足够的倚仗。”
与他直直对视的阿舍眸中似有无数繁星落入,璀璨光华流转闪烁。
她俏皮一笑,支颐托腮:“那惊天你得教教我,该如何才能在面对各种阴谋诡计之时得以自保。就好比李唐日后或许会有兄弟阋墙这个猜测,我看那江小楼也是认同的,但他是因身处其中才会有所察觉,你又是如何从眼前这些细枝末节中得出这个推论的呢?”
一向对官吏敬谢不敏的阿舍居然会主动问及争权夺势之事,石惊天着实有些诧异,“官场的权势争斗一向极为复杂,尤其涉及党争更是瞬息万变防不胜防,我记得阿舍你以前从来不喜欢接触这些的。”
阿舍微仰的如玉脸庞上神色同样认真郑重,清透明亮的眼眸透露出一种异常冷静的决断:“我的确不喜欢这些阴谋算计,但我可以不会用,却不能看不懂。”
“江湖与朝堂从来都不是全然孤立分离的,或许有一天我们终究还是要跟那些玩弄心术之人打交道。纵然有你护着我,可我又怎能容许自己成为你的负累?两个人若想走得长远,本来就应该彼此分担,相互扶持,不是吗?”
石惊天深深注视着阿舍,温柔的眼神如同是在欣赏他最珍惜的宝贝。
满腔情意能被对方领会并回应的感觉实在太让人心暖,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说得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既然你愿意学,以后我会慢慢教你。”
眼见她极为欣欣然,石惊天眸中笑意氤氲,“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澄清,我先前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矛盾。你我之间的情况与你和阿得不可一概而论,我对你自然是有责任的。”
阿舍有些不解,此刻在她心中亲情与爱情无疑是并重的:“有什么不同?总不能因为你我两情相悦,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任你替我负重而行,你不是说即便血缘至亲也没有这个责任吗?”
“我们的确不是血缘至亲,但你我将来会比这种关系更为亲近,是这世上最密不可分的。”
阿舍刚想问什么关系能比血缘亲情更为密切,突然就想起了当日他的原话。
···除非夫妻,否则即便是子女也没有资格要求一个人必须承担起另一个人的人生···
除非夫妻···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阿舍俏脸微热,直觉这是一个太过危险的话题,也惊觉两人此刻的距离似乎有些靠近,往后挪了挪正想借起身倒茶避过,却不料石惊天误以为自己又唐突了她,且眼见她快要挪到了床沿,心下一急,本想去扶她削肩的手掌也随着阿舍的突然起身成了拦腰一收。
而这一揽腰,竟误打误撞正中阿舍要害。
往日玩闹时阿得只需瞅准时机聚力一挠就足以令阿舍错失还手之力,今夜她洗漱之后又偏巧换的是一根细长丝带束腰,没了夹层环绕的腰封隔挡,石惊天温热的手掌甫一收紧,阿舍立时便觉腰肢一软,整个人直直往他怀里摔去!
万籁无声,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心脏骤然加速跳动的声音,交织相缠的温热呼吸有些紊乱,清冽气息与幽幽暗香萦绕在鼻尖。
阿舍双掌抵在石惊天的肩膀之上,近在咫尺的是一双漆黑深邃的凤眸,眼底翻涌着炽烈的温情,令人几乎无力抗拒。
之前似有若无的缠绵让她忍不住想要逃离,但真正到了如此靠近的时候,阿舍的心反而渐渐安定下来,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却是:她好像从未这般近距离地仔细打量过他。
光影朦胧之下,痴然对视的两人心湖生辉,荡漾起层层涟漪,悄然而起的情念在眸光中流转,接下来的一切便好似水到渠成般自然而然。
阿舍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容颜渐渐放大,感觉到他倾身过来的温热鼻息吹拂脸侧,同时也感受到那被化雪般的清润气息薰软的心,唇角弯弯缓缓敛眸,低垂的长睫投下两道优美弧形暗影,轻颤如蝶翼飞羽。
如春阳融雪般柔煦,温凉的薄唇微颤着贴上了柔软如花瓣的朱唇。
唇间轻柔辗转,来回厮磨细吻,缠绵轻灵像是飘落掌心的霜雪,温柔又眷恋。
仿佛飘荡在浮云中,阿舍在一片昏眩迷离中微微仰头,依顺地承接了这蜻蜓点水般轻怜疼惜的柔吻,攀附着他臂膀的纤细十指也在不知不觉间收拢攥紧。
得到阿舍回应的石惊天呼吸更加炽热急促,环在纤腰上的手掌愈发收紧,含住她莹润柔软的唇瓣轻轻吸吮,缱绻温柔地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一室暖晕如月光流淌倾泻,编织出一个令人沉醉迷离的世界,在耳鬓厮磨间寸寸沦陷。
风声乍起,阿舍侧头靠在石惊天的颈窝里,呼气如兰细细喘息,意识仍处于混沌恍惚之中。
石惊天下颌摩挲她光洁眉心,修长手指一下下抚着她如墨长发,向来冷峻的眉眼温柔如水。
原来两厢情愿的滋味,竟是如此令人欲罢不能,仅仅只是唇与唇之间的摩挲,几乎不带情欲的欢欣亲昵,也远比单方面的遐想美妙得多。
“阿舍···”他的嗓音不复平日清冷,如燃了火般低沉暗哑。
“嗯?”窝在他怀里的阿舍玉腮泛红,唇色娇艳欲滴,听闻这声低唤,眨了眨眼,声音带着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慵懒:“惊天···我困了。”
她的呢喃有些娇又有些软,像是玫瑰花叶上细小的刺,轻轻勾着人的心神,落在石惊天的耳中却先是一怔,然后瞬间收敛了旖旎遐思。
他低头轻吻她鬓角,停留了片刻才移到她耳畔柔声哄道:“睡吧,我在。”
阿舍双眸越发惺忪,甚至有种不饮自醉的醺然,含糊地说了句“···失算了”便沉沉陷入混沌梦境,竟是全然信赖着身边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丝毫不担心对方可能会做出逾矩的动作。
精致侧脸如新月清晕,花树堆雪,石惊天静静凝视着这张毫不设防的睡颜,确定阿舍刚刚说的那句话并非是幻听,又暗暗算了算时间,发现距离两人在晋阳重逢的那夜正好隔了十五日,不由剑眉微蹙,毫不犹豫将手掌按在她腹下丹田处,动作间灵台一片清明未曾沾染半分欲望亵渎。
二人虽早已两心相许举止亲密,但无论是露营荒野或者同处一室,皆是发乎情止乎礼,守身如玉从不越界,这是两人之间的心照不宣,所以今夜即便阿舍没有入睡,他也不会继续做什么。
难以自抑的从来都是情,而非欲。
因为喜欢,所以放肆,因为深爱,所以克制。
阿舍,你刚才问我,为何你会是我的责任。
那是因为——我早已视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