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美姬》冰雪柔情

5、惑主

　　我正坐在水榭里看书，一本史诗，就是上次摄政王在这里看的那本

　　如果他会留下千古骂名，那我呢？

　　千百年后，人们有怎么看我？

　　妖媚惑主？九尾狐妖？另一个妲己还是褒姒？

　　这些又是我自己作得了主的吗？是我自己所能掌控的吗？

　　如果可以我宁愿回到乡里种田，当一个普通的农人，

　　或者去到哪个不知名的小镇上，和枫一起开家小小的铺子

　　可是就算是种田，在暗月也活不下去了

　　王府的家仆为我端上了一碟梅子，我喜欢吃梅子，这谁都知道

　　可是我又读了半天，那个仆人还是没有走

　　我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

　　他并不是真的王府家仆

　　这个人我见过的，他是宫廷里的侍卫，西的贴身侍从

　　“岚大人请随我来，陛下在等你”他在我的耳朵边轻声地说

　　这次并没有到含烟殿，去的是碧翠湖

　　外面还还下着绵绵的细雨，远远地我就看到一个人穿着蓑衣，站在一个普通的渔人的小舟上，在斜风细雨中笔直地立着，仿佛那风雨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竟然是他！

　　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脸，淋湿了他的衣袖

　　“陛下，您这是何苦？”

　　我连忙拉着他到船舱里坐下，普通的木板船，破旧的船舱，仅仅够我们两个人坐下

　　“失败了，我的治水计划失败了，我。。。。”

　　他紧我着我的手在发抖，手指已经在雨水里浸得又湿又冰

　　“这是预料中的啊”

　　“他们！他们！他们都。。。。没人听我的”

　　“您别这样呀！”

　　他竟然把头埋在我的怀里，瘦弱的身体在抖动。。。湿了我的前襟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这个高坐在暗月龙椅上的人还只是个孩子，他跟枫同样的年纪，只有十六岁，要面临那么多的不得已，那么多的艰难，多少人在紧盯着他，有多少双肮脏的黑手要把他来向深渊。。。他的苦心令人心疼！

　　我轻轻地抚摩着他被雨水打湿的黑发，抚摩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我们还有希望吗？暗月还有希望吗？”他抬起头，眼睛充满渴望地看着我

　　他说“我们”让我心里有一丝丝的感激，他把我当成他贴心的人啊，我一个小小的男宠，蒲柳之姿，何德何能，却蒙他如此看中

　　不管怎样，就算血祭暗月，我也要誓死效力到底

　　“有的！一定有的！”

　　他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紧紧地。。。。

　　我坐在含烟殿里

　　已经是深夜了,含烟殿里依旧灯火通明

　　不过不是那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堕落昏庸情景

　　他正在看奏折,不过喜的少,忧的多

　　而那些喜的也是那些阿谀逢迎之辈的浮夸之词,忧的却统统语焉不详,或直接说要拨银两赈灾

　　“下面的情况真的那么糟糕?”

　　他担忧地问我的时候,我就把在乡里的所见所闻一一讲给他听,

　　明知道他听了会更伤心,但我不想欺瞒他

　　“难道暗月真的到了。。。。。。”他的神情凄楚绝望

　　“我有一个愿望，有一天，暗月所有的百姓都可以和乐美满，过上开心幸福的生活，男耕女织，商贾通行，上通下达，老幼携乐。。。。。。”

　　他说着说着，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烛光映着他消瘦的脸，苍白得像纸一样

　　“会的，一定会的！有一天一定会实现的！”我对他说，

　　这是他的梦想，同样也是我的梦想

　　他将我搂在怀里，抚摸我的长长的银发，将头插在我的颈窝里，吮吸发间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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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接近清晨的时候我还是回了摄政王府，枫还在那里，如果我不回去不知会怎样

　　摄政王可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老狐狸

　　里面亮着灯，我的心“咚。。。咚。。。”地跳，不知。。。。

　　即使不情愿，我还是踏进了那个门槛

　　摄政王果然脸色阴森的坐在里面等着我

　　“看来本王管教不周，容你如此三番四次”他的语气阴历“说！是不是去了那个小皇帝那里？”

　　“是”

　　“你到是供认不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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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枫来看我

　　他紧紧抱着我，一个劲地掉眼泪

　　“我要杀了他！”他的声音坚决如利刃

　　“不要这么冲动！枫，现在还不是时机，我们没有胜算”

　　“那,哥你说什么时候才是时机？等他把你毁了吗？等我抱着的是你的尸体吗？等你已经是白骨一具，是不是那时候才是时机？”

　　“会有那一天的，相信哥，哥要他千百倍的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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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被软禁在那间屋子里，身上的伤口已经慢慢地开始结痂，但是还是有灼热的痛啃噬着我

　　我正要换药

　　“嗖”的一声，一支箭射在窗棱上，还有一封信在箭上

　　我打开来看，脸一下子苍白，上面简简单单写着五个字

　　“王病，望急见”

　　怎么办，我一定要想办法，可是我怎么才能出去？

　　真巧，枫带着炖好的补品来看我

　　我紧紧地抓住他，把那封信给他看

　　“枫，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找件家仆的衣服，和黑纱，哥求你了！”

　　他的神情痛苦，手指发抖

　　“你！你要去见那个小皇帝，还要我帮你，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你就那么在乎他？他害你害得还不够？你还这样急着想要见他？”

　　最后我还是到了含烟殿

　　我看见西躺在殿内的床上,憔悴消瘦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我在他的身边坐下,摸了一下他的头,很烫

　　他睁开眼睛,看见我来,嘴脚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侍从在后面关上了门

　　含烟殿里顿时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诺大的含烟殿里无比的寂静,烛光摇曳的昏黄

　　蜡烛的火焰被风吹得在白色的窗纸上落下晃动的影子

　　他冰冷的手紧紧握住我,把我搂在怀里

　　“你!”

　　“别说话，岚，我就想这样静静的搂着你”他闭上眼睛，把头窝在我怀里

　　寂静

　　他的手指敷上我的眼睛，鼻子，嘴唇，脖子。。。。最后停在我的胸前

　　“可以吗？”他的声音颤抖

　　我没办法拒绝他呀！不知不觉地微微点头

　　“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怕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我抱着他，轻轻地扶他的背

　　“别这样，我们还有梦想呀！”

　　他抬起头，湿润的眼睛布满血丝，深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还有梦想。。。。”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却充满了绝望，深深的绝望。。。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喜欢西的，但是是那种知己多于情人的喜欢，我只是不忍看到他落泪，他的泪让我的心揪得好痛

　　躺在他的身边静静的睡着。。。他紧紧地搂着我，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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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门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外

　　摄政王！

　　捉奸在床吗？

　　他的脸色阴历深沉地像是一场噩梦

　　摄政王并没有责罚我,很奇怪,他只是派人把我送回去,重新软禁起来

　　他有这么慈悲心肠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枫每天都来看我,有一天他忧虑重重地对我说

　　“哥,现在外面情势很混乱，都说要发生政变了”

　　政变！

　　我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没有人指责摄政王，都把矛头对准你，说你妖媚惑主，是狐狸精变的，想要祸国亡暗月，摄政王只是不想那个昏君继续被你操纵才会。。。”

　　枫还在说着可我已经听不到了

　　西，真的要死了吗？那个几天前还在我怀里的孩子真的要死了吗？

　　青天呀，公道何在？这黑白颠倒的世界！

　　天呀！你黑白颠倒何为天

　　漆黑，无比的漆黑要将我淹没，周围是数不清的牢笼与高墙。。。。看不到人，只有无数的野兽，睁着贪婪，无耻，欲望的眼睛，一双双都要将我吞噬

　　职责声，辱骂声

　　狐狸精！妖精！媚主！祸国！

　　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还要活着？我这个妖怪

　　那个可怜的孩子快要因我而死了呀

　　我颓然倒在地上，像是散了架的木偶

　　没有灵魂，没有生命，只是破碎的躯体还在人间漂浮。。。

　　“哥，你不要这样”枫抓着我的肩膀，摇晃我的身体

　　“你这样让我好心痛！”

　　枫，我还有枫！

　　我紧紧地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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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瘦了”
　　摄政王来看我的时候对我说

　　可笑！他是在关心我吗？

　　我不说话，也不去看他

　　他来的时候，我的头都没有扭一下，我这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干枯的树枝在寒冬里随着凛冽的风乱晃

　　快要下雪了吧！

　　撒菲尔为我披上一件外衣

　　他的手指碰到我裸露在空气里的颈间的肌肤时，我猛的一颤

　　“不要碰我！”

　　我推开他

　　他却将我搂得更紧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本来我还想让他多活几天，就算我不杀他，他那个短命鬼也没几天可活了，可是知不知道，看见他抱着你的时候，我就像发了疯一样”

　　他的眼底满是疯狂

　　“为什么一个像你这样小小的男宠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了，我堂堂撒菲尔也会有在乎人的这一天”

　　你明明知道西没几天活的日子了，还要剥夺他仅剩的几天生命，他是你的亲侄子呀，冷血残酷的人！

　　我不说也不动，静静地任他抱着，就像没有灵魂的木偶

　　“你说话呀！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说啊！你到底要什么？”

　　他狠命地摇晃我，像是要将我摇醒

　　撒菲尔，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中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我要见他”我张开嘴，冷冷地对他说

　　“好！我准你见他”

　　他的眼光让我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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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撒菲尔派人将我送到关押西的水牢

　　堂堂的暗月帝，金枝玉叶的身份，却被他关在这种地方

　　漆黑的水牢，酸腐得令人作呕，不知道有多少人怨死在这个地方，缠绕在空气中的都像是怨灵的气味

　　西就坐在一间小牢房的角落里

　　更憔悴了

　　头发披散凌乱

　　狱卒为我打开了牢门

　　我站在门口，和他对望着

　　手已经在发抖

　　只是这样远远地望着，我们俩就已经泪流满面

　　他像是干柴一样冰冷细瘦的手指伸过来，颤抖地想要抚摸我的脸

　　我将他楼在怀里

　　“我以为没办法再见到你最后一面了，大概是上天可怜我，还是让我见到了你”

　　他哽咽着说

　　“你不怨我吗？你不恨我吗？”

　　“卿有什么错？一样可怜的人，一样无奈的人”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

　　“如冰似玉一样的人儿，却陷在这样的污泥里”

　　一生得一知己足矣！

　　他抱着我，静静地，抚摸我的脸，我的额头，眼睛。。。嘴巴，像是要将我刻进他的心里，生生世世都要记得一样

　　好轻柔，像丝一样滑过

　　“你知不知道，我还要这样一个梦想，有一天，暗月的人都过上和乐美满的生活。。。。。我和你携手田间。。。看着农人耕作。。。看日出。。。看日落。。。。。”

　　我紧紧地抱着他，紧紧地。。。。

　　午时，刑场

　　我坐在撒菲尔的身边，这里是观看行刑最清楚的地方

　　他要我在刑场上亲眼看到我所爱的人是如何人头落地的

　　这是他能像到的对我的最大的打击和折磨，他要用最极端的手段来惩罚我，让我一辈子都刻骨铭心这一刻

　　他做到了

　　西被他们绑着手臂，扔在刑场中央，头上插着木牌

　　罪名是“宠信妖人，玩物祸国”

　　可笑！就是祸国也应该惩罚我这个妖人，可我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却把国君推上刑场

　　他们杀人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即便是国君也只是他们操纵在手上的木偶，这个木偶不听话了，玩腻了，扔掉，换一个就好了，而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就是操纵木偶的冷酷的杀人者

　　西在刑场上，望着我，笑着。。。。

　　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处境。。。

　　“我还有一个梦想。。。”我记得他在我的怀里温柔地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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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

　　仍然记得那天，第一次见你

　　正是梅花初开的时候，在璎月女神殿后的梅花林里

　　那天风好轻柔，你冲着我笑，笑容比清风更温柔

　　我看到你清亮的眼睛，就知你不同一般

　　你站在梅花树下

　　风姿卓越，清雅高洁。。

　　也像一朵白梅花。。。

　　。。。。。。。。。。。。

　　西，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还在笑？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冲着我这样温柔地笑

　　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那些嗜血贪婪的野兽的眼睛

　　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笑容这样甜美

　　梦

　　我明白了

　　你安心地去吧

　　我们的梦会变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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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光一晃，鲜血溅落在地上，他的身体倒了下来

　　头颅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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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难过吗？为什么在你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痛苦的表情，为什么你还在笑？”撒菲尔抓住我的肩膀，摇晃我

　　我没有痛苦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做了那么多全都白费了，是不是很失望？

　　他的眼中闪现出惊犋，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怎么了？吓痴了吗？”
　　他拼命地摇晃我的身体

　　“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停止这样的笑？”

　　“我想要那颗人头，西的头颅”

　　“你！”他睁大眼睛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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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把西的头颅埋在我们初遇的那棵梅花树下

　　你那样温柔地看着我，

　　站在梅花树下，笑着，

　　也像一朵白梅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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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马车上，怀里抱着一个白锦缎的包裹

　　白锦缎里包着西的头颅

　　血从锦缎里渗出来，一直染湿我的锦衣

　　我打开锦缎

　　俯下身来亲吻他蜡纸一样干枯消瘦的脸颊，额头，仍然带着笑的嘴角

　　西

　　我用手抚摸他被猩红的血污脏的黑发

　　你还在笑，在做着美梦吗？你说过好想和我一起携手田间。。。。

　　你想做的，没有做到的我都会一一为你做到

　　你的梦想我都会一一替你完成。。。

　　我用手去扶上他仍然睁开着的，带着笑的眼睛。。。。。

　　睡吧，西，安心地睡吧！

　　我们就快要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