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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虎魄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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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虎魄丹
李鹤年把陈白鹿从山上背了下去,陈白鹿已经昏迷不省人事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尽管扶摇魔主时光倒转,动心起念,有了不知道多少打算,但谁年少时的自己作死呢。
凝神洞是修行姑射心经的好地方,但如果不修炼,就会如同陈白鹿如今这般,寒毒入体,阴阳失衡。
也就是他体内好歹还剩下点法力,不然早就断气了。
李鹤年把陈白鹿送到扶摇苑的时候,高晓云正紧张地翘首以盼,见着李鹤年,立刻转忧为喜,道:“凌霄真人,你把我家少爷带回来啦?”
但见着陈白鹿昏迷不醒的样子,高晓云的脸色又焦灼了起来,“凌霄真人……”
李鹤年背着他进了房,把他安置在床上,道:“我去得还是晚了,他寒毒入体,需要静心调养。”
李鹤年捉住陈白鹿的双手,浑厚的法力自双手涌入陈白鹿的体内,一时间,床幔上都爬上了冰霜。
高晓云连忙往金蟾铜炉里添炭,把火烧得更旺了些。
约莫有一刻钟,李鹤年收回了手,把陈白鹿的手塞到被子里,道:“扶摇没事,我已经帮他护住心脉,但他寒毒入髓,一时半会恐无法祛除,还需你细心照料着。”
高晓云道:“多谢凌霄真人。”
看着小混蛋安安静静人模狗样的睡着,李鹤年心中忧虑极了。
既担心他伤情如何,又担心他醒了之后故态复萌。
半晌,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我先走了,等会我请玉真师妹来看看。”
高晓云把李鹤年送出门去,看着李鹤年走远,再看看自家的主子,也是满面生愁。
陈白鹿烧得神志不清,昏昏沉沉,分不清昼夜,理不清四时。时而说冷,时而说热。
朦朦胧胧间,似乎是有人来看他。
不知道是几波人,陈白鹿昏沉间只认得自己最熟悉的李鹤年,其他人便记不清楚了。
等到烧退下去,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高晓云顶着一双黑眼圈侍奉在床前,见他醒来,不由得露出笑意,扶着他坐了起来。
“少爷,用药吧。”
高晓云奉了药来,陈白鹿看了一眼,笑了一声:“虎魄丹,是沈青羊来过了?”
“是,少爷昏睡之时,凌霄真人和玉真真人都来过了。”
陈白鹿把虎魄丹扔回盘子里,道:“不吃,我怕被她毒死。”
高晓云无奈,劝道:“少爷,身子要紧。”
陈白鹿吐了一口气,道:“不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玉真真人沈青羊是陈白鹿的二师姐,通岐黄之术,除了姑射心经,主修青囊丹书,也被人称作妙医仙。
陈白鹿对此嗤之以鼻,要说医仙,除了太清宫的道士,谁敢称医仙。不过是因为有几分姿色,被人捧了臭脚而已。
他这身子,早就如同破了洞一般,最需要的便是补益增元。虎魄丹确实是好药,但元气猛烈,适合练武的人吃,吃完之后能发散药力,增强体魄。
他这痨病鬼的身子,吃虎魄丹便如同吞炭一般,虽然确实能化解寒毒,却一定也会被烧得心火燥郁,连夜难眠。
陈白鹿才已经上过一回当了,怎么可能再上第二回。
高晓云劝不动他,只得叹息一声,正要将虎魄丹拿走。
但陈白鹿忽然听到细微的声响,他目光微微转动,又改了主意:“等等,药拿来,我吃。”
高晓云不知道他怎么转了性子,但他肯服药自然是好事,不由地露出笑意,“玉真真人医术高深,少爷一定很快就会好。”
陈白鹿把虎魄丹就着丹阳酒吃下去,面无表情道:“我烧了她的绛宫蕊,叫她驻颜丹少了一味主药,她不下药害死我便算客气了。”
高晓云心里一突,道:“少爷,这可怎么办,她不会真的在药里下毒吧?”
陈白鹿道:“毒是毒不死的,只是会遭些罪罢了。”
高晓云便露出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明知道遭罪还吃,图什么?
他咬咬牙道:“若是玉真真人没安好心,我就去请凌霄真人主持公道。”
陈白鹿摆了摆手,道:“不必去。”
“我烧了二师姐的绛宫蕊,她要惩治我也是应当。”陈白鹿推开窗户,冷风便从窗外灌进来,他反而觉得舒适,恨不得脱了大氅在雪里滚几圈。
这是陈白鹿会说的话?
高晓云看了一眼他,觉得他反常极了,“少爷,您既看出来虎魄丹有问题,不吃就是,何苦找罪受。”
陈白鹿幽幽道:“晓云,你知道那天,其实我已经死了吗?”
高晓云如何记不记得,当时他分明就是没有气息了,若不是忽然又醒来了,高晓云就只能自戕谢罪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白鹿垂眼低眉,没有看高晓云,只是侧过脸盯着窗外的梅花。
那冷香和冷风沁进来,高晓云打了个冷颤。
陈白鹿问道:“你说,我是图什么呢?天地之大,却没有我们主仆的容身之处,便是离了大雪山,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陈白鹿说出这样的话,高晓云便知道,他是真的受到了打击。想起这几年经受的委屈,一股热泪从高晓云的眼眶涌出,他跪在陈白鹿面前,磕头道:“少爷,您受苦了。”
“你起来。”陈白鹿背过身去,面向了窗户。
陈白鹿抬起头,似乎在落泪。但实际上,他只是很感慨。
是啊,这样简单的道理,他当年却没有想明白。只是一味地由着自己的性子,朝着牛角尖越钻越死,根本不愿回头。
“我们早就没有家了,就是离了大雪山,也不过是孤魂野鬼。”陈白鹿的语气带着冷硬和嘲弄。
听他这样说话,简直就像是挖开自己的胸膛,看着一颗血淋淋的心。
高晓云听得难受,却不知道如何劝慰。
诚如陈白鹿所言,他们早就是孤魂野鬼。高晓云从小寄人篱下,早就知道如何察言观色,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只是他可怜的主子,骤然遭逢变故,糟了多少罪,差点连命也搭进去,才明白这个道理。
“是黄泉路上走了一遭,我才想明白,如果就这样死了,那未免也太窝囊了。”陈白鹿叹了一口气。
“我还有仇未报,不能就这样浑浑噩噩活下去。”陈白鹿收敛了悲色,道:“二师姐要出这口恶气,由她便是。我烧了她三年心血,若是她能消气,受些苦就受些苦吧。”
高晓云沉默不语。
虎魄丹的热气烧得陈白鹿的脸色微微发红,让他看起来罕见地多了不少活人气。
“晓云,你帮我备些礼物,等我养好了身子,便去给各位师兄师姐请罪。”
“少爷!”高晓云猛地抬起头。
但看到陈白鹿的眼神,他张了张嘴,便再也说不出话了,只能苦涩地应了一声:“是。”
陈白鹿有些乏了,他摆了摆手,高晓云便退下去了。
他一退下,陈白鹿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着,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苑中才响起来高晓云的通报声:“少爷,凌霄真人来了。”
胆小鬼,来得可真慢。陈白鹿在心里暗啐了一句。
李鹤年见他门窗都大敞着,心里就叹了一口气,知道虎魄丹怕是真有问题。李鹤年倒不是怕陈白鹿会被毒死,正如陈白鹿自己所言,只不过吃些苦头罢了。
他愁得是如何缓和陈白鹿和一众师兄弟的关系,这小混蛋做的糟心事多了去了,要论起恩怨,那可是理都理不清。
陈白鹿从房里出来,大氅已经脱下了,穿着一身深青色的道袍,头发挽在脑后,看起来鲜活极了。
他和李鹤年对视了一眼,然后眼神又飘忽着,盯着李鹤年身边的雪,声如蚊呐一般,叫了声:“大师兄。”
随后便转身进了屋里,默许李鹤年跟进来。
李鹤年跟在后面,看着他乌黑的头发,心想着:看来这次不是说谎,是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