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海岸》小羊

3、第二章

　　检查的结果通常都出来的很快，东俊坐在办公室发呆，上午乔医生给他打来电话，他的心狠狠往下一坠。这种东西不需要直觉，不需要第六感，好像到了那个时候自然就知道结果是什么了。他面前此时放着马州的检查结果，神给了他三年的时间，三年多出来的时间便不肯再怜惜他给他更多了。虽然心中早有准备，还是太残忍……
　　要怎么跟他说？说‘不要怕，我还在？’还是说‘对不起……’？说什么才是对的？才是好的？肿瘤转移了，不吃饭，不再跳舞也好不了了。东俊想起刚刚知道得病的时候，马州大声的说：不能吃饭就不吃饭，不能跳舞就再也不跳了，我赌气也活下去好不好？你告诉我这样好不好?
　　“柴先生，还在加班吗？”保安看见还亮着灯上来看看。
　　“啊……哦”东俊转过头看窗外，夜幕低垂，那月亮很圆……很亮……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啊，还是要回去的……答应过他，无论病情如何都不瞒他，这是他勇敢活下去的公平交换。

　　“从十万名选手中选出的五十队各有所长，代表着各地的舞蹈水平，现已入住本次大赛的赛点，从明天起，我们将全程跟踪报道这些未来舞王舞后的日常生活……本次的娱乐播报由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小妙也很羡慕报道。”
　　电视的声音遮掩住了东俊开门进来的声音。马州在厨房准备晚饭，他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头发有些长了，细碎的几绺垂在颈旁。他以前很少穿毛衣，也不会把头发留这么长。手术前，他全国四处跑，带舞团，演出，训练。穿着牛仔裤和宽大的套衫，巨大的骷髅头项链和腰链，不然就是露背露锁骨，低腰热裤装。
　　“你回来了？”马州在饭厅的桌上放上小酒精炉。“今天天气又冷了些，是吗？”
　　东俊站在门边没有动，只是看着马州，像在发呆。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在玩123，木头人吗？”
　　“马州……”
　　“啊？”
　　“你今天真好看……”
　　“啊？”
　　马州就这么突然被东俊抱住。愣住了，就这么一下，所有的感情全都泛滥了出来。东俊，怎么办？太想吻你，还没有吃饭……
　　酒精炉的酒精蜡烧出淡蓝色的火焰，小火锅在火焰上咕嘟咕嘟的煮着，可这拥抱舍不得放开，这次放开了，下次……下次要到什么时候？
　　我爱你，可为什么这么爱你却还是心在痛？
　　没有眼泪，不敢有眼泪。虽然心中又苦又涩，却还是就着这苦涩佐饭菜一起吞下肚子。
　　晚饭后东俊和马州一起挤在洗手池边洗碗，温热的水上漂着洗洁精的泡泡。
　　“喂，你不会洗碗不要捣乱好不好？”
　　“不会洗碗？是谁不会洗碗？啊？”东俊把手上的泡泡往马州胳膊上抹。
　　“哎，老虎不发威你当他是灰太狼喔？”
　　“我错了，我错了，还要不要我洗碗了？不要我去看电视了喔。”
　　“去吧，去吧，太爷，不敢支使你。”
　　……
　　东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八点档的节目不知道在演什么。大多又是那些女主角得了白血病之类催人泪下的片子吧？那漂亮的女主角凄苦的脸挂着泪珠走在红色枫叶铺满的路上。马州的报告还放在公文袋中，若将马州的脸替换成这样的凄楚……
　　“小包……”
　　马州回过脸来看东俊，有多久他都没叫过这个名字了？
　　“小包，我辞职怎么样？”
　　“为什么？”
　　“我们回去海边过段日子怎么样？”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最近工程太烦人了，想换换心情。”
　　“好。”
　　“……”
　　“你还是想骗人吗？”
　　“……”
　　“我还有多久？这也不告诉我？”
　　“不知道……”
　　“可是却不长了……对吗？”
　　“……………………………………………………………………………………………………………………………………………………恩。”
　　仿佛一直在等东俊的这声恩，马州呼出一口气，眼泪却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一直想装作坚强……
　　东俊知道马州在哭，将自己埋在膝弯无声的掉着泪。他只是直直的看着电视，心中有巨大的石块落在上面，搬不走，移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流泪，好像下一秒就会窒息。
　　以为心陷入痛苦的境地就会再也活不过来，每当痛苦的时候总是觉得再没前路，可到了睡觉的时候还是会睡觉，该吃饭的时候还是会肚子饿。马州哭了多久不知道，哭过了以后却还是笑着去厨房找东西吃，只是那笑有些苦。晚上睡觉时东俊把马州牢牢的抱在怀中。东俊没有睡着，他猜马州也没有睡着。
　　天气真的开始变冷了，一天一天的。东郡的海到了冬天刮过得海风像要卷着人飞到海上去，海水也冷的刺骨，这样的情况会维持一整个冬季，春季也不是最合适在海边生活的时候，要一直到夏天……
　　我们就在那里，等到夏天的到来吧？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