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下）》七弦桐

27、第27章

　　年姐姐的婚礼如期而至，我得到九爷的默许后便早早的去了年府找她，年府上下皆是一派喜气洋洋，我先同年大人道了声恭喜，随后便去了年姐姐的院子。
　　与外面的热闹场面相比，年姐姐这里倒显过于安静，姐姐像是一个会移动的中国娃娃，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话也没有，也看不出心情，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开心的，就像我当年一样。
　　“一诺，过来。”我依言走过去，她又道，“想什么呢？在那站半天也不说话。”
　　“就是觉得挺感慨的，我认识你时刚嫁给九爷没多久，这一转眼你都嫁给四哥了。”
　　“我也觉的像做梦一样，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嫁给四爷，我昨天都没睡着，真是又紧张又高兴。”
　　“姐姐只需高兴便可，紧张由我来分担。”
　　“一诺，我一直想问你，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你四哥吗？”
　　可能最初的想法是这样，爱屋及乌，但这样日久天长的相处，心里自然知道自己是付出了真感情，把她当成了朋友、亲人，我为人处事向来慢热，若不是旁人先一步表示出对我的好感，我又怎会主动与之结交，所以我又怎会单纯的因为四爷而改变自己的处事方法。
　　“我对姐姐好是因为姐姐对我好，世间很多事都是以心换心的。”
　　“真遗憾没有早些遇见你。”
　　我反倒觉得庆幸，若是早些遇见她，说不定会因为四爷的缘故没法心情愉快的相处，即便姐妹情深，但涉及到男人这话题上总归存着几分芥蒂。
　　“姐姐时辰不早了，我去找年大人来。”
　　我仍旧无法应对这样的场面，一旦别人对我诉衷情，我就不自觉的想要躲避，我可以与你谈天说地胡言乱语，哪怕是泼妇骂街也没有关系，只是别对我说这些太过温情的话语，我会感动，但也会想要逃离。后来，九爷派人来接我去四爷那里，我便向年姐姐说明了缘由后离开。
　　不知是心理暗示还是事实果真如此，在年府通往雍王府的这一路上，我坐在马车里都能感觉到这周遭洋溢着的喜庆，我曾经以为四爷的真爱是钮祜禄氏，最后继承皇位的毕竟是弘历，而他对年氏不过是因着年羹尧的面子，但通过近两年的相处，我不得不重新看待这段关系，可能皇位传给弘历只是代表他更合适，说明不了其他，而他对年氏，我相信是真感情。
　　马车缓缓停下，九爷的一张俊脸出现在眼前，看似和过去没有什么差别，但还是哪里不同了，这个人带我步入婚姻的殿堂，如今又带着我参加他人的婚姻，像一个又一个的仪式，宣示着我人生中每一个时刻都有他的相伴。
　　“其实你不必刻意在这等我，虽然你这样做确实让我感到很开心。”我说道。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为什么觉的自己一直是个挺容易满足挺容易感动的人？我既没有要求你为我摘星星也没要求你除我之外不许看别的姑娘，你只要稍稍放慢脚步，让我跟得上你的速度，我就已经很开心。”
　　“你虽没有要星星要月亮，但你要走了我的心。”
　　“前提是你愿意给才行。”
　　“说的好像我若不给。你就没办法拿去一样。”
　　“说不定我认为太难就放弃了。”
　　“还好我主动。”
　　“我至今都不明白你看上我哪一点。”
　　“这个问题，回家再告诉你。”
　　“一句话的事儿，要不要搞的这么郑重啊您。”
　　“依照你的路子，这种表真心诉衷情的时刻自然要寻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合，你若想让外人听了去，我自然也不反对。”
　　“那成，你去找八爷吧，我去四哥那里说几句话。”
　　“这么快就把我往外推？”
　　“我只是不想被八福晋的眼神杀死，每次看见她看我的眼神，都感觉像我命令你背弃了他们一般。”
　　“但是每次看见他们，我都感觉像背弃了你。”
　　“本来还没觉得委屈，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委屈极了，果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吗？”
　　“我倒是觉得我们俩很适合，老四不适合你。”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合适？”
　　他眼睛一瞪，说道：“你敢？”
　　“不敢。我想回家了，替我向四哥解释一下。”
　　“成，你回去吧。”
　　我转身离开雍王府，坐上回家的马车，突然觉得好轻松。九爷他是明白我的，知道我无法应对这样的场合，所以他一直陪着我，不去与那些皇亲国戚交谈，但是我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一直这样陪着我呢？我也曾想过主动与那些人交谈，甚至已经想好怎样打招呼，说怎样的话题，我也知道，看着九爷和四爷的面子上，那些格格和福晋们也会对我客气三分，但是我就是做不到，主动对我来说太难了。
　　我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贝子府，无视府内对我行礼的小厮丫鬟们，回到自己院子，推开房门，蒙头大睡，做人好累，而像我这种有社交障碍的人，只会更累吧。
　　我想起了大学军训那会儿，最害怕的就是原地休息，旁边的女生都是三五成群的聊八卦聊美容，只有我默默地拿出手机发短信，我有时会埋怨妈妈为什么不把我生得外向一些，但是最后都以性格像爸爸而告终。
　　心情太郁闷，所以这一觉睡得也是格外长久，直到九爷叫醒我时才醒来。
　　“听奴才们说你心情不太好，是怎么了？”九爷坐在我床边问道。
　　我抱着被子，一脸挫败的说道：“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非但帮不了你，还总是麻烦你。”
　　九爷笑道：“你这是什么话，都是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
　　我把枕头扔他身上，气道：“我是认真的，我既不能像嫡福晋那样有殷实的家底，也无法像八福晋那样八面玲珑为你笼络人心，就像今天，我分明都认识那些人，可是能说上话的只有你。”
　　他把枕头放回原位，温柔的瞧着我，问道：“所以你让我去找八哥，害怕八嫂找你麻烦，也只是因为不想麻烦我而找的借口？”
　　“其实也有八福晋的一部分原因。”我把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虽然我平日里表现的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我真的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尤其是有了南风之后，我担心因为我的原因，而使南风受排挤。”
　　“一诺。”
　　“恩？”
　　“头抬起来。”
　　“我不要，我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越是对比，越是觉得我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也是由我说了算，和旁人有什么关系，我也一早就对你说过，我不在乎你的家世地位，因为我不缺那些东西，我也不要求你像八福晋那样，处事圆滑八面玲珑，我不需要你为我这么做。之前你问我看上你哪一点，我看上的只是你这个人，你算不得温柔、性子倔有时故意说些让人生气的话，但是我知道你只是太需要被人保护，而我恰巧愿意保护你。”
　　你愿意保护我也只是基于爱我这个前提，当爱情不存在了，我仅存的优点也会变成缺点，而缺点则会被无限放大，我并非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自己呀。
　　“我虽不知你为何突然又有这种想法，但是我不希望你因此否定自己，你现在是南风的额娘，不能这么脆弱。”九爷说完这句话后便悄悄地离开了，我一个人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想了好久,九爷说得对，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太需要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否定然后又自我肯定去更加清醒的认识自己，不论是在哪个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