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张耶结婚那天,宋淮安就是带着小章帮他准备的礼物去的,只是想到也没想到会在宴会上遇见随遇。
想到是因为,以随遇和赵可儿的交情,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想到是,随遇自从出国以后就断了和国内的联系了,电话,微信,□□,邮箱......所有宋淮安能想到的,能联系的,随遇都没再用了,她是铁了心想要放弃国内的一切的,包括宋淮安,她也不想要了......
随遇是被宋淮安的大学同学们拉着坐在宋淮安身边的,太热情了,随遇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尴尬地落座在那个她最不想坐的位置。
大家都心领神会地对着宋淮安笑,宋淮安倒没什么,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随遇和宋淮安不一样,她做不到,坐在宋淮安身边会让她觉得很烦躁。
坐下以后,大家都开始聊起天来,无非是说说从前,聊聊现在。
因为这一桌的大都是以前和宋淮安一个学院的,出来不是做了律师就是干了公务员,总之都混得风生水起。
随遇不是和他们一个专业,也没什么插得进嘴的,也不想说话,就静静坐着,有时候见大家都笑,她也礼貌地跟着大家笑,虽然她并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但好像就该是这样的。
有时候随遇都觉得有些晃神,好像时间又倒流了一样,从前她也常常这样。
那时候她爱宋淮安,常常坐高铁从海城坐高铁或者坐飞机回北城来找宋淮安,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陪着宋淮安,就让她觉得很满足。
有时候宋淮安要去聚会也会带上她。聚会上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插不上话,有时候别人Que她,她就回答回答问题,然后又呆呆地坐在宋淮安身边。
那时候,她心甘情愿地做着他身边的陪衬品。她甚至在暗自庆幸,这样的陪衬是独一无二的,只是陪衬永远都是陪衬,只有必需品才是离不开的。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人,只是如今随遇再也没有勇气做出那时候的举动了。往事翻涌在心头,让随遇感到窒息,周围的欢声笑语,喜庆热闹的氛围深深地刺痛了随遇。
越是和从前相似,那种熟悉而亲密的感觉就越是让她感到难受和压抑。
往事和如今,都化成无数利剑,一下一下地剜着她的心,她的身体。脉搏、呼吸都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她既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也感受不到呼吸。
难受,压抑,愤怒,不甘,无奈,惋惜......种种感受就像是烧酒下入喉一样,直冲向她的脑门。
随遇急冲冲地拉开椅子,直直地奔向洗手间的位置。
随遇躲在厕所里,有些懊恼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手提包也带出来,这样就不用再回去了。现在这样就更加尴尬了,她不想回去,但是如果隔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又会惹人生疑。
随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精致的妆容都掩饰不了她的溃败。
随遇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赢不了宋淮安......
整理好心情以后,随遇才离开洗手间的,只是没想到宋淮安也在。
宋淮安单手插着裤袋,看了眼随遇,什么也没说,就往酒席处走了。
正好此时新娘进场,为了不影响周围的人观看婚礼,宋淮安没有往自己的席位走,而是站在旁边等着。
随遇也是出来了才知道,无奈也只好站在宋淮安身边等着。
新娘的父亲哭着将新娘的手交给新郎,场下很多人都在鼓掌喝彩,随遇也在鼓掌,她和所有人一样真诚地祝福着这对新人,也比其他人更加感动他们的结合。因为曾几何时,随遇和曾幻想过和她的那一个人从校服到婚纱,很天真也很傻,但是就是这个念想让她走过了一整个青春,灿烂且独一无二的青春。
而此时,她青春里的那位男主角也正站在她身边看着这一场盛大的婚礼,但却是以一个无名无份的身份站在她身边。
他们穿着得体,仪表堂堂,共同站在这个角落里,好像在见证着那场属于他们的青春的落幕。
她泪光闪闪,不知道是被这对新人感动了,还是被那个曾经奋不顾身的自己所感动了,总之她此时此刻心情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宋淮安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人。她处于灯光之外却浑身散发着光吸引着他。她笑得天真,笑得真诚,笑得纯洁,她的眉眼弯弯,她的牙齿洁白整齐,她的小酒窝调皮生动,她的脖子纤细而洁白,她的一举一动都如年轻时一样生动迷人,甚至平添了一份岁月赠予的历练后的知性从容......无论过了多久,她还是那样的美好,她依然是他心头上唯一的白月光,心头血。
一切都过于美好了,太美好了,也太残忍了。
“宋淮安,你知道吗?我也曾想过和你这样。”
这句话随遇从走进婚礼宴会的时候想说,在见到宋淮安的时候想说,在婚礼开始的时候想说......但是此时此刻,她突然不想说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已经分开的事实,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有他的青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舞台中,张耶和赵可儿两个人正深情表白着。
赵可儿说,“我叫赵可儿,但是我一点都不可儿。”惹得底下人哈哈哈大笑
赵可儿自己也笑,继续说,“我还记得你当初老往我们学院跑,我一看,人傻乎傻乎的,天天借口说来找我们系的系草--淮安师兄,还老是跟着师兄来参加我们院的活动。我那时候就想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人,自己学院不跑,老是往我们学院跑,要不是师兄有女朋友,我还以为他暗恋我们淮安师兄呢!”
底下宾客又是一阵大笑,可是随遇却笑不出来,是啊,那时候她还是宋淮安的女朋友,赵可儿私底下还偷偷和她说,让她防着点张耶,那时候她还真的傻乎乎地跑去问宋淮安。
宋淮安侧头看了眼随遇,随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牵强地挂着。
张耶丝毫不恼,反而宠溺地看着赵可儿,接着她的话,笑着说,“我那时候就是为了你才每天往法学院跑的,傻瓜。”
赵可儿嗔怒地打了他一下,底下的人开始起哄了。
张耶说,“我看你第一眼啊,我就喜欢你。可是那时候听别人说你不想谈恋爱,我又怕你被别的男人骗走了,所以我就天天晃悠在你面前,斩了你的桃花。”
“哦哦,我就是为什么当时没别的男生给我表白,原来就是你。”
张耶笑着,也不反驳,算是默认了。
两个人又一唱一和地说了很多,到了后面的随遇已经没有认真听了。听得越多那些被压抑了五年之久的回忆就仿佛决堤的洪流,让她溃不成军。
等到了要抛捧花的时候,赵可儿却说,“不好意思啦,今天不抛捧花了,因为我要将我的捧花送给我的随遇师姐,她是我们的红娘。我希望她能幸福。”
说完,赵可儿就四周张望,看到了随遇以后就指着随遇示意灯光师将灯光打过去。
随遇还在不断地回想起大学的事,还没反应过来,舞台的灯就打了过来了,晃得她心慌慌的。
灯光下直直地打在随遇和宋淮安身上,周围变得昏暗,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站在灯光下的他们两个人一样,又好像是一个牢笼困住了他们,逃不掉也没法逃。
随遇终于在赵可儿的那声催促下迈开了步伐。
宋淮安看着随遇迈开的步伐,从他身边一步一步走远,光也跟着她的步伐离他远去。
他站在黑暗之中突然很害怕,很害怕,怕永无天日,怕随遇离开,就像这五年一样,离开他,到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
连自己都吓一跳,他快步走到随遇身边,拉住了随遇的手,紧紧地包在他的掌心。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舞台的中央。周围的欢呼和喝彩他都全然听不见,他现在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他和随遇又站在一起了。
时隔多年,再次被那双宽厚温暖的手握住的感觉,让随遇有些穿越时空的错觉。
宋淮安牵着她往台上走,四周围的人都在为他们的般配而欢呼雀跃,只有随遇想逃。可是这样的环境让她进退两难。
宋淮安的手是暖的,握着她的时候有种不容挣脱的力量,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如果一开始就能被他这样坚定的选择,他们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了。也许今天宴请宾客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好不容易走到舞台,随遇才脱离了宋淮安的手掌,接过捧花。
随遇拥抱了赵可儿,衷心地笑,“祝福你们。”
赵可儿笑着将她的手又放在宋淮安的手上,打趣着,“你们也要幸福。你出国留学这么久,终于舍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淮安师兄都等着急了。”
随遇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今晚的所有人,每一个都太熟捻了。岁月给了他们更加成熟的颜面,更加沉稳的气质,但是唯一没变的就是,似乎在所有人眼中,他们,她和宋淮安,从始至终都没有分开过,那被撕裂的,难熬的五年好像变成了一张白纸,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随遇捧着捧花被宋淮安带回了座位。
因为是婚宴,大家都高兴,互相之间来来往往的敬酒,推杯换盏。
大家都在回忆从前。
好奇怪,这里似乎每个人都觉得他们还在一起,都觉得,他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期间也有不少人来给随遇劝酒,都被宋淮安挡了去了。随遇本就不胜酒力,既然宋淮安要帮她,她也就乐享其成地看着了。
只是宋淮安真的喝多了,他不仅要喝自己的,还要喝随遇的,不过见随遇也不拒绝自己帮她挡酒,他心里也觉得高兴,但是随遇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劝他少喝点了,一想到着,又让他觉得难受。
喝到最后,大家都有些醉了,连宋淮安的脸也变得红扑扑的,但依然端坐着,西装也依然笔直□□,一丝不苟,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看着身旁其他醉得动歪西到的其他人。
好不容易结束了,和赵可儿张耶两人一起将最后以为老同学都安置好了,赵可儿才笑着对随遇说
“师兄是最后一个醉汉了,就拜托你了。”
随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可儿就拉着张耶往酒店走了,只剩下随遇和宋淮安两个人沉默地站在风中。
秋风瑟瑟,随遇裹紧了外套,倒吸一口冷气。
宋淮安见了,脱下了自己的西装,披在了随遇身上。
随遇不想要,也觉得没有要的必要,但是宋淮安压着她的手,不容置疑地。
一开口就混着浓烈的酒气,他说,“我的车在那边。”
随遇愣了愣,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送我。”
“不是我送你,是你送我。”
......
就这样随遇最后还是认命地给宋淮安当司机,送他回家。
随遇原本还担心会尴尬,但好在宋淮安报完地址以后,便在副驾驶上闭目休息了。这还是让随遇觉得舒服些的,沉默总比尴尬的好。
车程不算久,20多分钟就到了。
随遇轻轻地唤了他的名字,“宋淮安,到了。”
许久,没有动静,随遇便伸手去推了推他的手臂
“宋淮安宋淮安......”
宋淮安才睁着迷蒙的双眼醒过来。
“到了。”
“嗯?!”
醒是醒了,但是宋淮安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随遇伸手去解安全带,准备下车。
宋淮安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随遇反射性地把手抽出来。
顿了顿,宋淮安自己解开了安全带,探身到车后座,将她的捧花拿了过来,递给她,“你的。”
远处橘黄色的灯透过车玻璃投射过来,散开成一片。幽暗的环境,随遇看了一眼宋淮安,又看了一下他手里的捧花,终于还是一句话没说,木讷地接下,“嗯。”
双手短暂的交汇,很轻,像被一根逗猫棒轻轻扫过指尖一样。
宋淮安看着她的手,忽然一把抓过来,握在手心。
随遇没有挣脱,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似乎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很久一样。他的手是暖的,被握在手心的时候也是暖的,这种感觉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握她手的时候是一样的,是暖的。
“下车走走吗?”
随遇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以还是不可以从来都不是宋淮安给她的选择。
最终他们还是下了车,在小区的花园里晃晃荡荡,像黑夜中两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一样。
不知是喝了酒,又吹了风,还是昨日的情绪压抑在心头让他有点恍惚,又或两者皆有,宋淮安问了一个最不该问的问题,他问
“...你还好吗?”
好吗?
随遇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发现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宋淮安的问题都让她感到压力,她既不想回答说不好,让宋淮安内疚,或者觉得可怜,但是她更加不想不想回答说好,因为这五年来,她过得并不好。
可能是宋淮安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不妥,于是随遇没回答,他也就换了一个话题了,“我听说你回来北城大学教书了?”
“嗯。”
“......还行吗?”
“嗯,挺好的,和大学生在一起人也比较活跃。”
她轻轻的笑声随着秋风钻进他的耳朵里,钻进他的怀里,钻进他的思念里,于是他向她伸出手,搂入怀中,他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整个人都依赖在她身上,他感受到,她的身体是僵硬的,她的身体告诉他,她受到了惊吓,她的双手没有推开他,也始终没有拥抱他。他都知道,现在的这一刻比他这五年里的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在做着他一直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他无比享受这一刻,尽管她并不和他一样,对待他也并不和从前一样了,但是这仍然是他最想做的。
“随遇......”他用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带着欲望,带着渴求,带着丝丝入扣的念想......
秋风吹,脸上传来冰凉的触觉,嘴巴的味蕾告诉她苦涩和咸淡,鼻腔里灌满了醉人的酒香,随遇才反应过来,她又重新被这个男人拥入了怀中,依然是温暖而宽厚的,自己也依然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