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太短》抱不动春寒

36、磨牙

　　季幻喜欢女生这事，还挺没有缘由的。

　　就是某一天起，她忽然觉得，女生笑起来就是能甜到人心里头去，哭起来也怪惹人心疼，而这些感觉在男生身上，却是如何都找不着。

　　她的第一个女朋友，是宋佐给她找的。

　　那女生是津城二中的，二中就在一中正对面，翻个墙再过个马路就能把手牵。

　　宋佐每次都领着季幻翻墙出去，把她送到二中之后，又在不远处把守放风，将一个僚机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季幻那时候还小，也是真的第一次谈恋爱，耍了半天的横，结果人家女生只是娇滴滴看着她，满眼冒星星，冒得季幻开始不知所措了。

　　说实话，她喜欢这款的，真的喜欢。

　　顺着她，崇拜她，喜欢她，不会反抗，不会挣扎，更不会和她斗到脸红脖子粗。

　　那时候季幻觉得自己都要喜欢死她了。

　　就在她和自己的初恋发展到要进一步的时候，宋佐这个狗东西总能适时的发现一些端倪和苗头，然后赶在她们有一些亲密接触之前，掐灭爱情的小火苗。

　　至于怎么掐灭，她一向很直接，那就是把人抢过来，自己上。

　　季幻初恋的初吻，是被宋佐夺走的。

　　这算得上血海深仇了。

　　季幻原本斧头和棍子都找齐全了，正要带人去削宋佐的时候，这人又干净利落的和那个女生分了，反倒搞得季幻无所适从。

　　宋佐告诉她，那个女生不好，稍微勾勾手指就过来了，不够坚定。

　　季幻于是就这么失去了自己的初恋。

　　之后再谈恋爱，她就随意了许多。

　　一个人的特质可以被她拆成很多小点，只要有两三点符合，那便可以一试。

　　相貌好，家境好，有特长，长得高，身材辣，对于季幻来说，都挺有吸引力的。

　　谈恋爱这件事上，她最值得吹嘘的，大概就是快高考的时候，她把季怀国和陆繁玉给她找的几个名牌大学女家教，都给发展成了对象。

　　一边谈恋爱一边学习，那动力自然是足足的。

　　季幻憋着一口气，在爱情的滋润下，一举考上了津城大学。

　　这事她估计还能吹半辈子。

　　可外面牛皮吹得再多，谈过的女朋友像集邮似的数不过来，这些都是季幻和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心照不宣的秘密，是无法向父母、老师们诉诸于口的。

　　她原以为自己能好好坚持到主动坦白那一天，不至于落得个真被打断腿的下场，可是望到陆繁玉痛心疾首的目光时，季幻还是觉得，自己这双腿应该保不住了。

　　夏行风被陆繁玉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她唯一开口喊了一声阿姨，陆繁玉应了，却没理她，视线淬着怒火，尽落在了季幻身上。

　　出了隔离室，看见季洋，夏行风读出了他的表情——完了。

　　稍一动脑子，夏行风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

　　她安静在隔离室外的长椅上坐下，没出声，好在隔离室的墙不仅够厚，隔音效果也很好，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便是好，至少不会有什么亏欠了季幻这种的负担出现。

　　季洋焦急地站在门口，耳朵贴在门上，高大俊朗的一个大男生，此刻皱着眉满脸疑惑，偷听得理所当然。

　　“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他喃喃着。

　　夏行风出声，“隔离室的制造都是经过设计的，这扇门自然也不是普通的门，我们是没办法听到的。”

　　“是吗？”季洋又没被关过，自然不清楚，他原地走了两圈，最后没办法，叹口气在夏行风身边坐下了，“这回幻幻真的要挨揍了。”

　　夏行风问：“因为她找了一个女alpha帮忙，是吗？”

　　季洋抱着脑袋，又偏过来看了看她，半晌点头，“这事她没跟家里说，以前也瞒得挺好的……没想到这回偏偏就——”

　　夏行风抿了下唇。

　　季洋又赶紧补充：“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能帮幻幻，我一直都是感激的。”

　　“我没有误会。”夏行风说。

　　季洋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

　　隔离室里，季幻抱腿缩在床头，眼睛怯怯的瞥向正瞪着她的陆繁玉，嘴一撇，“妈妈……”

　　陆繁玉这天实在被季幻吓慌了神，她沉默着看了季幻一会儿，脑海中一时闪过了很多想法。

　　她在想，这世界性征都有了两套，男女算得上什么？

　　她又在想，幻幻连喜欢女生的事都不愿意和她说，是不是心底里还是不信任她这个妈妈？

　　“幻幻。”陆繁玉难得生气，这会儿声音也沉了下来，“妈妈是很生气，却不是生气你有可能喜欢女生这件事，而是气你要瞒着妈妈，什么都不肯说。”

　　季幻眼神定定的，“你和爸爸知道了会骂我的……”

　　说不定也真的会打断她的腿。

　　季家家底殷实的事，津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的富贵人家，容不得任何有可能被称为丑闻的事情发生。

　　富贵有什么好，显赫有什么好，什么都被摆在了明面上，事事都要做到最好，这样才能显得“体面”。

　　季幻不喜欢体面。

　　季洋从小到大成绩都是第一，陆繁玉拍的电影每部都爆火，季怀国做生意和投资也少有失败的时候。

　　这样的家人面前，季幻只觉得自惭形秽，她脑子不灵活，也装不成淑女，分化还成了个omega，还喜欢女生，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值得为外人道的优点。

　　所以，她才想什么都瞒着，什么都不说。

　　当不了被称赞的那个，至少也不要成为季家的污点。

　　可这些想法要是都说出口，陆繁玉估计会哭死。

　　季幻看着陆繁玉，“妈妈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瞒着你了。”

　　陆繁玉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看季幻耷拉着脑袋她又于心不忍再说下去，只是走近，抬起手臂抱住了季幻。

　　“幻幻，妈妈也不对。我应该多关注你的，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这件事，我真是个不及格的妈妈。”

　　因为职业原因，陆繁玉常常一出去拍戏就是大半年不见人影。季怀国作为大老板，任性起来可以抛下公司去找她，季幻却要规规矩矩的呆在学校，很难见到自己的亲妈。

　　要不是陆繁玉心里真的惦记着季洋和季幻，就这相处时间来看，赵福茹都比她更像是亲妈。

　　可陆繁玉给的爱都是真的啊，季幻怎么会感觉不到。

　　季幻眼睛发酸，“没有。”

　　“我和你爸爸绝对不会怪你的。”陆繁玉摸了摸季幻的头，“幻幻，我们对你有要求，那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有更多选择，而不是想给你桎梏。”

　　“再说了，喜欢女孩子这件事怎么了，怎么就不敢跟爸爸妈妈说呢？”陆繁玉语气温柔极了，“只要是幻幻喜欢的，我们都会支持的。你哥哥，你爸爸，还有我，还有赵姨，我们都是一样的，大家都很爱你，知道吗？”

　　季幻眼眶湿润了，嗓眼发疼，声音闷闷的，“知道了。”

　　“现在跟妈妈说，前几个月发热期，都是刚刚的女同学帮你的，是吗？”陆繁玉询问道。

　　季幻不敢再撒谎，老实点头，“她叫夏行风，是……夏伯伯的女儿，就是，现在不在家的那个。”

　　夏家八卦大家都知道，陆繁玉惊讶地张大了嘴，没成想夏行风还有这样一个身份。

　　“我找她是因为，我们俩从小就是同学，还是同一天分化的，在医院拿结果的时候我看见她了。”季幻坦白从宽，“妈妈，夏行风人挺好的，她和夏伯伯不一样。”

　　夏远山笑面虎一个，稍熟悉的人对他观感都不太好，季怀国和陆繁玉就是不太吃他那套的人。

　　季幻生怕陆繁玉连坐夏行风，赶紧开口替她解释，“她很早就搬出去住了，现在和夏家的人都没有联系了。”

　　陆繁玉想起季幻从前后颈上贴着的防菌纱布，对夏行风的第一印象分立马就上来了。

　　“好了，我都知道了。”

　　陆繁玉松开季幻，“快起来吧，隔离室也不太安全，我送你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季幻愣了一下，赶紧下床穿鞋，好奇道：“哪里呀？”

　　陆繁玉替她扣紧外套扣子，笑了笑，“到了就知道了。”

　　出了隔离室，季洋差点因为惯性扑到地上，匆忙扶了下墙，夏行风也眼疾手快地起身拉了他一把，这才避免了丢人。

　　季洋回头小声道：“谢谢。”

　　夏行风客气地微微笑了笑。

　　陆繁玉看着夏行风，眼神柔和了许多，“行风，谢谢你帮幻幻。”

　　“不用谢的，阿姨。”

　　夏行风瞥了季幻一眼，后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犯懵，眼神看起来都是直的。

　　“洋洋，妈妈送你妹妹和行风去一个地方，你先回去。”陆繁玉对季洋说。

　　季洋有点懵，“去哪里？”

　　陆繁玉微微笑了一下，“别好奇了，快回去吧。”

　　季幻跟在陆繁玉后头，没走两步，总觉得空气里还飘着别人的信息素，浑身上下如何都不舒服。

　　她于是看了眼陆繁玉，又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夏行风正跟在她身后，看见季幻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时，她就已经有了准备。果然，季幻往后退的时候，她就像猜中了似的轻声笑了笑，站在原地没动，等季幻撞上来。

　　退了几步，季幻撞上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夏行风虚虚扶了她一下，假装不高兴，低声道：“干什么？”

　　季幻心虚回头，眨巴两下眼睛，“来点信息素行吗，难受。”

　　夏行风诚心逗她，“我累了，你忍一会儿。”

　　“你行不行！”季幻瞪她，压着声音，“我难受，夏行风！”

　　“刚不还怪我头发剪得不够短吗？”夏行风也是个记仇的。

　　季幻咬咬牙，“我错了，行了吧？”

　　夏行风只是看着她，唇边带着抹不明显的笑意。

　　季幻深吸一口气，只好解释，“我还没有出柜，暂时也不想出柜，谁知道今天就被我妈撞见了，我说你两句怎么了？”

　　“要是我真的被我爸打断了腿，夏行风，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夏行风轻笑两声。

　　季幻又骂她，“笑屁啊你。”

　　陆繁玉已经走到隔离室外了，让季洋把经纪人送回酒店，都安排好了，一转身，发现季幻和夏行风还没出来。

　　“幻幻，行风，好了吗？”

　　季幻扬声应道：“好了，马上来！”

　　她伸手抓住夏行风的衣角，用力往下拽了两下，催促起来，“信息素！”

　　夏行风感觉自己真是不能更工具人了，微叹了口气，走上前，将手臂搭在季幻腰上，用自己的身体和信息素为她编织出了一个安全的屏障。

　　“好了吗，大爷？”

　　季爷被包裹得严实，皮肤再感觉不到别人的信息素，这才舒坦地点点头，“爷很满意！”

　　夏行风看她得瑟的样子，悄悄磨了两下牙。

　　莫名的，很想咬上去，尝一口。

作者有话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