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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序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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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前的最后一天是在高乌特拉村度过的,这是当年爱沙尼亚游击队“爱尔纳大队”与大部队胜利会师的地方。这个数次被他国占领统治,独立时间还不长的国家却有着超乎寻常的爱国热情。他们这次派出了十一支队伍,凭借着东道主的优势,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远远高于其他队伍,对第一名志在必得。
除此之外,还有个个人高马大的欧洲队,老牌军事强国英国队和俄罗斯队,武器装备最优良的美国队,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中国队没有任何优势。
不过牌没揭开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输赢。比赛没到结束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胜负,吴哲想。
来之前铁路挨个儿鼓劲的时候说:“回来时记得给我带点土特产。”
许三多最厚道,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
袁朗警觉性比较高,问道:“你想要点什么?”
铁路笑得极具欺骗性,和善地说:“我也没啥别的要求,给带个卡列夫勇士奖回来就成。”
卡列夫是爱沙尼亚二战时的民族英雄。卡列夫勇士奖,组委会专为外国参赛队特设的最高荣誉奖,也就是最出色的队伍才能拿到的。中国队从一九九八年开始参赛以来,每次成绩都不错,拿没有瞄准镜的八一杠和挪威队的MP5冲锋枪比精度射击都比赢了的事也干过,可还真没有拿过这个奖。
袁朗考虑了一会儿,竖起三根指头讨价还价:“回来多给三星期假。”
铁路拍板:“行,就这么定了。”
袁朗笑嘻嘻地把铁路桌上的烟揣进兜里:“有您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就算为了难得的三星期假期,我们也得拼命,不能丢了咱们国家军人的脸。”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咬着烟,说得有些含含糊糊的,吴哲却听得很清楚,而且还不由自主地相信了。看了看靶场中专心试枪的袁朗和成才,他对着面前的几个外国军人温和地笑笑:“好的,明天见。”
他们刚过十二点就到了,挑了块地方搭好宿营帐篷,把国旗升上,接下来就到靶场校枪。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枪的基准与战斗力切切相关,更别提后面还有射击的单项比赛了。虽然早在国内就检查过一次了,但为保万无一失,还要在开赛前再校一次。队里就数袁朗和成才枪法最好,这活就由他们来干。袁朗试完一支递给成才,成才接过来再试一次,没问题了再换下一支。吴哲和队里其他人站在后面看着,顺便跟旁边的外国队伍聊天。
既然是打着促进各国军队相互理解与交流的名义,交流当然是少不了的。他们一进场就围过来几个各国的军人打起招呼来,比较友好的是俄罗斯队,比较热情的是意大利队,比较微妙的是美国队,比较特别的是印度队。吴哲一概用英语回答。
早年中国队的语言障碍是个大问题,来参加比赛的队员因为这个吃了不少亏,回国一报告,军区的领导狠下了一番决心要挽回不利局面。这回来的队员都能听能说英语,尤其有吴哲在,不仅障碍不存在了,反而成了优势。身边这些人当中,他跟哪国人说哪国话都没问题,爱沙尼亚语也能说。领队都说吴哲的外语水平不当翻译是浪费了,非要拽着他当翻译,但袁朗说要保留实力,让他比赛前说英语就行了,得把少校这伶牙俐齿的优势藏着掖着,让它在最恰当的地方,最恰当的时候派上用场。
在宿营地住了一晚,第二天就是正式的比赛日了。头天晚上饱餐了一顿爱沙尼亚的特色烤肉,早饭的时候大家还是尽量往肚子里多塞点东西,毕竟下一顿这么正式的吃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吴哲的气势尤其强大,抱着盘子吃得气吞山河,看得旁边的外国军人简直惊为天人。
八点从宿营地出发,在军港点验好装备,所有的参赛人员都登上了爱沙尼亚的军舰。他们将被送到波罗的海深处某个海湾抢滩登陆,开始这四天三夜的生死角逐。
这段航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英国队都摆出下午茶来喝了,中国一队的队长将队员叫到一起,不知在叮嘱什么。袁朗也抬起手招呼吴哲他们过来。
“对表。”袁朗举起手腕。
爱沙尼亚与北京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尽管他们已经在下飞机的第一晚就把手表调到与当地时间同步,但这个时候再确认一下的确是有必要的。
四只手表凑到一起,时间完全一致,然后三个人抬起头眼巴巴地等待袁朗的进一步指令。
袁朗撞撞旁边的吴哲:“大硕士,发挥你话唠的特长,讲个笑话来听听吧。”
吴哲是海军出身,到了军舰上就跟回到了故乡一样,要说他会晕船就是个笑话,但他还是觉得刚才吃得太撑了一点,不然怎么会噎了一下。他单手扶着额头,斜眼看着坐在旁边的袁朗,有点怀疑自己的信任放错了人:“这就是你说的最恰当的地方和时候?”
“当然不是。”袁朗正色道,“但是在最恰当的时候来临之前,必备的练习是需要的。”
无言地看看旁边严肃的一队队长,再瞅瞅袁朗,吴哲痛苦地把脸扭到一边:“队长,我们看错你了。”
成才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了:“队长,你不跟我们说点什么?”
袁朗微笑地看着点头附和的吴哲和许三多:“你们想让我说什么?地图早就刻在了你们的脑子里,来到这里之前,你们尽了一切努力做了最充分的准备。我相信你们是最好的队友,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临急抱佛脚这事不适合咱们干。这个时候除了放松,什么也不必做了。”
的确,自silence演习过后,吴哲和袁朗,许三多,成才的组合不说是黄金搭档,也算是比较优良的组合了,在来之前一起训练过千百遍,默契已经印到了骨子里。吴哲先伸出手来,袁朗放上去,许三多也放了上去,成才的手放在最上面,四个人各自相视一笑。
“那我说个笑话吧。”吴哲摸着下巴,不怎么想费脑子地搜罗了一圈,想起一件事来。
秉持着不打无准备之仗的观念,他在来到爱沙尼亚之前搜集了很多相关资料,训练之余除了看队里的历年参赛资料和档案,还到处查找信息,他想从地形,参赛时的气候,时差再到当地食物这些细节性角度着手,写一份详尽报告供所有的参赛队员参考。
筛选信息的过程就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吴哲每天都要与一大堆千奇百怪的资料奋战,其中有一个叫阿引的作者的个人博客令他印象尤为深刻,当场叹为观止。该位自称“有原则的绿色粉丝君”的同志在一篇名叫《他们来到了爱尔纳》的文章中这样写道:
“爱沙尼亚的天空明净如蔚蓝的宝石。塔林,这个曾被叫做“欧洲十字路口”的美丽海港城市好像还停留在中世纪,建筑是典型的北欧风格,随处可见尖顶的古旧房屋。一位年轻少校骑着自行车在城中闲逛,渐渐来到了城外的丛林里。茂密的森林中,绿树成荫,清澈的泉水缓缓流淌,微风拂过,小鸟清脆地鸣叫,可爱的小鹿从身边奔过,这位英俊的年轻军人把自行车停到一边,捧着鲜花走在碧草茵茵的小路中,突然间,一位脸上涂着神气的油彩,背着沧桑的行囊的白马王子抱着狙击枪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来,仔细地把肩章上明晃晃的两条杠和两颗星的灰尘擦掉,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瓶可乐,羞涩地递给他。”
文章下面有人问可乐哪来的,为啥要带可乐去丛林,有人指出作者明显缺乏军事常识,还有人说作者就是个狗血的小白,吴哲也回了个贴,表达了对让笔下主角骑自行车去逛丛林的作者想象力的极度敬佩,再想象了下自己拖着拽着扛着自行车在丛林里艰难地蹒跚前行,而袁朗背着降落伞从直升机上跳下来被挂在树上还要挣扎着从背包里掏可乐的情形,就忍不住捶着桌子狂笑。
他们来之前在报名表上签过名,报名表上注明:比赛过程中凡出现意外情况,本国一概不负法律责任。后面还附了详细的介绍,请注意原始森林中气候变化无常,河流沼泽遍布,可能有山猫,熊,野猪,蛇等危险动物出没。
吴哲在脑海里对比了下在资料上看到的那些沼泽,会咬人的毒草和那位作者写的喝着可乐逛森林美景的场面,再想想小鹿和熊的区别,笑了起来,问:“队长,你包里带可乐没?”
袁朗抱着胳膊瞪他:“这就是你讲的笑话?”
吴哲点头,望着他笑。
袁朗拍拍他后脑勺:“看来刚才还没吃饱,得了,回去了队长我奖励你一整箱可乐,让你喝半箱倒半箱。”
许三多说:“队长,浪费不好。”
成才笑着说:“对,锄头,浪费多不好,剩下那半箱别倒了,分给我们喝了吧。”
吴哲说:“行啊,咱们带了土特产回去,说不定让大队长请客都没问题。”
四个人说说笑笑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军舰渐渐慢了下来,前方已经可以看见他们将要度过四天三夜的原始森林。
袁朗站起来,吴哲整好装备,跟他并排站着,静静地享受着大战前夕的最后一刻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