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克罗地亚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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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迪尔是个命很好的前锋，主要体现在他从出道起，就一直在搭档世界上最好的一些中场球员。在俱乐部，他有德布劳内；在国家队就更不得了了，按照球迷的话来说是这样的：
“皇萨双中场伺候他一个，这福气还小得了吗！”
在这种中场大爹喂饼喂到嘴边的精准n对一保姆级饲养模式下，尽管已经连拿了两年英超金靴，每年看数据都好像都在飞速进步、剑指梅罗了，但是加迪尔在球迷们心中“只是个好命进球机”的刻板印象却越来越根深蒂固。一方面是他缺乏欧冠冠军这样的顶级赛事成绩，另一方面则是在许多关键场合里，他显得有点疲软、不够独当一面，没有那种天神下凡一锤定胜负的巨星风范，不能拯救队伍于水火之中……
再加上一张写着委屈巴巴、楚楚可怜的小白脸，他看起来不像天天摸爬滚打的职业足球运动员，而是更像个不知柴米油盐的富家少爷。小少爷能有什么硬骨头？光是看这张脸，他是名头大于实力的观点也足够深入人心。
“加迪尔进球还要吹？他妈的球都喂到他脚底下，角度都不要调，我奶奶站那儿都能进。”
“比他还离谱的也就铁皮人了。奶奶的伊卡尔迪，提起来就想吐……”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整禁区高中锋这一套呢，关键他也不高啊，要不是跳得还行完全就是软脚虾一个。人家前锋是伸手要球，他是一脸傻逼地天天扭头看中场怎么给他传……真不知道瓜迪奥拉手底下怎么会用这种球员。”
“锋线缺人啊！他妈的加迪尔软是软了点，好歹还能进球……算了算了凑活着过吧还能离咋滴……就当是广告看板郎，本职工作其实是卖球衣……”
“伪球迷小妹妹的最爱，笑死。”
“某些男球迷嘴能不能不要这么贱啊，喜欢加迪尔就都是女的？喜欢加迪尔就是伪球迷？那么多捧着手机喊人老婆的都是女的是吧，贱不死你们呢。瞧不起自家金靴可以卖给我们切尔西啊，怎么不卖呢？怎么不卖呢？”
“哎哎哎，就不卖，就不卖怎么滴了……”
网络骂架总是这么热闹的，加迪尔很是不敢看。他是个十分玻璃心的小前锋，虽然说球员里心理素质没那么好的小将很多，没什么可奇怪的，可像他这种一路顺风顺水天赋也好的球员却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那确实是很少见。现在的他经过磨炼已经好了很多，最起码在球场上还是很凶的，把后卫撞翻的时候不会被冲过来的裁判吓哭，让人完全不可能想象到刚出道的时候他玻璃心到经常要抱着自己的中场哭，哭到泪水淹没更衣室，十分缺乏自信。
德布劳内到后来就是无语到已经习惯了，习惯挂着一只委屈巴巴、絮絮叨叨复盘自己哪里犯了错、如何如何没接到他的那个传球实在是罪大恶极的加迪尔去洗澡、换衣服、收拾东西……还有开车把他送回家。
加迪尔一般就哭到这个时候才不哭了，倒不是不伤心了，而是眼睛彻底肿了，泪挤不出来。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德布劳内，现在又开始为自己的哭道歉。
“你这种性格到底怎么在男生堆里长大的。”德布劳内就是感觉很匪夷所思：“他们不会叫你娘娘腔、鼻涕虫什么的……然后欺负你吗？”
加迪尔嗓子都哑了，小孩子一样揉着眼睛：“我以前都自己在家里偷偷哭的……”
那你现在怎么哭到我面前来了呢？德布劳内把话头咽了回去，那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加迪尔像个傻蛋一样完全信任他，信任到简直恨不得变成小树枝缠绕在他身上，用不灵不灵的眼睛没完没了地绕着他看，像一只离不开妈妈的幼鸟。哎，都怪我一开始对他太关照，一种甜蜜的负担感让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说重话，只是摇了摇头：“多大点事，我又不会下一场就不给你传球了，别哭了，快回去吧。”
加迪尔可怜巴巴地凑过来亲亲他，像小猫对饲养员又拱又舔一样：“真的吗？”
德布劳内僵硬着没躲开，但是脸在一阵阵发烧：“别这么黏黏糊糊的，我骗你做什么。”
“你真好，凯文。”加迪尔于是这才露出点笑脸来，可可爱爱地蹦下车去，德布劳内一直到开出路口，都还能看到加迪尔在对着他挥手。
什么小笨蛋。德布劳内的心就情不自禁地变得很柔软，夹杂着一种“离了我他可怎么活啊”的淡淡得意与责任感。比利时人完全没想过可怜崽崽加迪尔其实也会有别的面孔，离了他倒也不是不能过，而是很自动自发地缠到新的人身上去了。对于他这种口嫌体正直、吃软不吃硬的类型，加迪尔的眼泪是说来就来，能把所有问题都哭没；但在国家队里，他就显得要恃宠而骄很多——
“我想吃那个！”
加迪尔扒拉在拉基蒂奇的背上，十分认真地对着漫长的盘子指指点点。
“你今天是不是已经吃过三根香肠了？”拉基蒂奇十分苦恼地思考起来，语气倒是依然温柔，和加迪尔商量着：“明天再吃好不好？”
莫德里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十分简单粗暴，意思却完全不对劲：“给他吃！”
加迪尔发出小小的欢呼声，拉基蒂奇：……
“卢卡就是太会溺爱小朋友。”他一边叹气一边无奈又任劳任怨地挑香肠，在盘子里切得非常完美，才递给已经举着小叉子满脸期待的加迪尔，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这么能娇惯，他也有一份错在里头。
玻璃心不意味着永远都畏畏缩缩的，也有可能是在敏锐意识到别人对自己的喜爱后一步步小心又胆大地在爱的空间里伸手伸脚地试探。在国家队里，加迪尔显然就有点试探到没边了，干什么都有人同意，比在爹妈身边还自在——尽管很多时候大家也知道他是在故意试试，但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锋线上也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每天，队长莫德里奇都会用力思考如何让加迪尔今天能开开心心地好好踢球训练、提升自信提升表现，而不是被吓成小蘑菇一样缩在角落里。
“真是奇了怪了。”莫德里奇拎着加迪尔的后脖颈感到费解：“在你这个年纪不要猖狂上天就不错了，你怎么和人家反过来的，胆子这么小。你是兔子变的吗？”
“我不行的。”加迪尔十分丧气又不安地眨动着眼睛：“我都是运气好，才有今天的成绩，我根本没有别的前锋厉害。要是卢卡不理我的话，我就一个球也进不了了——”
他这么委屈巴巴抬着眼皮看人的样子真是……莫德里奇不由得放松了点力气，安抚性地揉了揉加迪尔的脖子和头发，眼瞧着对方就这么被揉成了粉红色。
“不是这样的。”莫德里奇拦过他来，额头抵着额头，很认真地盯着加迪尔的眼睛和他说：“我不知道是谁这么贬低你的，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你很有天分，加迪尔，也很努力，踢得也很好。也没有人会孤立你，国家队是一个大家庭，懂吗？我们不会嫌弃自己的家人——”
可是我的爸爸就是会这么说我。他会说我是笨蛋，是废物，是娘娘腔，爱哭鬼，永远成为不了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一个伟大的球员，我永远不会真正赢得什么了不起的比赛……加迪尔不知道该怎么讲，有点迷惘地眨了眨眼睛，他在队长深邃的眼睛和长睫毛里模模糊糊地找到了被妈妈看着一样的感觉，可是妈妈已经走掉好多年了，而莫德里奇又是男人，显然不能当他妈妈。
加迪尔控制不住自己充满依恋地拥抱住他，又有点想哭了：“卢卡，你要是女的就好了……”
莫德里奇：？？？
“加迪尔好像有点太喜欢你了——他像向日葵一样，一整天都在围着你转，你走到哪里他看到哪里。”拉基蒂奇晚上坐在他房间里玩，一边啃苹果一边开玩笑似的提醒：“他年纪小，又缺爱，小可怜样……感觉很容易被人骗。”
“我又不会骗他。”莫德里奇烦躁地在俄罗斯连夏日都有点冷的晚风里啪嗒一下关上窗户。
“我知道啊。”拉基蒂奇若有所思地又咬了一口苹果：“我也不会。”
莫德里奇有被烦心到，晚上没太睡好。他开始产生错觉，产生加迪尔正躺在他旁边，用含情脉脉的眼睛盯着他看的错觉。真是太可恶了，谁家父母这么不负责任，把小孩养成这么可怜的样子，然后又扔到无情的社会里遭受风吹雨打。现在，他变成我的责任了，我总不能不管他吧？
他用力催眠自己，其实加迪尔的性格还是挺幼稚挺黏糊挺讨厌的，只是因为他在锋线上太重要，所以我才要对他这么好，他产生错觉也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我不答应不就是了……好的，合理……
有被好好呵护的加迪尔有点在国家队焕发光彩了。世界杯是一种特殊的场合，以前的评价好像都暂时被放在了一边，队友是新的，对手也是新的，加迪尔感觉自己好像也是新的。第一场小组赛里他就出乎意料地进了球——不是来自于迷迷瞪瞪地接应中场来球，而是他自己感觉好像应该这么跑位、这么射门……然后球真的就进了。
天啊，原来我也可以这样的吗！
自信心一起来，他身体素质和过硬射术的优势一下子就显得很突出。尽管门前嗅觉和空间感这么多年从来没得到什么锻炼，跑位很幼稚，但是架不住中场给力啊。加迪尔往哪跑球就送到哪，在这么粗糙可也凶猛地无限输出下，加迪尔和克罗地亚都显得进攻性十足。
“沃日，加迪尔是国家队开窍了吗？从来没见过他踢得这么主动。”
“其实踢得挺糙的，一看就是从小到大踢球没动过自己脑子那种……但是这速度真怪物啊，尼玛跑那么快，冲起来吓死个人。”
加迪尔越发依赖莫德里奇，像个小挂件一样什么时间都想和他待在一起，想被对方搂着肩膀，想被拥抱，想被亲吻脸颊，想被夸赞和抚摸头发。还有想上树——于是人们纷纷嘲笑上树狂莫德里奇也有今天，到了国家队里只能任劳任怨奶孩子做树桩。亲密好像也是一种小黑洞，越得到越不够。终于在八强赛前一晚莫德里奇听到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一打开是可怜的眼睛可怜的加迪尔：
“卢卡，我睡不着，可不可以和你待在一起……”
加迪尔甚至卑微到只是想在他的床下面打地铺，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莫德里奇无可奈何地让他和自己躺在了一起。被卷成被子加的加迪尔乖乖地看着他，猫猫虫一样挪过来亲了亲他的脸。
好喜欢。加迪尔的眼神，动作和满足的叹息都在说：我好喜欢你。
莫德里奇原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恰恰相反的是他反常地睡得异常沉，甚至连加迪尔是什么时候像个考拉一样钻进了他怀里扒拉着的都没发现。同床共枕成了他俩的秘密，成为了年长者对年少者沉默的纵容。这一睡就是睡到决赛前夜，谁也没想到区区小国能如此强劲地走到现在，甚至没踢过一场加时。也没人想到加迪尔会世界杯超神，仿佛他是个最近忽然觉醒的姆巴佩。
加迪尔缩在自己的被子里，第一次小声提出了要求：“卢卡，我可不可以和你盖一床被子？”
莫德里奇的手指动了动。尽管醒的时候他们经常乱七八糟的，但入睡时可一直是各盖各的十分保守。他有点犹豫，不懂加迪尔想干嘛，但对方好像已经开始要哭了，于是他紧急掀开被子把他放了进来。
加迪尔把头贴在他的胸口谛听心跳。有力的，温柔的声音。
加迪尔抬起脸来亲吻了他的嘴唇。加迪尔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好像就是渴望更亲密、亲密到紧密、紧密到近乎勒入彼此的感觉，所以他选择了亲吻。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彼此之间所有的距离都排挤出去。
“我们会赢的，卢卡。”他们的金发交织在一起，加迪尔趴在他的身上喃喃道：“我想要赢——我以前从来都不会有这种感觉，我想要赢。我想要你得到你应该得到的东西，所有东西……我没有什么想得到的，但是我想赢。”
“……好孩子。”莫德里奇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说，任由加迪尔又亲吻了他。这一次的吻热烈得像小狗啃玩具。
在加迪尔的人生里，他从来都紧张、敏感和不安，足球场像是个巨大的噪音笼，他是笼里的鸟，感觉被所有模糊又狰狞、都在等着他出丑、揪着他哪怕一个动作的错误来大肆批评的面孔环绕，可离开了这里他又不知道该飞往哪里去。他总是很恐惧，抓住一个对他还算温柔的人就紧紧不放，但是现在的感觉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感到全世界都厌恶他了。入场时踩在草坪上，他第一次没有因为比赛的重要性而紧张到浑身发抖，而是闻到了刚被修整过的草皮的气味。抬起头来，有无数清晰的脸，写着期待和鼓励的脸。光是能看着他们站在这里好像就已经令很多人感受到了莫大的幸福。这是我的同胞，这是我的队友，这是我的队长……我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多。加迪尔感觉莫德里奇的心脏声也开始跳动在他的胸口中，有力的，温柔的。
在这一刻，他感觉是命运在握着他的手，握住克罗地亚的手走向胜利。他无惧所有的挑战和困难，并知道他们一定能赢——他们先进球了，法国队追上；他们又进球了，法国队追上；加时；法国队反超了……比赛进入最后五分钟……
加迪尔开始眩晕，一定能赢的感觉忽然褪去，他开始发抖。但是在读秒结束前，克罗地亚的队长又一次拯救了他，拯救了这支队伍，神乎其技的远传落在像开了上帝视角看到的空点内，加迪尔熟悉到DNA里都刻着如何在这种时刻进球——冲刺，抢到落地，调都不用调，射门。
完美无瑕的配合。
比赛进入点球大战，莫德里奇第一个走上罚球点，拉基蒂奇压轴，加迪尔第四。
法国队踢空了两个。而克罗地亚已经进了三个。
聚光灯让黑夜比白昼还要璀璨。加迪尔走上罚球点，脑子里空无一物，只有球门的死角和对方守门员脸上焦灼的汗珠。起脚，暴射，罚中——足球入网，无数尖锐的喊叫忽然涌入他的耳膜，他在莫德里奇狂热的拥抱和亲吻里才意识到他们真的赢了——如此迅速，就在足球飞跃过门线，时空近乎停滞的那一瞬间。世界冠军，第一颗星星将被缝到红白相见的格子旗帜上，缝到他的胸口。
加迪尔站在领奖台上时，感受到的是一种近乎想要把大力神杯吞噬下肚的沸腾，一种仿佛他在彻底脱骨升华的沸腾。他又在哭，这一次泪水到来的理由却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不过啃死奖杯显然是不切实际的渴望，所以这个晚上他唯一用力咬来咬去的东西就只有他的队长。
“我爱你……”加迪尔哭得不能自已，光看脸还不得以为人家把他怎么了。实际上却是他自己劲头大得几乎想把莫德里奇绞到窒息。他几乎感觉自己不是在do，而是在为加迪尔提供生命的养分。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草他妈的，他们是世界冠军了——在冠军夜就是死了也值得。他的狂热和坚韧足够满足加迪尔的疯劲。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克罗地亚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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