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前路无知己》深蓝如雪

3、第三章

　　（明成化元年，山西李园）
　　小阁重帘有燕过。晚花红片落庭莎。曲阑千影入凉波。一霎好风生翠幕，几回疏雨滴圆荷。酒醒人散得愁多。
　　-----------------------宋 晏殊 《浣溪沙》
　　一曲悠结，余音绕。水榭小楼内，一白衣书生独坐琴桌前。撩着余音未尽的琴弦。墨色长发微卷垂服在腰间，偶有几缕不服管教搭到胸前。俊逸的脸上几乎看不出表情，只半眯着眼似乎只沉浸在乐曲的余韵中。
　　突然，他半眯的眼慢慢的睁开，明亮的眼里居然带着一丝笑意，连带薄唇也微微上翘牵出悦色。不过难得的和颜却在小小的脚步声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间的微皱。
　　只见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一个粉团似的小娃儿，从外面小跑进来。脆脆的童音还叫着书生的名字：“清先生，清先生~~~”
　　小粉团似乎跑得累了，刚跑到琴桌前就半趴在桌上直喘气。那清先生见他如此，无奈的叹了口气，眉宇间的不悦瞬间消失。伸手将趴在一旁的小粉团抱起来，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一边轻抚小粉团的背助他缓气，一边开始例行的说教：“小欢，你身子不好，下次不许这样跑，知道吗？”
　　“可是……咳咳~~~咳咳咳~~~”被叫做小欢的小粉团有些委屈的辩解，不料适才跑的本就有些岔气这么一张口更是吸进了不少冷空气，喉间一痒便咳嗽了起来。粉嫩的小脸咳的通红，眼角更是咳出了泪花。
　　“……”清先生见他咳的这么厉害，后面的教训之词也说不下去，只一脸心痛的给他拍背顺气。小欢在清先生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顺过气来。脸上咳出来的红晕还没消退，小孩子特有的活力又回来了。
　　“清先生。”小欢刚顺过气，一双小手就扒拉上清先生的衣襟。
　　“别急，你慢慢说。”清先生低头看了眼被小爪子捏皱的衣襟，并不以为杵，只是扶小欢在自己的腿上坐好，一边伸手替他整理咳嗽之后有些凌乱的半长头发，一边听着小欢说话。
　　“嗯~~”小欢乖巧的应了身，坐直身子把自己刚听到的消息说给先生听：“清先生，爹爹说家里来客人了，让我过来请你过去。”
　　“什么客人？让我去见？”清先生手灵活的替小欢理顺头发，然后又从他两鬓拉过一点头发集在脑后，最后空出一只手从自己怀里摸出一根米色的发带结了个蝴蝶结给小欢系上。
　　“不知道。爹爹就让我来找清先生。”小欢摸了摸后脑勺的蝴蝶结，乐的咯咯地笑了阵。“谢谢清先生~~~”
　　清先生微微一笑，把自己的衣襟整理了下，抱起小欢抬步出了小楼往前院走去。
　　“清先生，快点快点~~”小欢似乎觉得清先生走的慢了，不停的催促着。那清先生倒也好脾气，笑着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到了前院的大厅。
　　大厅里客人已经来了。清先生一眼看去，厅里端坐着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位文质彬彬，留着半尺来长的山羊须坐在主位上，正是小欢的父亲——李园的主人李文靖。
　　侧首客座上坐着另一个男子，相较与李文靖这人的长相就要粗犷的多。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上隐约可见薄茧。似乎是使刀剑一类武器的高手。清先生倒是不关心这些，只把注意力放到这男子身后蜷缩的小小身影上。看那模样相似一个比小欢还要小上一些的女孩子。
　　“寻欢，下来。你让先生抱着你算什么事？”李文靖见清先生抱着小欢进门，原本高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哦~~~”小欢瘪了嘴让清先生放他下去，一步一捱的走到自己父亲身边站好。
　　“过之，让你见笑了，小儿就是不懂规矩。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给小欢请的先生。”李文靖见清先生脸色冷了下去，连忙起身拉过朋友上前去介绍。
　　“这是我的妹夫林过之。”
　　“在下杨清。”清先生，杨清只略略抬手做礼。
　　如此态度，李文靖见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那林过之似乎还没遇到过如此冷漠傲慢待他之人。面色上自然有些许难堪。李文靖见状连忙又打圆场扯开话题：“清先生，过之此次前来，其实是想让他的女儿诗音拜您为师，学些诗书礼仪。”
　　“……”杨清并未答话，只看着李文靖。冰冷的眼神看得李文靖背后汗毛竖起，连忙解释：“咳~~~清先生是这样的，我妹妹前不久过世了，过之一个人带着诗音在门派里面，不好照顾，所以……”
　　杨清并没有理会李文靖的解释只是看着李文靖身后那小小的身影。这边大人们在冷汗议事，那边两个小家伙倒是很和睦的聊起天来。
　　“你叫诗音？”小欢很有兴趣的盯着一直躲在椅子后面的穿着红色衣裙的小女娃。
　　“嗯~”小诗音又往椅子后面躲了躲。
　　“别害怕，我不会欺负你的。清先生说了男孩子要保护女孩子。”小欢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见小诗音没有再躲，开心的笑了笑又往前走了一步。“爹爹说你是姑姑的女儿，所以你就是我表妹。我是哥哥，我会保护你，你放心吧~~”
　　“真的？”听了这话小诗音总算从椅子后面慢慢磨蹭了出来。“拉钩。”
　　“拉钩。”两只小手勾到一块儿订下永久协议。
　　“让她跟小欢一起来吧~~”杨清见状神色一缓，说了句调头边离开了大厅。
　　“姐夫，你看他……”林过之不满的在杨清身后，瞪了好几眼。“一个教书先生你就这样纵着他无礼？”
　　“过之，你不明白。这杨先生很有本事，还是不要开罪的好。”李文靖倒是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看正在聊天建立感情的表兄妹二人。当下便明白杨清松口的原因。拉林过之再次坐下，这才仔细的同林过之解释。
　　原来这杨清之前不过是个游历的琴师，机缘巧合之下到了李园，救下了李文靖当时刚出生不久天生带病的小儿子寻欢。
　　从此便留了下来，一边用自己的独家秘药给小寻欢调理身体，一边在李文靖的邀请下做了小寻欢的西席。
　　只是这杨清为人冷漠孤僻，除了小寻欢外少有人能看到他的情绪波动。更别提是要他答应多收个学生。
　　“也就是说，这杨清此次愿意收下诗音，完全是因为寻欢？”
　　“可以这么说。”李文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林过之看看正和自家女儿玩的小寻欢，再看看摇头叹气的李文靖。不禁开始怀疑起把女儿送来李园的正确性。

作者有话说

说在前面的话：李文靖即飘飘他爹，我搜了很久都没找到李老爹到底叫啥名字，只知道他做过户部尚书。于是胡诌了一个名字。另外这里设定飘飘是成化12年中的探花当时17岁，于是这章里飘飘才红果果的5岁高龄。小表妹诗音也是5岁，两表兄妹大小在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