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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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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像样……”
灵矩关,遗迹前。
达达利亚靠坐在残垣旁,原本扣在脸上的面具也摔到了地上。附着于身体的战甲早就随之散去,露出他那身惯常的灰色战斗服,染着血,却不多。
青年翻过手背,一抹鼻子和嘴巴,咳嗽两声:“哈,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岩枪携凛风挥过,枪刃在达达利亚的左眼之前停下。不足毫米的距离,相当赤裸的威胁,可青年却没有丝毫畏惧。
他抬起头,拧眉看向摩拉克斯:“想挖,就动手。”
摩拉克斯沉默着,收起岩枪。
“不值得。”他轻挥手臂,枪身化作金色的颗粒,点点蹦落在地面之上。摩拉克斯转过身:“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挣扎,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哈,你知道吗……你这张脸,非常不适合讲这种大反派的话……”
达达利亚说着,突然抬起手臂。一直悄悄凝结于掌心之中的水球立刻散射开来,瞄准摩拉克斯的背后弹飞出去——
就像是背后长眼,摩拉克斯仅凭气息便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他稍稍侧身,向后瞥去,只见达达利亚手里托着一本用水凝结而成的魔法书,透明色的书页正不断翻动,水蓝色的咒语也缓缓浮现于半空之中。
“这倒是第一次见。”摩拉克斯说得很有深意,他彻底转身,对达达利亚称赞:“从前只知阁下诸武精通,却不曾想你连法术都会使用,着实是大开眼界。”
“诸武精通?上次的战斗,我全程只用长枪与你对决,从来都没告诉过你会其他的武器。”达达利亚将法术书浮空于掌心,慢慢地扶着石壁站起:“所以,这次又是哪次轮回的记忆?你到底还有多少没告诉我的事?”
“没告诉你的事吗……”摩拉克斯闭上眼。
再睁开的时候,岩之魔神的身影如金光贯虹,飞速来到青年的面前。达达利亚下意识闪躲,可还是慢了一步,金色的岩造物分别掷中他的手腕,膝盖与踝关节,原本漂浮于半空之中的水之法书立刻化水消散,达达利亚栽楞着倒下,单膝跪地,再一抬头便看到摩拉克斯正俯视着自己,卯榫样式的岩块在他的身边浮动,与他身边的一切岩造物缓缓共鸣。
“比如,我也会使用法术这件事。”摩拉克斯稍稍垂首,“这件事,算吗?”
“……哈哈,是我输了。”
下一秒,达达利亚彻底放弃了。他举起手,丝毫不顾手腕还流着血,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看来,现在我的力量,还不足以从你的嘴巴里翘出情报。”
“情报?你想知道什么?”摩拉克斯双臂环胸。
“那可太多了。为何要与我分享视力?为何要与我分担伤势?为何要给我你的左眼,以及——”达达利亚说着,指向自己的左眼:“轮回了一万零一次的世界到底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摩拉克斯眨了眨眼。
是错觉吗?在听到一万零一次这个数字之后,摩拉克斯似乎带了些笑意。可那笑意实在太过浅淡,达达利亚再一眨眼,对方便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所以你知道,这是轮回了一万零一次的世界吗。”摩拉克斯低声。
达达利亚摊开手,有点好笑地摇头:“在梦里看自己被杀了一万次,死了一万次,想不知道都难吧?”
“那么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呢。我杀了你一万次,如今再来一次,不过是情理之中。”
“哈,我的确想要这么相信,如果不是你这前后的行为实在太过矛盾。”达达利亚忽然笑了,满身血污的他此刻看起来并不狼狈,反而是游刃有余的模样:“如果你在今早的梦境之前就这么疯狂,我倒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我不擅长思考太过麻烦的事情。可人你这家伙看起来就很复杂,所以,我也不能把你想得太简单啊。”
“——真正的理由,不能说?”达达利亚抬眼。
“……你这是在求我?”摩拉克斯反问道。
“不,我从来不恳求别人。你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达达利亚嘿咻一声,从地上弹跳起来,全然不顾自己的膝盖已经被岩块击穿——毕竟他的伤势被摩拉克斯承担了一半,疼痛也就不那么明显了:“好吧,我承认,早上的时候我的确很生气。但你不能怪我,没有人会在知道被人虐杀几千次之后还能心平气和。所以我把你家东西都砸了,又和你打了一架,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如今,我不生气了。”达达利亚摇摇头。
“……不生气了?”摩拉克斯皱眉,紧盯着达达利亚的眼睛。
“不生气了。我把自己憋在办公室里想了一上午,刚才又和你打了一架,还听了你那番蹩脚的狠话,”达达利亚一歪头,“你们璃月有句古话——习武者,以剑证道。你的那些话语我听不出什么深意,但我只要和你打过几架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嗜虐的人。你有你的理由,只是我不能知道,或者说,你不能让我知道。”
——
摩拉克斯是真的有些惊讶达达利亚会想到这一步。该说是轮回对青年也有了一定影响吗?还是青年本来就有着相当明快的思维,所以才会把事情想得过于通透?他盯着达达利亚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是深蓝一片,被深渊吞去了光芒,却被自己分享了视力,所以他的眼底是带着一点点亮色的。
这让他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轮回里都显得更有精神。
而那才是青年本该拥有的模样。
“即使如此,也想知道?”摩拉克斯问道,“即使不该知道,也想知道?”
“没有人喜欢被蒙在鼓里。”达达利亚学着摩拉克斯的样子环起胸来:“钟离先生,你这么做或许是为了我,但你知道我是一名战士,过度的照拂对我来说便是侮辱。你有你的考虑,而我也有我的对策。你为我考虑我很感激,但你不能小瞧我。”
“即使是知道了会发生严重后果的事情,我也有能力去承担一切。”说到这里,达达利亚自信地挑眉,“而且,总不能让你一个并不嗜虐的家伙,平白无故地去做这么多次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吧?你为我考虑,我也得为你考虑啊。”
——至此,摩拉克斯彻底明白自己为何会选择相信达达利亚。
笔直,明快,说到做到,从不后悔。这是何等强大的内心——不,这一点本来就毋庸置疑,水属性的神之眼本身就在肯定青年的一切品性。
他是至冬国的执行官,女皇的利刃,纯粹的武者。他有着征服一切的欲望,也有着承担一切的觉悟。即使千百次轮回让摩拉克斯不得不对万般选择慎重再慎重,但他知道,达达利亚并不是会乖乖等在原地被自己拯救的人。
即使被放弃千百次也不肯认输。即使被挫败千百次也不曾怨怼。即使知道自己已经被双重的诅咒吞噬,他也不会轻易绝望,而是在下一次找到新的突破口——这不正是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吗?
无论结局有多残酷,他都会跑上来,跟上来,用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最后的轮回之中,获得仅此一次的机会——被囚禁于天空岛的摩拉克斯,不就是这样相信达达利亚的吗?
“是吗……所以他选择了你。”摩拉克斯说。
“他?谁?”达达利亚不解。
“不,应该说是我……是我选择了你。”摩拉克斯轻笑道,“真是庆幸,幸好在这世界尚未扭曲之前,与我第一个结下凡人之情谊的人……是你。”
“哈。友情。”
听到这里,达达利亚忍不住轻笑一声。
无视对方有些愣住的眼神,达达利亚揩去唇边的血,略带坏笑地,看向摩拉克斯:
“居然,仅仅只是友情吗?”
达达利亚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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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之间,是不会接吻的吧。”
璃沙郊,遗迹旁。达达利亚坐在帐篷外面,一边核对着任务单,一边漫不经心地和债务处理人搭话,把对方呛了个半死。
沙威立刻拧紧水壶,一时间羞红满脸,矢口否认:“我……我和藏镜仕女之间…我们只是……”
“哈,你和藏镜的事儿大家早就知道了,别再装了,”达达利亚嗤笑一声,把任务单翻到下一页,原子笔绕指间一转:“她现在好像在……稻妻?你想去就去吧,我帮你申调任务就是了。”
“……谢谢,谢谢执行官大人!”沙威立刻感激地低下头,达达利亚却摆摆手。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你看,”达达利亚拿着原子笔,在任务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你只会和藏镜接吻,但不会和我接吻吧。”
沙威沉默片刻,头埋得更深了:“对不起大人,就算您是高贵的执行官,这样的命令我也确实……”
达达利亚笑了,他把任务单翻回首页,递给债务处理人:“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这种事只会发生在情侣之间,不会发生在朋友,兄弟之间,更不会出现在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陌生人之间,对吗?”
“大人,您对恋爱一事很向往吗?”沙威抬起头,打量了达达利亚片刻,壮着胆子:“老实说,凭您的长相,如果想要恋爱,并不难。就单说我们愚人众,其实有很多人在憧憬着您,只是您一直都……”
“啊?哦,你说那个啊,”达达利亚挥挥手,“没有,我不想谈恋爱。你跟我说的什么两个人啃着啃着就滚到床上,我想像不出来,也不觉得哪里有意思。我就是问问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是属下多嘴了。”沙威垂下头,片刻,又抬起头:“不过,接吻,的确只会发生在恋人之间。”
“你会有很想吻藏镜的时候吗?”达达利亚问道。
“这!这……这,咳,”惊讶于执行官大人会超直球地询问自己这种问题,沙威语塞片刻,看达达利亚似乎并没有调笑自己的意思,反而是真诚地发问——也许执行官大人真的是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吧,沙威挠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咳,会,会的。分别的时候……当我知道她要去别的地方执行任务,而我会和她分开很久的时候……”
“分别的时候啊……”达达利亚吸一口气,咬住指甲,皱眉道:“……分别的……时候啊……”
“这,就是,因为想到很长时间都会见不到对方了,”债务处理人挠挠头,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他在这方面倒是纯情得很:“就算有千言万语,但说也是说不完的,所以,不如就亲吻对方……”
“哦,是这种感觉。你说的没错。”达达利亚眉毛一挑,恍然大悟地松口:“就是,反正也说不完了,不如亲他一下子吧!是这样的感觉吧?”
“……大人您,”沙威有点好奇地凑过去,打量着这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甚至比自己还年轻一些的执行官:“您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啊?没有。”达达利亚直接否定。
“哦。”沙威垂下头,果然如此,执行官大人哪会谈恋爱呢?他跟普通人又不一样。
可没过一会儿,达达利亚又皱起眉,嘶一口气,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倒是有……想亲吻的人了。”
“不知道这个,到底算不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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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竟然只是友情吗?
一个没有答案的问句,往往比沉默更加笃定。摩拉克斯没有回答达达利亚的意思,他转身欲走,却被对方叫住。
好在青年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的意思,他一指身后:
“能陪我回趟客栈吗?我要换身衣服。”
“陪你?”摩拉克斯不解。
达达利亚没回答,只刷拉一下掀开摩拉克斯的外衣——却没看到什么伤口。他一皱眉,想要把接着把对方贴身的衬衫也掀开,终于被岩神大人抓住了手腕:
“公子阁下,光天化日,非礼勿视。”摩拉克斯皱眉。
“咦?你不是和我分享了伤口吗?按道理讲,应该和我受差不多的伤啊。”达达利亚还坚持不懈地想扒对方的衣服,直到摩拉克斯叹了口气,松开对方的手腕,任由对方把着自己的腰身摸了半天:
“……我与阁下身体的构造不同,所以,还是不要把我想得同凡人一般脆弱才好。”
“是吗?”达达利亚摸了半天,终于收回手,有点疑惑地歪起头:“明明你也会吃饭,打盹,手感也和普通人的□□差不多……居然和我们构造不同?可真奇妙。”
“手感和普通人的□□一样?看来阁下倒是很有经验。”摩拉克斯轻笑一声,双臂环胸。
“要说砍人的经验,倒是很多。”没意识到对方话里有话,达达利亚还沉浸在迷惑之中,片刻:“算了,总之你跟我走一趟就是了。”
——望舒客栈。
第一万零一次,两个人还是来到了望舒客栈。这里没有任何变化,荻花洲的马尾,沿途盛放的霓裳,达达利亚还是选择了最高层的客间,琉璃百合的香薰气息恬淡雅致,一推门便扑了二人满怀。
潮湿的气息,苦茶的清香,竹帘窗扫下淡淡日光,将湖边景色遮一半掩一半藏一半。摩拉克斯瞬间便觉得痛苦,那些凿刻于磐石之心中的记忆,此刻正如山岚般笼罩上来,让人怀念的同时又让人窒息。
他曾在这里与青年相处太久的时光,而那些时光叠加于此,竟只有满怀的心痛。
如今,百转千回,兜兜转转,他们的最后一次相遇,还是来到了这里。
“嗯,这样就好了。”达达利亚异常爽快地把沾上血污的衣服脱去,只穿内里的一件棕红色衬衫:“呼,清爽了不少。我要去冲个澡,你去不去?”
摩拉克斯倒是觉得好笑,青年的态度转变如此巨大,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阁下的意思是,我们一起洗?”
“有什么不行?可以你先泡澡,我先冲澡。等我冲完了,你出来冲澡,我进去泡澡。”达达利亚一边对着镜子摘耳坠,一边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来之前就看过了,这家客栈虽是璃月风格,但浴室装修可是相当不错,两个人足够扑腾了。”
“不必了。”摩拉克斯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达达利亚的背影:“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吧。”
“没什么事啊,真的。”达达利亚把面具,耳坠,手套都放到镜前,转过身来看向摩拉克斯。
半晌,他扬起一个笑容:
“我就是想看看,我们在之前的轮回里,到底发展到了怎样的地步。”
“什么……?”摩拉克斯一时没反应过来,可达达利亚已经笑眯眯地走过来了。
这一次,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摩拉克斯,只穿着最贴身的红衬衫,露出半截腰身,带着有些发坏的笑容,站在摩拉克斯面前。
“……公子阁下,这又是何苦呢。”
只一会儿,摩拉克斯便明白过来达达利亚想要做什么。
一旦识破了青年的伎俩,对方那份游刃有余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勉强。摩拉克斯无不好笑地看向强撑出一副“我要开动了”模样的达达利亚,不由得摇头:“不愧是将‘兵贵神速’挂在嘴边的行动派。原来,这就是你探寻真相的方式?”
“因为先生您什么都不说,但我又很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达达利亚还是摆出一副要把对方办了的笑面虎表情,尽管他此刻心底也没什么底——尤其在摩拉克斯歪着头撑起半张脸似笑非笑之后,他就更没底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达达利亚一清嗓:“到底要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让我们之间在相遇刚一个星期就熟络到如此地步,还会让你在杀了我千百次之后愿意与我分享视力和伤痛?我们到底是朋友还是其他,你不说,我就自己来试。”
“所以,准备好了吗?岩神先生。”青年说着,俯下身,一把抓住摩拉克斯系于胸前的领带,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现在,我要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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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拒绝。”
钟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达达利亚的要求。他双臂环胸,微微皱眉,看向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执行官:“也许阁下对璃月人有误会,但我们并没有随便与他人肌肤相亲的嗜好,同样,璃月人也不会与相识不到一日的陌生人接吻。”
“——”达达利亚摊开手,自己也感到一丝尴尬。他张张嘴,憋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啊哈,不是…至冬人也没有这样的嗜好。只是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确认。”
“阁下所求何事,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确认啊?”钟离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语气,但达达利亚能明显感到对方平静之下的的不耐烦:“钟某虽人微言轻,身负闲职,但往生堂仍有诸多工作亟需处理。若阁下暂无要事,不妨我们改日再叙——”
“慢着,等等。”
达达利亚一把抓住钟离的手腕。钟离本是能躲开这毫无威胁性的一抓,但他迟疑着——被对方捉住,然后,抬头直视对方。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容易让人误会,但我真的不是来骚扰钟离先生的。”见钟离真的为自己停下了脚步,达达利亚立刻松开双手,举起来:“如果钟离先生觉得实在不妥,那能不能陪我打一架?”
“……至冬尚武,极北的子民们毕生都在追求极致的力量与荣耀。但璃月人最讲兼以和为贵,故恕在下不能奉陪。”钟离叹了口气,摇摇头:“若是阁下真的很闲,不妨去港口周遭一转。璃月百姓若知来自至冬的贵客特意为一方镇守,降妖除魔,想必愚人众的风评也会因此而好转很多吧。”
“怎么把我说得像游手好闲的姓(音译)骚扰暴力狂一样?”达达利亚笑着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啦。大概是我的错觉吧!那,我们还是继续聊请仙典仪的事情吧。”
“阁下的错觉,是指无论如何都想要与我肌肤相亲,或是与我打上一架?”钟离问道。
“要我实话实说吗?也许说出来,会比钟离先生想得还要糟糕。”达达利亚皱眉,嗯——地思索了半天,开口道:
“我是觉得,自己和先生您的关系并不寻常。”
“——眷侣?”钟离问道。
“圈?驴?”达达利亚皱眉,“动物?”
钟离叹了口气,换了个更白话的说法:“我是说,恋人?”
“嗯?嗯!”达达利亚点头,似乎对这个概括感到满意:“而且是,能和对方打得很爽的那种恋人。”
“……”听到这里,钟离忍不住笑出来。他活了六千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形容恋人:“你是想说,你有殴打自己恋人的习惯?”
“咳,不是单方面的殴打。那样不就是暴力狂了吗?”达达利亚大笑出声,深蓝色的眼睛一眯,眼尾的睫毛又高高翘起,那么张扬那么骄傲,就像是——
钟离的心一动。
一动,一痛。何其微妙的感觉,青年大笑,他的心脏会微微感到疼痛。钟离不得不皱起眉头,感受着从心底传来的疼痛像是微光一闪。那是名为回忆的嫩芽再次向上拱出一截,但有关他们的过往,愈是念起,愈是惨痛——
“我的意思是说啊,”没注意到钟离的表情,达达利亚一抹笑出来的眼泪,甩甩头:“老实和您说了吧,钟离先生。我呢,本来是对恋爱什么的没兴趣的。比起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我更喜欢实实在在的比试,争斗。而在您身上,我感受到了这样的气息——虽然那可能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但我是认真地想和您比试,较量。”
“正是因为之前对您有所冒犯,我才更想要确认对您的态度。”达达利亚接着说下去,提到打架,他的表情也变得兴奋起来:“我从未对任何人动心,也没有任何想要亲吻他人的欲望。但我知道什么叫战斗,什么叫厮杀。那会让我体验到快乐,以及快感——而在您的身上,我的欲望是如此强烈!至于这股欲望,是否会和名为恋爱的感情相重合?这,就是我想要确认的事情了。”
尽管是相当绕弯子的话,但钟离只稍加思索,便明白了达达利亚的意思——“即是说,对阁下而言,只有劲敌才会挑起欲望——各种方面的欲望,包括爱情。如此?”
“没错没错,钟离先生真是通透。”达达利亚笑眯眯地点头,“既然不能接吻,那就只有比试了。如果你不愿意与我比试,那我就只能动硬让您陪我一时了。”
钟离还是保持着那副双臂环胸的姿势,他沉默片刻,轻叹一口气:“璃月向来高手云集,藏龙卧虎。阁下见多识广,为何如此执着于我?”
“为何?嗯,为何呢。”达达利亚眨眨眼,食指拇指扣在嘴唇上,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因为总觉得,钟离先生的事,就是我必须要确认的事。”
“我的事?”钟离皱眉。
“没错。我总觉得……很久之前,呃……我知道这很像在说梦话,但是,”达达利亚说着,有些没底气地比划了两下,“就是,很久之前……我就答应过你,要去救你……”
“……救我?”钟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救你……呃……”达达利亚越说越迟疑,他的食指抵到额头上,表情也跟着困惑起来:“因为…你好像被人关在……天空上……”
关在……天空上?
……然后……
我会去,会去,会去什么?
会去救你……
然后,与你……
……——?
‖﹕10001﹕‖
摩拉克斯没有拒绝达达利亚的吻。
他应该拒绝的。他知道青年在试探自己,他也知道青年是个行动派,既然从交流上不能判断二人的关系,就从行动上去判断。
这个时候,他应当推开对方,应当冷眼相待,应当表现得恶心,愤怒,或者是轻蔑与厌恶——这样才能让青年坚信他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才能在最后坚定杀了自己的想法。
但他没有。
轮回至今,人性染尽神性。摩拉克斯此刻贵为千岩之主,诸神之君,却坐拥成千上万个凡人钟离的记忆。他清楚得记得自己是如何与青年相识相知,在第几次轮回相恋,在第几次轮回中交战,又在第几次轮回中是青年先于自己想起这一切,最后导致了无法逆转的可怕结局——
摩拉克斯肯敢告诉达达利亚真相的原因,便是如此。
天理有天理的规则。提瓦特不允许达达利亚在死亡前得知真相。这是摩拉克斯最后一次反抗天理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住,如果出了差错,就再没有机会重头来过了。岩神摩拉克斯自然不会犯错,可是——
可是,拥有凡人身躯,凡人心神,凡人感受的钟离呢?
为何,此刻无法推开对方?
青年的吻生涩极了。因为不知道如何亲吻,便只好把嘴唇贴上来。他们只是贴着嘴唇,鼻尖相抵,除此之外便再不知如何是好。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就这样尬在一起。可大概是这一吻让达达利亚也想起了些什么,他逐渐抱紧摩拉克斯,用力地,更用力地,像是要完成无数次他们都没能做到的事情那样。不仅要完成,还要补回来。
他们在被死亡分离前永远都无法抱在一起,吻在一起。如今达达利亚抱得愈紧,愈能感到摩拉克斯身体轻微的颤抖。
终于,达达利亚抬起头,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的脸:“……哈,我倒是……一点抵触的情绪都没有……”
“不过摩拉克斯先生您倒是……还挺……平静的——啊、”
摩拉克斯猛地回抱住达达利亚。
他抱着他,将他扣倒在床上——
深深地,缓缓地,以吻封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