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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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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喝道:“他往何处去了?”郭灵伸手一指道:“往北去了!”
我再顾不得答话,摘下黄金棍便打马往北疾奔。只听得身后耿无思等人纷纷叫道:“主公!主公!”
一路也不知有谁跟在我身后,只是全力打马狂奔,也不知奔出多少里路,果见前方有一小队着黑衣的人马。我精神一振,复奋力追赶。
那队人马听得马蹄声,都拨转马头朝向我,我一眼望去,果然见到妹妹双手被缚,坐于马背上,她身后一个面色阴沉的蓝衣人正向我上下打量。
我强令自己镇定,吁停了坐骑,向蓝衣人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擒住一个弱女子?”
妹妹见到我已哭叫道:“哥哥!哥哥!快来救我!”
蓝衣人身旁一骑哈哈笑道:“好标致的美少年!来的可是林睿意?”
我见他身着五彩山文甲,料想是副将路申,急道:“路将军,当年我与你家主公在瀛洲古原曾有盟约,不得以对方家眷为挟,今日你擒我妹妹,岂不是违背了你家主公的誓言?快快放了我妹妹,我任你离去,决不赶杀你。”
路申笑道:“我可不曾擒你妹妹,擒住你妹妹的是这位庞先生。他却不曾奉郭随为主公,盟约对他可作不得数,因此无人违背盟约。”
我气极,却无法辩驳,甘允忽自我身后接道:“这位庞先生既在你军中替你效命,你又是郭随之人,他便等同是在郭随手下替郭随效命,如郭随帐下其他将士一般无二,即便不曾立名目却有实干,又岂能说不是郭随之人呢?”
我回首看时,原来他已独骑一马,与耿无思等人赶上。
我听他口才如此了得,不愧是谋士,心里稍稍一定。甘允又道:“路将军想必心中明白,郭随亲小人远贤臣,大势已去,再跟着他只怕无甚好下场,何不来投我家主公?我家主公最是爱惜将才,又有天命,荒城尚且困不死他,前有天降黍米,后有飞来神兵,天下之主舍他其谁?”
路申轻蔑道:“甚么天降黍米,飞来神兵,区区把戏,休想诳我!即便郭随气数已尽,我也不会来投林家小儿,我这便渡红蓝江去投朱袭。”
他向我狰狞一笑道:“令妹长得这般好看,想必朱袭定然瞧得上,到时与你结个亲家也说不定,哈哈!”
我狠狠握紧手中黄金棍,又不得不松开。纵然我一棍能横扫千军,此时妹妹在他手中,我手中之棍又怎能扫得出去?这无耻小人身边仅有十几骑,却是比千军万马还要难以对付。
甘允又道:“路将军,你为人二三其德,天下共知,恐怕今后无人再敢用你。何况朱袭手下强将如云,未必会有你一个降将的一席之地。与其日后在朱袭手下受辱,倒不如现下放了我家小娘子,我家主公言出必践,定会好生放你离去。”
路申脸上忽红忽青,神色变幻便如身上的五彩山文甲,还未开口,身旁蓝衣人阴鸷道:“不入耳之语不听也罢,你一身本事谁敢看轻?且渡了红蓝江再说,到时朱袭若待你不恭便去投霍威,若再不成,自立为王便是。总之,这女子万万放不得,一放你便会死于乱箭之下,更无葬身之地。”
路申正了正神色,向我厉声喝道:“林家小儿,你与你手下之人全都后退百步,若敢不从,我立时捏死你妹妹!”
我心知他即刻便要逃跑,决计不肯降我,我身后甘允料想一时也别无良策,大急之下叫道:“且慢!我来换我妹妹!我来换我妹妹!”
身后传来一叠声的惊呼道:“主公不可!万万不可!”
路申与蓝衣人互看一眼,蓝衣人点一点头,路申道:“好!你放下兵刃,先过来给庞先生点上穴道,我再放你妹妹!”
耿无思一急之下,拉住我缰绳道:“主公请三思!千万不可上当!你若陷于险地,南剑之盟该如何是好?”
我一边抛下黄金棍,解下佩剑,一边低声道:“言眺轻率不足为倚,我若有不测,南剑之盟听凭亚父做主。”侧首见他满眼焦虑,忽地想起杨运临死前的交待,心中不禁升起愧疚之情,顺手将腰间杨运的双玉佩解下递给他道:“我若有不测,你持此见言眺,说是我遗命,令他此生不可任你毒发。”
我催马欲上前时,甘允郑重道:“主公有天命,再险绝之地亦会化险为夷。我怕的只是,主公对付得了君子,却对付不了小人,请主公不该仁义时决不可仁义。我自会与元帅商议如何营救主公,主公且放宽心。”
我向他点一点头,放马缓缓走到路申面前,道:“我已过来,请路将军信守诺言,放了我小妹,我自会任你处置。”
一声衣袂轻响,那蓝衣人已自马背拔身而起,向我扑来,身形翻转之中,阴冷的手指已连拂我胸前背心十处大穴,我体内的先天罡气顿时停滞,再也周转不得。
所幸路申还算守信,解了妹妹束缚,放她过去。我目送她回去,心想这一别恐怕是天人永诀,但见她满面是泪,仍是强作笑颜道:“好好照顾自己,一切听亚父安排,等哥哥回来。”
妹妹始终转头看着我,哭得哽咽难语,忽地叫道:“哥哥,你若有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一定下去陪你!”
庭上的火烛明亮光华,映照着主案上的朱袭,显得他脸上颇有和润之气。他紫衣黑冠,一派静逸之色,却自我一进门,双目便牢牢锁定在我脸上。
这双眼曾在片刻之内识破言眺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此刻又想从我脸上看出些甚么?
我也一瞬不眨地看着他。
少顷,他微微一笑道:“今日又见三郎,真是意外之喜。”
我道:“今日林某是阶下囚,不敢当。”
他又上下打量我,叹道:“好一个美无度的花神让道!”侧首向左右之人道:“如此人物,若是死在我的手里,恐怕天下怨我。”
我一言不发,随他去说。
朱袭又道:“听闻三郎不仅文采风流,武艺更是难逢敌手,在郭随军中一日杀人过万,郭军闻风丧胆。”
我淡淡道:“传言夸大了。我一日最多杀敌五、六千,再多时,恐怕我的方天画戟也磨平了。”
朱袭不禁莞尔,道:“三郎为人倒实在。”
他垂下双目,略一沉默,道:“三郎想必不知,我出身贫寒。二十年前,曾卖身湍州卢家为仆,食不果腹,终日饱受凌辱,深知百姓生计之难,这才以天下为志,立誓不再让百姓如我一般为奴为仆。”
我肃色道:“朱公大志,林某佩服。但这又何尝不是林某之愿?”
他话锋一转,道:“三郎出身富贵,想必不通稼穑,即便心怀天下,果真知晓如何理国乎?”
我道:“我未闻秦皇汉武起于布衣。”
朱袭一时语塞,他身左之人旋即接道:“秦皇汉武上承开国之血脉,幼受帝王之训教,三郎如何与之相比?”
我道:“我幼读百家之典籍,遍览各朝之史书,知天下为何兴为何亡,莫非还不足以开国理国?则朱公以为何样之人方能开国理国?”
案左之人语塞,案右之人怒道:“林家小儿休要逞口舌之利!我便不信……”
朱袭伸手制止,道:“三郎一路过来,不胜辛劳,不如早些歇息,明日我再与你洗尘。”
第二日,朱袭却是在军营之中见我。
他面带微笑请我入席,道:“这几个月来,想必三郎都不曾好好进食,今日我做东,请三郎饱餐一顿,三郎务必放怀畅饮。”
我见案上酒肉果品具备,甚至还有一盘刀功精巧的旋切鱼脍,显得宴请之心甚诚,也不知他打的是何主意。总之此番落入朱袭手中定是有死无生,便把心一横,安然入座。
朱袭举起酒樽向我敬酒,我一干而尽。正要举著,朱袭忽笑道:“险些忘了一味下酒好菜。”吩咐左右道:“快呈上来。”
我正疑惑间,一名士卒双手托一银盘而至,另一人一揭盖布,赫然竟是路申目瞪口张的首级。我一惊之下,向朱袭看去。
朱袭安静神色不变,道:“路申几易其主,是个反复小人,今日既投至我帐下,我正好为天下除害。只可惜了他身上那套山文甲。”
我略一沉吟,道:“路申身边有个武艺高强的蓝衣人,现在何处?”
朱袭微一惊诧,道:“蓝衣人?我未曾见过。”
或者那蓝衣人心思阴沉,总躲在暗处,见势不妙早已遁走也未可知。
朱袭又向我道:“军营之中一切简陋,还请三郎不要嫌弃。不过这盘旋切鱼脍实在是不错,三郎定然喜欢,不妨多吃一些。”
我定一定神,不再去看路申首级,举著夹了一片送入口中,向朱袭道:“鱼脍不错,多谢朱公盛情。”
如今既已落入朱袭之手,即便怕死也免不了一死,不如放开胆气,从容就死,也不至污了我一世的名头。朱袭不与我说话,我便举起酒樽喝酒,切开羊腿吃肉,只是分明感到他案左与案右两人的目光愤愤扫在我脸上。
少顷,案右之人终于按捺不住,向朱袭道:“主公,这位林盟主实在是名头太响,末将手下的小子们都很想领教领教!”
朱袭轻叱道:“歌席,你岂会不知,三郎如今全身十处大穴被制,又怎能动武?”案右之人面有悻悻之色,却不敢再说。案左之人笑道:“主公,不如这样,既然林盟主身上不便,不妨请他看看我军中戏耍解个闷。”
朱袭看着我微微一笑,道:“野邻提得好,光喝酒是闷了些,是该有人助个兴,你吩咐罢。”
我冷眼瞧着案左之人吩咐下去,心知助兴是假,要挫我的气势才是真。但看他有何手段。
过得片刻,忽听狮吼之声响起,远远只见一狮一豹跟在一名头戴红巾的大汉身后相继走进场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