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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表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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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章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匆忙跟在张大顺身边。
等两人急急忙忙赶到家时,她家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好些人。
一看张章回来,众人纷纷望向她,目中神色莫名。
张章的目光却落在院子中的一块厚实的大木板上。
木板上布满鲜红的颜色,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几乎染红了张章的眸子。
“姐姐!”一道带着哭腔却异常熟悉的声音瞬间将张章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哥、哥哥……”
张章焦急道:“衡哥儿怎么了?”
“不是,不是哥哥……”张橙儿一边拉着张章往房间里拉,一边道:“是哥哥回来了!”
张章愣了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哥哥?回来?
什么哥哥回——
张章蓦地瞪大眼睛。
张橙儿说的哥哥,不会是她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大表哥吧?
想到这,她已经被张橙儿拉到了房间中,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的人。
躺在床上的人双眼紧闭,脸上全被血糊着,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则无比惨白,看起来有些吓人。再往下看,他的身上、衣服上也全都是血,身上衣服被利器割开了好些个口子,严重的地方甚至皮肉外翻,惨烈的模样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章姐儿……”村长和几个中年男人刚把男人抬到床上,一扭头看见张章,手上染血的村长便立刻走了过来,“磊哥儿他……”
“村长,烦劳您让人帮我去镇上叫医……大夫过来。”
张章瞬间反应了过来,看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男人,她一边说话一边快步往床头走了过去。
村长答道:“我这就去。”
张章点了点头,又看向想上前安慰她的朱氏,道:“朱婶,麻烦您帮我煮一锅热水。”
“好好!”
得了指令,朱氏立刻就跑向灶台。
她还记得之前她家那口子中毒,就是张章救回来的,眼下让她去烧水一定也有自己的用意。
张章则在床边坐了下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张章立刻望向一旁颤抖着的张家衡,道:“衡哥儿,去灶房把姐姐买的白酒拿过来。”
张家衡愣楞地看向张章。
张章催道:“快去!”
“好好好!姐姐,我这就去。”张家衡反应过来,连忙跑向灶房。
张章这才回过头。
看着眼前血淋淋的场面,她皱起眉头。
多大的仇恨啊,在他身上捅了这么多刀。
她这大表哥去征兵的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着,张章心里涌起一丝恐惧,生怕她大表哥得罪了谁,会把灾难带回村子。
不过人还没死,这人也算是她亲戚,她也不能看着不管。
强压着心里的不适,张章深吸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服,张章生怕弄疼了他,时不时地还往男人的脸上望一眼。
但床上的男人好像已经完全晕死了过去,完全感受不到疼似得,一直等张章将他的上衣都脱下,也丝毫没有反应。
衣服卸下,男人身上七七八八的伤口便更直观了一些。
大部分的伤口像是新的,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长这么大,张章从来没见过这么血淋淋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也不是医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这么多的伤口,不会是逃兵被发现——”
“哎,别瞎说。”
“流这么多血人应该是不行了吧?”
“可怜了章姐儿他们,哥哥刚回来,又得准备后事……”
“说什么呢?别瞎说!”
眼看着周围人不停地絮絮叨叨,张章猛地回过头,喊道:“都给我闭嘴!”
“顺子叔,”张章语气冰冷,“帮我把他们赶出去。”
说完,张章又望向床上的人。
这些人说的不无道理,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大夫还没来,人就已经流血死掉了。
得先止血。
张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望向张橙儿,“橙姐儿,早上烧开的水还有,去弄碗淡盐水过来。”
张橙儿立刻转身:“好!”
“等等,水开了后,端盘热水过来,再拿一块布过来。要干净的。”
嘱咐完,张章回过头。
手边没有东西,但又要给人止血,张章索性直接拿过一边的床单,稍微团了团,按压住了靠近心口那个最大的伤口。
张家衡在这时走了过来,“姐姐,酒拿过来了。”
“好。”张章回过头,“衡哥儿,来,先帮姐姐按住这,要按重一些。”
张家衡此时也顾不上害怕了,一听张章这话立刻走过来,代替张章按住了伤口。
男人的伤口并不只这一个,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多个,腰间的伤口甚至差点贯穿前后。
张章深吸口气,支起男人的上半身。
好在除了腰间的这个伤口,男人背后没有其他的伤口。
张章扯下布条按压住其他大些的伤口,按了一会儿,朱氏便拿着一盆水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捧着盐水的张橙儿。
“章姐儿,水烧开了。”朱氏将水盆搁在地上,“人怎么样?”
“还不知道。”张章摇了摇头。
大夫还没到,她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麻烦朱婶再帮我烧几壶水吧。”
“成。交给我。”
朱氏说着,又去灶房烧水去了。
张章按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手拿掉,轻轻掀开布条。
好在通过按压,男人的伤口虽然还渗着血水,但已经远比一开始好了许多。
张章微松了口气,从张橙儿手中接过盐水,拿勺子一勺勺地将盐水往张家磊的嘴里灌去。
和之前给张大顺灌茶时不一样,张大顺当时还有些意识,但这一会,张家磊完全陷入了昏睡中,已经毫无知觉。
因此,张章灌的这些盐水大部分都流到了枕头上。
这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张章又给人灌了几碗淡盐水,这才起身,将泡在热水中的毛巾拧干,轻轻擦起男人身上已经凝固的血。
张章不敢用力,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伤口,又拿过白酒。
伤口已经过了好一会儿,张章担心再拖下去伤口会感染细菌,到时候怕是会溃烂,所以纠结了良久,还是决定先用白酒替他的伤口消下毒。
不然万一真的发展到感染,在这医疗匮乏的年代,还是他们平民百姓家,恐怕只能躺着等死。
咬了咬牙,张章深吸一口气,让人换盆热水,又让张橙儿拿出块干净的手帕,在水里烫了块消个毒。
等手帕干了,张章才往手帕上倒上白酒,轻轻地擦在张家磊的伤口上。
大概实在是太痛,昏迷中的张家磊眉头紧皱,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快好了,快好了……”张章手中的动作没停,嘴上轻轻安抚道:“别怕,马上就不疼了。”
擦了许久,张章终于擦完最后一个伤口,长吐出一口气。
……
一直到这个时候,村长终于从镇上请了大夫过来,急匆匆地进了门。
牛车后面,是听说好几年音信全无的张家磊伤痕累累地回了家,过来探视或看热闹的。
屋子里的人没有功夫理会这群人,看到大夫过来,张章连忙让开了身子,站在一边紧张道:“大夫,麻烦您快给……我表哥看看。”
老大夫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了下来,先探了探张家磊的脉,又扒开他的眼皮和舌苔看了看。
很快,老大夫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村长见此,连忙问道:“大夫,怎么样?”
老大夫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张家磊身上的伤口,随即看向村长和张章:“他应该是中毒了。”
“中……中毒?”
“看他的伤口漆黑,应该是砍到他的剑上被淬了毒药。”
张章忙问道:“这毒严重吗?”
老大夫摇了摇头,“不能确定。只能开几幅解毒药试试,看能不能解了这些毒素。”老大夫说完,又道:“不过看他气息尚存,这毒应当不会致命,我先替他止血,将这些伤口处理了。”
“好,劳烦您了。”张章立刻点头,“有什么需要,您随时提。”
“这大部分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只是有些需要再把里头的脏东西清理出来。”老大夫说完,立刻处理了起来。
将所有伤口清理干净,他这才从药箱里拿出止血药和解毒膏,一同敷在伤口上,又用纱布将伤口全都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些,老大夫又替张家磊把了脉。
随即,他看向张章和村长,“这家的长辈在?”
“大夫,现在家里是我在做主。”张章道:“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我说。”
一听这话,老大夫就明白了。
“情况不太好,他的脉象现在很虚弱。”老大夫道:“估计撑不过去。”
“不是大夫……”看因为他这一句话,兄妹俩差点就要哭出来,张章忙问道:“除了等死,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老大夫沉吟着道:“办法倒是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这个法子费钱不说,而且吃了也不能确定他就一定能撑过去……”老大夫叹息了一声,“这药不是寻常百姓吃得起的。”
这话落在所有人的耳中,瞬间全都沉默了。
唯独门口刚刚过来的叶芬,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