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高专的饲养员》金盏步摇

9、我们都一样

　　在听到那声呼唤时，草地上的怪物动了动，定位到声音来源的瞬间，它的眼中闪过一丝血红，伸出爪子朝真琴扑去。

　　“真琴——！”春日的呼声与怪物的痛哼交融在一起，她迅速挡在了真琴面前，金色的结界阻拦了妖怪的同时，那妖怪也被丸子头操使的一个咒灵压制在了身下。

　　“真...真琴...” 从怪物的嘴里吐出了嘶哑而残破的话语来。

　　听见怪物的呼唤后，真琴从春日身后慢慢探出了头来试探着问，“毛豆，是...毛豆对不对？”即使瞪大的双眼里满是惊恐，却还是忍不住对前方伸出了手去。

　　“真琴，不能过去！”话音落，春日停住了嘴边的话。

　　再次听到了真琴的声音后，被死死压制住的怪物突然开始挣扎了起来，它发出了一声令人心痛的呜咽声，不知为何，那狰狞的模样看上去是那么的悲伤，“真琴...痛...保护...”

　　在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倒吸了口气。正在春日陷入迟疑时，雪女步伐缓慢地走上前去，对怪物吹了口气后，那原本猩红的眼眸逐渐恢复了些光泽，过了片刻，眼中的血红也淡了些。

　　“真琴...真琴...”再次望向真琴时，从毛豆的那对眼白里流出了泪水来。

　　“你是把咒灵吃掉了吧？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蹲在犬妖面前的雪女不禁盯着它开口问道。

　　“想要...陪...真琴。”犬妖用残破的语句回应了雪女，它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从真琴的身上移开，那对浑浊的眼球中流露着浓浓的懊悔与眷恋，在那一刻，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地，它断断续续地对三人祈求道：“请...杀...杀死我。”

　　“...不可以！”小女孩尖细的声音打断了犬妖。真琴奋力挣脱了春日的手，从轮椅上扑向了地上的犬妖，她将脸埋在犬妖凌乱的毛发里不住地哭泣哽咽道：“毛豆...是我的守护神，它不是坏孩子，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

　　“它刚刚才吃了人哦。”白发少年话音落，露出难办的表情看了眼同伴，“哎呀，开始变得麻烦了呢杰。”

　　“可是...可是...”抽泣着抬起头来的真琴不知所措地看着春日三人，在几次想要尝试张嘴说些什么后，最终却还是咬着唇低下了头。

　　“真琴不，不哭...毛豆在刚刚...做了很坏很坏的事，现在要先去...天上赎，赎罪，真琴不孤单，毛豆...一直在,在天上...陪着你。”说完，身体开始缩小的犬妖看了眼春日的方向，“拜托了，杀了我。”犬妖话音未落，真琴的哭闹声便逐渐停止了。

　　“...先睡一会儿吧，真琴。”半透明的手册在手中消失不见后，春日结了个印，哭闹着的真琴缓缓垂下了头去。

　　与丸子头交换了一下视线后，丸子头弯身将陷入沉睡的小女孩抱回到了轮椅里。就在他推着女孩走远后，白发少年没精打采地拍了下手，“啧，真是的...那现在谈一谈正事吧。”说完，他起身摸着下巴打量着妖怪，“不管杀几次都会再生啊，怎么办呢？”

　　“人形町那家店的季节限定巴菲可是下午两点前就会卖完啊...”思忖片刻后，少年干脆直接对那妖怪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你们...一起的话...可以。”

　　“一起？”犬妖的话让春日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丸子头回来时，发现白发少年正以一种嘲讽语气质疑着，“就凭那种花里胡哨的半吊子招式也能起作...阿嚏！”白发少年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他的双脚突然被寒冰冻住，从雪女手中泛起的寒冷雾气将所有人冻得瑟瑟发抖。

　　“我也来助一臂之力吧。”望着痛苦的犬妖，勉强站立着的雪女对它扬起了手来，“就当是送你最后一程了。”

　　“可雪女，你...”

　　在看到雪女表情的那一刻，春日沉默了，她最终低下了头，沉重地扬起了手来。

　　“真是没办法啦。”虽然不情不愿，在用咒力挣脱了脚下的寒冰禁锢后，白发少年还是象征性地抬了下手。

　　金色与淡蓝色的光芒合为一体后化作了耀眼的白光，将妖怪的身影迅速吞噬了，在一片虚无中模糊了视线的春日恍惚中看到了毛豆，恢复成可爱柴犬模样的小狗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空中。

　　与冰冷的身体交相呼应的，是身旁开始蔓延飘散的雪花。

　　而在一片飘零着的残影中始终不敢回头的春日，最终带着剧烈动摇的模糊视线回过了头去。

　　果然啊，身后的雪女正在慢慢飘散。

　　“雪女...！”

　　经历了这么久，终于支撑不住的雪女在倒地的一刹那，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那般坦然，当春日出现在了头顶的视野中时，雪女望着她轻轻说道：“我曾经有过很多疑问，但现在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跪坐在雪女面前的春日将头埋得低低的，从刚刚开始就咬唇隐忍的她此时整个肩膀都在抽动着。

　　眼泪，最终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在一片寂静中抬起头来的春日，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了朝自己伸出的一只手。

　　那只手在伸向春日的脸时，滞了一下。

　　“...眉头，又皱起来了，为什么要哭呢？”

　　“那是因为我在难过啊。”说着，春日接住了那即将垂落下的手掌。

　　在这一刻，在半空中踌躇的手被一双温暖而颤抖的手掌用尽全力回握住了。

　　冰雪般的剔透瞳孔映出了少女脆弱却温柔的模样，雪女漂亮的眸子张大了些，“原来是这样。”在这一刻，雪女的视线渐渐放远，随即露出了一个难过的笑容，“人类还真是复杂。”

　　在掌心交握的瞬间，从指尖处结出的寒冷冰霜迅速蔓延到了春日的整个手背，疼痛与颤抖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在一片彻骨的寒意中，春日愣了一下，眼前出现了画面：

　　冰天雪地中的雪女怀中正抱着一个男人，他的身体已有一部分被冰雪覆盖，他眼里的光早已消逝，那张苍白的脸上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张脸是...大岛俊夫。

　　这时，从天空的方向落下了纯白的雪来，将手中紧握的最后一片残雪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后，白川春日坐在地上鼻尖通红地抬起了头来。

　　“...你们妖怪不也一样吗。”她喃喃地对着寂寞的落雪说道。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那个丸子头蹲在了春日面前查看了一下，他看了眼那被寒冰侵蚀到血肉模糊的双手，在瞥见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上的淤青时，抬头对白发少年说道：“还是先带她回高专找硝子吧。”

　　“那你带她回去喽，我要去吃季节限定。”

　　“季节限定啊...”夏油看了眼五条，眼神中颇有些责怪的意味，但也没说什么。他扶起了春日对她询问道：“你自己走没问题吧？”

　　春日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但还未等脚步站稳便踉跄了一下，见状，往前跟了一步的夏油伸手撑住了春日，在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后，他说道：“监督的车会开到这里来，等等吧。”

　　“用公家车来在小姑娘面前献殷勤啊，还真威风啊杰。”五条悟在见到驶来的黑色公务车时突然改了主意，“天气太热，那我也先回高专吧。”

　　春日被送上了一辆公务车的副驾驶，在这期间，她不记得那两人对自己都说过些什么，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车子已经行驶出了老远。周围的风景迅速倒退着，春日则一言不发地低头盯着被寒冰侵蚀的这一双手掌。

　　直至刚刚握住雪女双手的时候，春日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套在打斗的过程中不知何时早已磨损脱落了。

　　而就在双手交碰的一刹那，属于雪女的记忆涌现在了春日的脑海中——

　　在一片苍茫巍峨的雪山里，一个穿着红色登山服的男人逆着风雪缓缓向山上行进着。在他的身后只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这串脚印很快便被大雪所掩盖住了。在雪里踉跄了几下后，男人终于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你是谁？”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男人在恍惚中见到了一张美丽而苍白的女人的脸，还未等她开口，俊夫便指了指背包的地方，“我的身上有...暖贴，背包给你，你下山。“

　　“为什么一个人一直往前走呢？”女人带着不解的声音淡淡问道。

　　“这里...有给弘树的...宝藏。”话音落，男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那枚闪闪发亮的徽章递了出去。

　　“...”在回过神来时，春日不自觉地倒吸了口气，这时候，从座椅后面传来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从刚刚开始，那两人似乎一直没能安静下来。

　　“归根结底，连个帐都放不好，不是业余是什么？”

　　“那种危险的情况，即使没有辅助监督们接应，是个正常人也都会逃跑吧？”

　　“小真琴可是坐着轮椅行动不便的人啊，悟就算再不体谅他人也该有个限度。”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遇到挂人电话的白川，我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这么说来都是白川的错才对。”

　　“嗯？？？”白川忍不住稍稍回过了头来，她的思绪暂时从雪女的记忆中抽了出来。

　　“又来了，所以你被女孩子讨厌是有原因的，悟。”

　　“怎么可能，白川你讨厌我吗？”

　　面对白发少年突如其来的发问，春日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算不上讨厌吧？”

　　“这么说也算不上喜欢对不对？”

　　“...”丸子头的话让春日沉默了一下，然后快速转换了话题，“说起来，你们好厉害，明明才是高中生却好像对今天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了，是因为咒术师每天都会和咒灵打交道吗？”

　　“像今天这样的场面其实是头一次见。”丸子头说着，将脸转向车窗外的风景，“一级咒灵和妖怪混在一起，想想都满是疑惑啊。”

　　一级...咒灵也分级吗？听罢，春日又接着问，“我听说，咒灵产生的先决条件是人的负面情绪，像今天这么厉害的一级咒灵，是一瞬间就能产生的吗？”

　　“没有这么快啦，高级别的咒灵的话，可以由咒胎直接孵化，或者由低级的咒灵慢慢成长成这样。”

　　咒胎。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但仅从名字就能猜出个大概来。春日回过身去盯着前方，道路两旁的高大绿植在迅速倒退着。

　　根据咒术师的描述，咒灵的形成应该都会经历一个过程。

　　春日回想起了在263病房里的场景，在那时的她来看，被称作一级的咒灵是毫无征兆地从弘树的病床下突然产生的。

　　但她仍然记得在那之前，雪女说了句：“这个房间有咒灵”。

　　雪女口中的咒灵和他们之后遭遇的一级咒灵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又为什么会从弘树的床下产生咒灵呢。

　　疑惑像浓雾一样蒙在眼前散不开，正当这时，车子停在了一个古朴宽敞的大门前——“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白色的竖式门牌上，写着这几个黑色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