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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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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煜的老家在北方,这些年在外读大学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老家没什么亲戚,唯一一处老宅也早被父亲卖了,这次回去还真是故乡异客。
从首都坐飞机只能到达市区,接下来的路程,要坐将近七个小时的大巴车。
这是一段漫长且枯燥的路程,特别是对晕车的人,极其不友好。
陈煜居住的地方多山,车子行驶在山路上有些颠簸,车窗两旁都是不变的青绿色,一路看下来很快就乏了。
陈煜打了个哈欠,靠着车窗睡了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离家近的原因,居然做了个梦,梦里是夏日的午后,他和沈期在宿舍里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老旧的床板被两个少年压的不堪重负,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汗水在拍打下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加上断断续续的啜泣和呻吟,让人浮想联翩。
陈煜觉得自己很热,想要释放什么,可低下头的时候,身下那个白皙的少年却看不清模样。
陈煜觉得他好像哭了,想要伸手摸摸他脸,碰到只是一团白雾。
……
司机一个急刹车,打破了这个梦,陈煜揉着额头被撞出来的包,微微皱起眉,怎么会这样呢?
这阵子陈煜联系了好几个高中同学打听沈期的消息,可大伙好像被封住了记忆似的,不约而同的说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陈煜觉得搞笑,没有这个人,难道自己跟空气谈的恋爱?
将近傍晚,大巴终于到了站,车上的人拎着行李纷纷下车。跟过去一样,一下车,门口堵了几十个老乡,像打劫似的抓着你问:“要不要打车?要不要住店?”
要是初来乍到的人难免会被这种热情吓到,陈煜习以为常的甩开被拉的手,操着浓郁的家乡话说:“不用了大伯,我回家的。”
出了站随便打了辆出租车,来到县城里提前订好的宾馆,一夜无梦。
老家的空气清新,一大早起来神清气爽,昨天路上的疲惫一扫而空,陈煜背着双肩包打算先回母校转转。
同学们不记得沈期,老师总该不会不记得。
陈煜高中在一中念的,在这个小破县城中算是重点高中,当年的升学率还不错。
来到学校门口,校园的管制一如既往的严格,陈煜谎称是学生家长,被老师叫过来有事,又报了高中班主任的名字,果然被放了行。
一进校园,记忆顿时鲜活起来,那个少年的脸也渐渐有了模样。
晚自习的操场边上,周末的宿舍楼里,男厕所的隔间中,粘腻又青涩的回忆,让他面红耳赤。
看着如今斑驳的校园楼,陈煜有些感慨,岁月不饶人啊。
一楼大厅有学校老师的花名榜,当年教他们的班主任还没退休,陈煜在花名榜上找到老杨的名字。
杨广志,特级教师,高二三班。
陈煜来到楼上的时候,恰巧赶上下课,学生们一拥而出,把他挤在楼梯口。
看着这些活泼的孩子,陈煜忍不住翘起嘴角,年轻真好。
走廊的最后一间屋子是老杨的办公室,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老旧的门板被蚂蚁蛀了好多孔,振动时簌簌的往下落着木屑。
“请进。”听着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陈煜推开门,老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愣住,恍惚了半天才想起来:“你是陈煜?”
“杨老师还记得我。”
“哎呀,你是那一届里唯一考到首都的孩子,我怎么能忘。”老杨欣喜的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问:“这些年在外面学的怎么样?”
“考了本院的研究生,今年刚毕业。”
“真好,真不错!”老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想起回母校来看看?”
陈煜也没卖关子,直接开口询问:“老师,我想找个高中同学,大学时断了联系,这些年一直没他的消息。”
“哎哟,这么多年可不一定好找,你没问问其他的同学吗?”
“问了,其他同学都不记得他了,沈期,那个高二下学期转到咱们班的男生,您还记得吗?”
老杨扶着镜框回忆了一下,陈煜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生怕从老师嘴里也说出不记得这个人。
“好像是有这么个学生,你等下,我找找你们那一届的花名册。”
因为时间太久,东西又多,老杨翻箱倒柜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他们这一届的花名册。
翻着一张张泛黄的纸,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那个叫沈期的孩子。
“你看看,是他不?”老杨把沈期的档案抽出来递给陈煜。
上面清晰的记录者沈期的转学时间,籍贯,和现居住地址,还有一个座机号码。
旁边贴着的一寸红底照片,那个少年清瘦又帅气,即便放在现在,也是一枚小鲜肉。
陈煜摸摸照片露出笑容:“老师我能拍张照吗?”
“可以啊。”
陈煜赶紧拿出手机,对准焦距把整张纸都拍了下来,又单独把那张照片也拍了一张。
“你要不问,我都忘了有这号学生了,看见照片才想起了,这小子孤僻的很,很少跟班里人说话,学习成绩也一般,坐在角落像个隐形人似的。”老杨的职业病又犯了,看到不思进取的学生就生气,嘟嘟囔囔说了一堆。
“谢谢老师,没什么事就不打扰您了。”
“啊,没事你忙你的去,好好学习常回来看看。”
从学校出来,陈煜直接去了附近的打印店,把手机里的档案打印一份,又洗了一版照片。
负责打印的姑娘在电脑上边修照片边问:“这小孩长的好帅!也在一中上学吗?上高几了?”
“没有,他已经毕业了。”
不一会洗好的照片就出来了,新的像刚拍的似的,陈煜小心的把照片裁剪开,拿了一张放到自己钱包里。
知道了沈期的信息陈煜反而不着急了,他打算先回趟老家,祭祀一下祖父祖母,这是回来前父亲的嘱托。
因为离家太远,父亲已经好多年没回来过了,每年清明父亲都是在十字路口,偷偷的给老人们烧一点纸钱。
父亲时长念叨,不知道自己死后还能不能吃到香火钱。
陈煜有些哭笑不得,他是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鬼神,更不信转世投胎之说,人死如灯灭,那口气散了也就没了。
留在世间的也只剩下亲人的牵挂。
*
老家这些年变化不大,除了几栋新建的二层小楼,大部分依旧是过去的砖瓦房。
尽管离家已经许多年,陈煜还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自己家的位置。
老房子当年卖给同村的一户人家,这家住了几年听说搬到县城里了,村里的房子不好卖,这栋老宅也就荒废了。
陈煜路过家门口的时候朝院子里看了看,满院的杂草丛生,房顶已经塌了一半,这要是让父亲看到,老人家多半会心疼的拍着大腿,痛哭流涕。
村里的小卖部就有卖烧纸的,陈煜进去买了两捆,又买了个打火机,沿着去后山的小路走了上去。
以前年三十去上坟磕头,陈煜都会跟着父亲一起去,所以对自家的坟地也熟悉。
羊肠小道走了将近半个钟头,前面是一片松树林。
爷爷奶奶还有妈妈,都睡在这里。
小时候他不懂为什么坟地都要在树林中,爸爸解释说,这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蒙阴子孙后辈的。
走进树林里,倒是瞬间阴凉了不少,按着记忆找到那几个小坟包,陈煜跪在地上先磕了三个头。
跟母亲说了说自己这几年的学业,在他们老陈家来说,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然后在四周捡了几块石头,围城一圈把买来的烧纸放在中间点着。
松树林里干燥,点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纸钱燃烬了,陈煜把石头压在灰上,防止被风刮跑,跟家人们说了再见,背上背包再次离开故乡。
晚上回到宾馆,陈煜做了个长长的梦,梦见自己还很小的时候,经常坐在自家老房子门口和泥巴玩。
玩着玩着突然一个人从自己身边经过,陈煜抬起头就看见那个清瘦的背影,穿着浅蓝色的校服,走在前面。
陈煜起身想追,可自己短手短脚的根本跑不快,他想大声喊让沈期停下,可嗓子像被堵住似的,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他从自己的视线里一点点消失,陈煜在梦里急哭了,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是一场梦。
摸着脸颊上冰冷的液体,陈煜有些不知所措,赶紧起床收拾东西。
收拾好后才发现,现在才凌晨三点,外面天都还没亮。
坐在床上陈煜没了睡意,脑海里开始回忆两个人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