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札记》湖玄

24、【大纲】城市动物

　　在通宵的火车硬座区，初出远门的我遇到一个有趣的人，他向我讲述了他在城市里遇过的各种珍奇动物。

　　这人是个小说家，据我所知，小说家都是骗子，最擅长编谎话。所以对方说的东西我并不相信，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权当解闷。

　　他先说了城市里独有的一种牛——莱斯牛，最擅长拉车，以动听的谎言为动力。喜欢在劳作之余一边听动听的谎言一边做梦，梦自己自由幸福的晚年，实际上晚年被送去屠宰场。其肉质口感肥美，售价极高。

　　金鸦，每叫唤一百声，喉咙就溅出金子，喜欢吞食亮晶晶的东西，因此用廉价的钻石诱捕它最为有效。捕捉成功后，将它的脚爪绑在缝纫机针尖下，不断地刺，它就会不断惨叫，从而实现人们的暴富梦。当然，这样也会导致它很快殒命。有人希望能把叫鸦养殖成规模，但无论怎么尝试都会失败，因为它们会愤怒地以绝育来抗议人类的暴行。

　　米拉龟，刚成年的时候，会毅然决然地抛弃自己的龟壳，赤条条地出门远游冒险，但在它最后的日子里，它将穷尽余生想找回自己的龟壳。如果谁能帮助它找回龟壳，它将实现对方一个愿望作为报答。刚开始，人们都很热衷于收集龟壳，到后来却发现是徒劳，即便把正确的龟壳还给正确的米拉龟，它也只会无比伤心地告诉对方：“不，您弄错了，这不是我的龟壳。”因此，米拉龟永远都找不回自己的龟壳。

　　琉璃虫，一种透明绿壳虫，米粒大小，色泽如琉璃，会飞，喜欢偷吃意义，如果一件事做着做着逐渐发现它没有意义了，那么你大概率遭遇了琉璃虫。

　　“琉璃虫的咬痕很恐怖，尤其对于密恐患者而言。”

　　我没有密恐，我只有好奇，于是追问：“是什么样的咬痕呢？”

　　“是一圈红色的点，密密麻麻的，看起来非常恶心，这是它口器的形状决定的。好在它咬人不痛。人被咬的时候，甚至什么感觉也不会有。”

　　讲到这里，火车到站了，那人同我握手告别，我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片红点，它们拼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显然，那是虫的咬痕。

　　“是类似这样的咬痕吗？”

　　那人沉默片刻，随即点点头：“是的。”

　　说完，他下车了。

　　列车再次发动，又猛然刹住，前方传来可怕的惨叫。听说有人跳轨自杀了，原因不明。

　　我想，原因并非不明——恰恰相反，原因很清楚：琉璃虫咬了他，吃光了他生存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