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荠麦青青（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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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却见宁玉一脸煞气，怒冲冲摔上自己马车坐了。
沈昌明心知做作，却不知何故，索性静观其变，指挥黑衣收拾起程，自己引了几个黑衣在临渊车里坐好。
果然方午时休息，宁玉便跳下车来直奔临渊沈昌明所在马车。
车下黑衣正在野间准备赶路，见此大为戒备。然而沈昌明既未示下，便也不可轻举妄动，依旧只是沉默着收拾行装。
宁玉跳上车便冲上前去给了临渊一拳。车上一时静默。
沈昌明笑道：“宁玉少爷何故……”
宁玉哑声道：“都给我下去。”
沈昌明缓缓道：“此乃王爷钦犯，宁少爷您……”
宁玉忽地转头，一字一句地道：“你莫不是不将我这个朝廷王爷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沈昌明登时变色。睿亲王革反之心虽有，天下却仍在当今圣上手中，沈昌明为便于行动，不得不在朝廷睿亲王手下挂上一官半职。宁玉世袭朝廷官位，若被他“一不小心”在当今圣上面前参上半本，他沈昌明官位不保是小，耽误了亲王五部才是事大。
学会威胁了啊——
沈昌明狭长眼睛锐利异常，却仍笑道：“在下并非此意。我们这便出去——还望王爷顾及亲王面子，手下留情，也免得小的们在亲王面前不好交代。”
话虽说着，出指如风，瞬间点了临渊身上十三处大穴，方自带人退出。
人未退尽，宁玉上前提着临渊手镣将他拉起便又是一拳。铁链琤然作响，沈昌明有心看戏，冷笑迈出。
柳临渊穴道被封，宁玉一人的武功不足畏惧。
方一抬头便见婉萦正急急自乘坐车上跳下。
沈昌明见他几人乱作一团，心下好笑，走近揖道：“萦小姐又何……”
婉萦抬头求道：“沈先生，您去劝劝玉儿……”
沈昌明略一沉默，面露难色，推道：“王爷家事，属下不便插手。”
婉萦犹豫了下，叹气绕过他，急登上临渊马车，抬帘抢入，求道：“玉儿你不要这样……”
车帘重重，只有铁链拳脚之声不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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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
宁玉一手提着铁链抖得哗啦作响，一边借此掩盖话音低声问道：“我该如何解穴？”
临渊微一摇头：“不必。”边伸手去握铁镣，想要震断。
宁玉见他竟未被点倒，心中大喜。拦住他道：“响动太大。”伸手入怀取出一副钥匙递给临渊。一面看他开锁，一面右拳砰砰砰在临渊身上乱打。却是未用真气，只是打来迷惑耳目。左手仍是不住摇晃铁链掩盖开锁之声。
临渊沉声道：“我的剑……”
宁玉沉着脸“哼”了一声，伸手自座下抽出临渊的画影剑：“毁了我的一步好棋——马车后壁向西，正对树林。”
临渊将剑佩上腰间，转了身去，伸掌一寸寸抚过马车后壁四沿，内力吐出，将后壁与车身震脱。
宁玉在他背后抨抨咚咚打得激烈，一面晃着铁链一面低声道：“快些。打得太久他们便要疑心了。”
临渊刚好抚完一周，回身拉住宁玉，低声道：“好了。”又回眼看向婉萦，告了声“得罪”，伸右臂揽住她腰。
临渊微一吸气，猝然发力，踢下车壁，右足用力，带了二人一个起落便掠入林中再无影踪。
众黑衣猝不及防，只听得车身一声脆响，回首看时只见一道白衣如虹倏忽而逝。
沈昌明本自警惕，听得声响，反射般纵身而起。然而落至车前终至慢了一步，眼看三人影入林中。
纵虎归山便再无寻处。
沈昌明眼色一沉，瞬间纵身而起，右手一扬，银月短刃无声激出。愤怒且懊恼，嘴角都是紧抿，眼中无声杀气四溢而起。
临渊尚未落下，耳听身后风急，右臂一舒，将婉萦递予宁玉，借力在空中转过身来，左手出剑，画影剑光荡出，光华流转。琤然声响中，暗器悉数打落。临渊常在师门，仅与同门拆招，不意单打之时流云快剑竟有如此威力，自己也是一怔。然而眼见黑衣随形而至，若再被纠缠极难脱身，左手还剑入鞘，转身携起二人飞掠而去。
沈昌明大怒，身形一闪而没。急速追去。
然而最终停下脚步。林木重重，早已将三人身影湮没无迹。
“给我搜。” 纵横五部的王者，第一次散发出巨大的阴冷杀意，“所有人向不同方向分散，如果找到，不许动手，留给我亲自解决——”狭长的眼睛里，瞳孔缓缓收紧，“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准放过——有遗漏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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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黑衣来报，西北方有纱衣裙角划落树梢。
“宁婉萦……”沈昌明长身而起，“领路。”转头吩咐传令黑衣：“传令其余方向继续搜索！西方和西南方加强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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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
沈昌明看着林上衣角，沉郁不语，眼中莫测变幻。
不多久又有黑衣来报，相隔甚远陆续发现林间树梢依稀衣角划破。
沈昌明冷哼一声：“西北方……百里之外才有落林村，不可能……”那黑衣不知他所言何意，胆战心惊垂了头不敢做声。
面前王座脸色却益发难看，眼睛里渐渐透出狂躁的光来，忽然低声嘶吼：“柳临渊！我倒要看看你们要逃到哪里……！！”
又过了一炷香时分。那黑衣垂首站着不敢妄动，只觉身子都僵了。日过中天，影子一分一分移向另一侧。沈昌明在林间来回踱步，默不作声。
又过了一炷香。
“王座！”
西方林中黑衣疾奔而出。
沈昌明霍然抬首，目光冷厉。
“王座……”那黑衣被他瞪来，一惊之下陡然冷静，犹豫了下终于跪报，“西侧——有弟兄被杀……”
黑影一闪，黑衣身侧已不见人。黑衣竦然一惊，以为必葬于此，谁知沈昌明却自他身侧长掠而去，眼中怒火喷薄。
一时大意。
一时大意！！
黑衣忙回身跟上，然而面前王座急掠向前，他费尽全力才勉强能够追到背影。奔了一盏茶时分，林间现出黑衣身形，俯卧于地。
沈昌明奔近提起，那人眼睛兀自亮着，只是被点了重穴。一见之下登时大惊，似乎恨不能立时死去。
沈昌明随手拍开穴道，咬牙问道：“他们去哪个方向了！”
“属……属下……不知……”黑衣垂了头去，“忽然间就被点了重穴……”
“连样子都没有看到？”沈昌明冷笑，忽然手上加力，清脆的骨节断裂声响，沈昌明手一挥，将那个颈骨已经断裂的黑衣扔在一旁。
原来双溪镇出的黑衣也不过如此。离他座下地部杀手仍距得远了。
沈昌明冷冷看着地上属下，轻蔑冷笑。
身侧跟来的报讯黑衣，瞳孔忽然紧了紧。然而终是垂下眼去，不动声色掩了所有心事。
他知晓一切前因后果。
他是昨夜当值的黑衣。
他是宁玉埋下的棋子。
他是双溪镇的赵林，刀下留的魂。
昨日拿了剑和钥匙，他本该趁乱立刻隐遁。然而他太熟悉修罗场种种，最后的抉择竟是留下。
“宁王爷，属下甘愿留下至最后一刻！”
那时，宁玉的眼底曾有过一丝震动。
“如若事败，属下会在第一时间逃走！如若被捕，立时自尽，决不辜负王爷！”
那样斩钉截铁的承诺，没有给自己留下丝毫回旋。
宁玉少年的眸子忽然感慨万千。
“……如此……辛苦了……韩落。”
韩落。
他微微笑了笑。他还是有名字的。他叫韩落。
虽然在修罗场里，名字早应该被永远遗忘。
“传令黑衣。”面前的人只是冷冷吩咐，面色终于阴沉懊恼，“——报汴梁……立刻加派人手，同时……请王爷彻查各城！”
他终究也不过是职位的代称。
韩落恭敬垂着头，不出声地弯了弯嘴角。随即躬下身去：“属下领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荠麦青青（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