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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往事不堪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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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金秋,也是这般秋高气爽。文陆离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不声不响地就辞了在大城市的高薪酬工作职回乡了。
父母十分不解,几番追问,才知道有几个同事们看不起她来自西北内陆的穷乡僻壤,像她的家乡这样只知道哭穷卖惨的落后地方,狠狠地拖了全国人民奔向小康的后腿,简直太丢脸了。
家乡的确干旱而荒凉,社会经济的发展的确很落后,可是,广袤的天地间也有丰富的资源,良田万顷更是人口稠密的东南方发达地区无法比拟的优势。
这里是文陆离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她走到天涯海角也忘不了的家乡,她怎么忍心自己热爱的家乡被如此轻视与侮辱?
于是她放弃了大城市优越的生活,带着一腔对家乡的热爱与情怀,毅然决然地回来了。
家乡是个农业县,政府每年都在广招四方人才,尤其是在农业技术方面的,希望能够通过人才的作用来撬动一方发展。
可是,放出的职位不是嫌弃这地方太落后,就是嫌工资水平低而没人报考,好不容易有人考过来,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就被这里风大沙多的环境和低下的生活水平给劝退了。
恶劣的环境留不住人,没有人就谋不了发展,发展不起来就越发落后,越落后就迫使更多的人出走。不能打破这样的恶性循环,就无法谋得长足发展,家乡就只能在掉队与拖后腿的边缘上打转。
文陆离还没有完全设想好,要怎样在这片养育了她祖祖辈辈的后土之上,干出一番风生水起的事业,但她瞄准了农业技术员考试。
如果她考上了农业技术员,就可以拿着工资一边带领着乡亲们学习使用农业新技术,一边在实践中探索家乡农业发展的新路子,这她干出一番事业奠定基础。
了解到文陆离回来的原因之后,父亲震怒了。他连骂带哄软硬兼施,只想让文陆离放弃空想回去工作。可文陆离倔强得如同一头铁牛,她认定了一件事情,父亲根本劝不了她。
父亲极不甘心,又请来了亲近的亲戚们,轮番对文陆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进行劝说,可文陆离根本不为所动。
一来二去,文陆离上了那么好的学校,却放弃工作巴巴地跑回家乡来当农民的事儿便家喻户晓了。
问起文陆离上了啥学找了个啥工作,乡亲们十之八九都只知皮毛讲不清楚,可说起她念完硕士跑来当农民,却一个个乐此不彼嗤为笑谈,还纷纷拿文陆离的例子来教育自家的孩子,千万不能学了那文家的女娃,念了那么多年的书,岁数越念越大,如今人都念傻了。
那年,文陆离可是村上第一考出去的名牌大学生,乡亲们要多羡慕有多羡慕,都说文家以后可有人要当大官发大财呀!
现在,她为了考上一个随便抓个有经验的农民就能干得了的职位,两手空空地就回来了。一瞬间,她就沦落为人们的笑柄,连带着她的父母都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与谩骂。
农业技术员听上去挺上档次的,可说白了,不还是个农民吗?文父把大半辈子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子女身上,就盼望着一朝一日子女出自息了,奔个好前程光耀门楣,走出这个穷困落后的地方,过上好日子。
可如今,文父再朴素不过的一个梦想都被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亲手捏碎了。
文父想尽了一切办法苦劝无果,一气之下病倒了,一连一个多月,文父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头发噌噌地就变成了灰白,连脊梁骨都没有从前那个挺立了。
文陆离的理想与抱负并没有得到父亲的理解,父亲甚至因为她的固执己见已经好久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了。但最终,文陆离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初心,没有向父亲妥协,报名了农业技术员考试。
距离考试已经时日无多,文陆离干脆足不出户,整日待在家里看书学习,极认真地复习准备考试。
她为了自己的理想与情怀同父亲闹僵,她没有后路可退,必须一举考中,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与拼博奋斗,向父亲,向乡亲们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
考试的前两天,正是大漠野味沙葱火热上市的时候。听说沙葱花做馅儿包的饺子比沙葱饺子更好吃,从来没有吃过这一口的文陆离突然就嘴馋了,很想在上考试之前吃上一顿令人垂涎的沙葱花饺子。
她悄悄地在母亲面前撒娇讨食。母亲自然最是心疼女儿的,大事上帮不了她什么,可是一顿饺子还能满足不了她吗?
父亲虽然面儿上依然同女儿僵持着,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看着她连日复习背水一战的样子,还是心软了。于是便悄悄地张罗着,约了大哥老两口,准备第二天就一起去井泉山下歘沙葱。
文父背着文陆离做了这些事情,哪里逃得过文陆离那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看着父亲同自己之间的壁垒有了松动的迹象,她心里自然高兴,便也想跟着一起去。干活是个由头,马上考试了,放松一下心情才是真的。
正好二婶子家的堂嫂冯琴带着女儿文琪琪来串门,一听他们要去歘沙葱,一下子就动了心。
每年的这个时节,有不少人能在短短十来天里,靠着卖这种野滩里随处可见的野菜赚好几千块钱呢!这可是好几亩庄稼一年的纯收入呀,只要愿意下点苦功夫,这可就是老天爷让你捡钱呢,怎么能不令人心动?
堂哥文修平和嫂子冯琴之前也在大城市打拼过几年,但无奈生活成本太高,最后还是选择了返乡。自从琪琪出生之后,冯琴便一直在家带孩子,文修平的收入就成了整个家庭开销的来源。
家里多了一张吃高价粮的嘴,冯琴又没有了收入,二婶子渐渐便对冯琴横看竖看不顺眼,还时不时明里暗里地揶揄几句。这让冯琴觉得很憋屈。
如今听说文陆离他们要去歘沙葱,冯琴便也动起了心思。就算不是为了赚钱,也多少对家里是点儿贡献。可是没想到,车上竟然满员了。听到这个消息,冯琴脸上的失望便不则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文陆离看在眼里,自然懂得,于是便安慰冯琴道:
“嫂子你别难过啊,你跟着他们一起去吧,我正好要复习准备考试呢,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
冯琴闻言,大喜过望,可一想到孩子,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文陆离看着冯琴那藏不住的情绪一起一落,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
“嫂子你放心去,琪琪明天我带着保证不给二婶子添麻烦。”
二婶子没文化,可是人却勤劳得很,只要有点空闲的时候,就出去打零工挣钱。在她的眼里,挣钱重于一切,对于孩子还要几十年前的老观念,觉得只要吃饱穿暖,风里雨里的自己玩着玩着就长大了,就像她的两个儿子一样。
那天,冯琴是兴高采烈的离开文陆离家的。
第二天,文琪琪还在睡梦中就被冯琴包裹地严严实实地送到了文陆离的房间里。
文妈妈邱兰英借着蒙蒙的天光,往车上装了馍馍西瓜等丰盛的食物,还带足了茶水,一行人就很振奋地出发了。
秋意已浓。西北的四季,最是分明。早晨还是沁凉的天气,到了中午腾地一下就热了起来,太阳晒着大地,暖洋洋地直让人想打瞌睡。
也许是这些天神经绷得有些紧,午饭过后,文陆离觉得格外疲劳,于是便将琪琪捞进被窝里一起睡起了午觉。
文陆离的这一觉睡了个扎实。等她迷迷瞪瞪转醒,外面已是天色沉沉,不辨晨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看起来似乎像是马上要下雨的节奏。
文陆离瞅了眼时间,已经快五点了父母他们还没有回来呢。她拨通父亲的电话,语音提示不在服务区。她知道井泉山里没有信号,这个时候还打不通电话,十有八九他们还没出山呢!
这是要整满满一车沙葱的节奏吗?文陆离心想,他们还真是够拼的。可他们再不回来,天色再暗些,要是再下起雨来,山路可就不好走了呀!
没过多久,真的飘起了雨丝,可父亲的电话却依旧打不通,冯琴的也是一样。文陆离莫名地焦躁了起来。草草地吃过晚饭,她便撑着伞送文琪琪回家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二婶子的叨叨声。毫不掩饰地嫌弃冯琴没啥本事,不好好在家做饭哄娃娃,跟着人家瞎折腾,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她老两口和儿子苦了一天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再不回来,干脆就别回来了,爱上哪儿上哪儿去!”
二爹叹了口气劝道:
“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也是想给家里做点啥事,怎么到你嘴里全变味儿了?”
冯琴过门这几年,虽然自己没挣多少钱,小两口收入也并不高,但她给家人花钱从来都很大方,每年都少不了给二老添置新衣服。去年过年前,还给二婶子买了条金项链。
二婶子从来戴过纯金的手饰,唯一的手饰都还是结婚的时候文家给打的一对银耳环,一戴就戴了几十年。
金项链买回来后,二婶子嘴上骂冯琴不会过日子,可她的行动却极度诚实地出卖了她。戴上金项链二婶子,总是将项链翻到衣服领子外面,生怕冬天厚厚的衣物埋没了项链的美,人前人后可没少得瑟。
文陆离硬着头皮,顶着二婶子这张不饶人的嘴将琪琪交到二爹手上,就赶紧避了出来。
暮色之中,细雨无声的浸润着万物。要不是滴落在雨伞上发出细密而轻柔的吧嗒声,很难让人觉查到这安静而暗淡的黄昏里,竟然下着雨。
文陆离站在路口上望眼欲穿,天很快就黑透了。寒气夹着湿气直往人领口袖口里钻,文陆离冷得受不住了,深深的的回望了一眼望不透的夜路,一路小跑回了家。
这条短短的回家的路,她已经跑过无数次了,闭着眼都知道哪里有坑洼,可今天她却觉得无比漫长。
回到屋里,她继续拨打父亲的电话,可依旧无法接通。无论换了谁的号码,打过去都是这样的情况。
她慌了。记得父亲说过,尽早回来,还可以乘着晚饭前去卖掉一些呢。可是,这么晚了,他们却失联了!
她就在不知所措中心神不宁地等待着,没有等来家人的消息,却等到了一个陌生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