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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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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的空间比较闭塞。
昨天一整晚也没有开门窗通风。
谢改从洗手间出来后,闻到屋子里泡面的味道久久不散。
身后的洗手间,玻璃门内传来水声。
谢改敲了敲脑袋,赶紧把所有的门窗扒拉开,顺手到门口扔了一堆垃圾。
对门咖啡厅门口站着那位美女老板,正望着这边的一地残花感慨。
她看到谢改从店里出来,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不尴不尬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回来啦,哈哈。”
谢改冲她点点头,甚至还心情不错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给美女老板笑得受宠若惊。
她还记得,前几天,姜老板是和这个人一起走的。
奇怪的是,那天见面,这个人看起来很凶,像个刺儿头来挑事的。
今天,他整个人气质柔和了很多,在门口的青石台花坛边上一坐,店里小猫居然屁颠屁颠凑了过去。
谢改低头看着这只黑白花的小猫在鞋边转着圈蹭,
这应该就是那位养在身边的猫吧,怎么这么小。
美女老板主动搭话:“姜老板也回来了吧,小牡丹想死它了,天天到流沙门口蹲着等。”
它有名字,叫小牡丹。
谢改费解,这黑不溜秋的哪里像牡丹了,从两只耳朵到尾巴,一整个后背像泼了墨汁,翻过身来,又是一整片柔软的白肚皮,还有四只白手套。
美女老板:“怎么不见姜先生?”
谢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冷不丁说了一句极容易引发歧义的话——“他把猫托付给了我。”
美女老板反应了几秒,失态地从台阶上冲下来,到谢改面前,大声地问道:“他怎么了!?”
谢改低头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美女老板毕竟还年轻,眼睛里没有盛放多少复杂的东西,恐惧是真的,惊疑也是真的。
此时,耳尖的谢改听到了流沙里传来的动静。
姜渊鱼可能要下来了。
谢改大尾巴狼似的一笑:“只是病了而已,你想哪去了?”
这个情绪转变猝不及防。
变脸速度令美女老板毛骨悚然。
小说里的喜怒无常的变态好像都是这么描写的。
谢改转头,让出了她的视线。
正对面,流沙的店门口,一个人从屋里的昏暗中踱了出来。
姜渊鱼清洗干净浑身上下的尘土和血污,只套了一身棉质的黑色的家居服,毫不讲究地站在门口。
美女老板望着他,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笑。
姜渊鱼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略过她,视线挪到了谢改身上。
美女老板的笑容一半僵在了脸上,缓缓消失。一个人气质的变化,朝夕相处半生不熟的人感觉最为敏锐。
好像哪里变了,但又好像没变。
从前的姜老板虽然不太爱搭理人,但至少眼里是能容下人的。
刚刚谢改说他病了?
哪里病了?
他出门两米八的气场完全让人忽略了这个信息。
谢改单手拎着猫往回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说:“饿吗,我要做东西吃了。”
姜渊鱼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猫。
小猫祖母绿的眼睛瞪得溜圆,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伸手把小猫接进自己的怀里。
谢改比较意外地看着他的举动。
姜渊鱼:“你那样抓疼它了。”
谢改:“怎么就疼了,你是没见过老猫叼小猫吧,都是揪着后颈上那块皮。”
小猫扒在姜渊鱼的手心里,骤然乖巧。
低头用小脑袋蹭它。
两个半魂的情感和记忆全部汇入他本尊的身体里。
姜渊鱼说:“他从不敢与这个世界建立太多的羁绊,怕死的时候舍不得,只有这小东西是个例外。”
捡到它是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是淘宝某活体幼猫的盲盒,外包装上的订单号还在呢。
买主可能是在刚拆箱之后,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品种就扔了。
姜渊鱼把猫放在柜台上,敲了敲它的脑袋,说:“既然给你了,你带回去养着吧。他说的没错,我确实不适合照顾这些小东西。”
谢改看着他在家里走来走去,没有任何陌生感。
仿佛这本该就是他的地盘。
谢改终于相信了所谓延续。
姜渊鱼或许真的只是以另外一种不完整的形态存在了一段时间。
如果他们没有被发现,没有被干预。
会不会就像荒路上的月见草那样,在无人知的时候,悄悄盛开,然后凋谢。
谢改刚诗意了半分钟,忽然又意识到——不对!
姜渊鱼的半魂曾经利用曹炤给他下过套。
分明是故意引他入局。
之所以会劳神费力的设局,是因为有他利用的价值。
他一定在某个关键的节点起到过作用。
他有许多猜测,但都缺乏证实。
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谢改问道:“我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姜渊鱼抬手敲了敲挂在自己颈上的无事牌,说:“因为它。我的半魂傍槐而生,他身上有我下得禁咒,不可随意离开,而它是赦令。”
谢改:“龙鳞吗?”
姜渊鱼选择性不回答。
谢改有一个好处不纠结,碰壁了就摸摸鼻子转个弯。
他转而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同样是你的半魂,为什么他们的性格截然不同,一个邪恶到极致,一个干净到极致。你是故意的么?”
姜渊鱼:“在阴阳渡,你见到那条龙了吧?”
谢改:“见到了,算是开了眼界。”
姜渊鱼:“那东西邪性、擅蛊惑。它对我……唔,有点执念。我将脆弱的那部分放在它身边,可以暂做牵制。”
谢改:“你们是宿敌?”
姜渊鱼:“算是。”
谢改轻轻吐了口气。
姜渊鱼对这些复生的操作习以为常,可能是死来死去习惯了。
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自己呢。
是有非死不可的缘由吗?
谢改:“你需要修养多长时间?”
姜渊鱼说:“不需要。”
他在酒柜面前停了片刻,在谢改以为他要喝酒的时候,他又转头离开。
谢改:“我不知道你刚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意识,魏家的人一门心思想搞死你。”
姜渊鱼听到这话,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确定他们要杀的是我?”
谢改:“不然是我?”
姜渊鱼:“天真。”
谢改:“没道理吧。”他在丰园坊还拉了一把魏丹山,倒不是挟恩图报,只是正常人应该干不出这事吧。
更何况……
谢改问:“杀了我能得到什么?”
姜渊鱼:“能将一个潜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这还不够诱惑吗?”
姜渊鱼路过窗户,受到冷风一激,转身把门窗都关上,顺便拉上窗帘。
房间一下子又暗了。
帘后形成一片影影绰绰的光晕,姜渊鱼的嗓音平缓地说道:“他们虽然特殊,但毕竟还是人。可你是个什么东西呢,火烧都烧不死,举手投足就能翻云覆雨,叫你一声小怪物不为过吧。”
他简直是在谢改的痛处上反复横跳。
在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话题里,总有一个人有些令人艳羡的特权。
姜渊鱼就是这样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对谢改道:“带我去见你母亲吧。”
谢改看了眼日历,说:“她住在阴阳渡的归乡城,只能等十月朝鬼门开了。”
丰园坊下那处通往阴阳渡的入口已经封上了,即使没封,也轻易不会有人敢从那里走。毕竟门神有点吓人。
谢改再次接到了一个电话。
手机尾号后四位他认得,是不久前发短信求助的曾漾。
谢改不自觉地皱起眉:“喂?”
电话那头背景音有点嘈杂,谢改等了好半天,才听到一声哭腔:“救我——谢改,求求你。”
谢改目光渐沉:“你在哪?”
姜渊鱼静静的停在不远处,望着他。
曾漾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我在,狂想曲……密室……”
狂想曲密室逃脱,就在大学城里。
谢改朝门外一看,几乎没有犹豫,边走边说:“别挂电话,你现在安全吗,和我讲讲到底怎么了……”
姜渊鱼跟到了门外,靠在门框上,目送他的背影匆匆远去。
他耳朵灵,听了个七七八八,轻声自言自语道:“狂想曲?不应该吧?”
谢改没走几分钟的路,就到了狂想曲楼下。
大学城是个商业街,像这种当代最潮流的玩法,占地面积大,客流量高,租不起最核心的地方,退而求其次,也能选个二流商圈。
谢改首先听到了人声鼎沸。
原来今天周日,有闲有钱的大学生们全都就近聚集在这边玩。
曾漾没有听话。
她的通话早就挂了。
谢改直接推开店门。
大厅里的等待区到处坐满了人。
店员热切的迎了上来:“欢迎,小哥哥,玩密室吗,几个人,有预定吗,现在可能需要排队哦。”
谢改:“我打听个人?”
店员的热情降了一度:“啊?”
谢改:“你们今天迎接的客人里,有没有一位叫曾漾的女生。”
店员不肯配合:“抱歉哦,我们这里需要对客人信息保密的……”
谢改已经看到了柜台上有个入场登记本。
他直奔柜台而去,拿了登记本翻到最后。
他猝不及防的蛮横让店员有点不高兴了:“喂,你干嘛的,有话好说别捣乱啊,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谢改手指一顿,果然在。
登记表倒数第二行,用黑色墨水笔签着曾漾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谢改把登记表怼道店员面前,问:“她进去多久了?”
店员:“我要叫保安了。”
谢改:“我要叫警察了,你最好配合调查,我刚刚接到朋友的求助电话,如果她真的在你的密室里发生了什么意外……”
店员斩钉截铁:“不可能,我们家安全性做的绝对没问题好吧,而且里面到处都是监控,有工作人员实时盯着,能出什么事?再说了,入场之前,手机全部统一存放,你的朋友在里面怎么可能给你打电话呢?”
谢改:“监控室在哪?”
店员无奈,只能联系监控室的工作人员确认玩家的安全。
谢改被带到了监控室门外。
负责盯监控的两个胖大叔把所有画面调出来,茫然地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啊。”
上一场进去的是六个人,两男,四女。
工作人员把所有的画面摊在屏幕上:“您看。”
店员回头对谢改道:“您看。”
谢改目光从每一个画面上略过,然后开口,冷冷地问:“监控上为什么只有五个玩家?”
……
店员惊了。
负责监控的工作人员也惊了。
几个人趴在屏幕上,挨个数人头。
密室里除了玩家,还有真人NPC。
但是真人NPC穿得都是特定的服装,所以很好辨认。
他们数来数去。
玩家真的只有五个。
只剩了两男三女。
丢了一个女生!
这可还了得。
他们从头开始追溯所有的录像。
店员还记得要安抚谢改,可一转身,哪里还有谢改的人影。
门口空荡荡的。
店员当机立断,吩咐两个工作人员:“开灯,暂停这个密室的玩法,先找到人再说……诶,你又是谁?”
门口悄无声音地站了一个陌生男人。
他走路居然没有声音,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一只手负在身后,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外面下雨了吗?
没有吧?
店员忍不住开了个小差。
那人趁机点燃了一根随身携带的香薰蜡烛,味道很好闻,淡雅绵长。他把蜡烛放在桌子上,一屋子人都不由自主去看那跳跃的火苗。
男人在门口一点头:“委屈诸位片刻。”
然后,钻进了密室入口。
而那几个工作人员聚在蜡烛面前,仿佛隔绝了五感,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有浮沙轻轻掩埋了他们的部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