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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灵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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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母子蛊,顾名思义,蛊虫并非一只,而是让母虫带着子虫,或是将快要下崽的母虫植入人体,即使捉了母虫,子虫仍会在人体内兴风作浪,甚至,会因为母虫离去而更加疯狂。
当李瑶的伤口再次喷出血来,古青桥已经无能为力了。细小的蛊虫在血脉中流窜,肆意破坏宿主的内脏与血脉,李瑶的七窍都渗出血来,痛苦地抽搐着。他痉挛的手拉住了古青桥的袖子,眼神渐渐变得茫然起来。
痛苦的神色消失了,李瑶此时像是换了个人般,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疯狂,他猛然伸出一只手,径直捏住了古青桥的咽喉。
那只手力气极大,古青桥听见自己的颈骨咯咯作响,仿佛在下一个瞬间就会被彻底扭断。他出手攻向李瑶的胸口,对方却似没有感觉似的任他踢打,眼中的疯狂愈加强烈。
古青桥的手在地上摸索,一个金属物碰到了他的手,是刚才那把匕首,打斗中掉在了他的脚下。古青桥救命稻草般擎在手里,刀尖对着李瑶的胸口,却迟迟刺不下去。
他还记得刚才的那个微笑,这个人和记忆里的少年一样太过美好,让人在生死关头仍觉得不忍心去伤害。
捏住咽喉的手阻断了气流,古青桥的大脑已经无法正常运转,昏昏沉沉间只感觉颈脖间的力道松了一松,手中的匕首却被人攥紧,李瑶沉重的身体猛地扑在了他的身上。
新鲜空气涌来,古青桥猛地咳呛起来。身上的重压让他痛苦不堪,温热而粘腻的液体在他身旁慢慢蔓延开来。
李瑶最终还是清醒了一瞬,却在这一瞬间的清明中选择了死亡。
尖叫声在门前响起,是屋内的动静引来了经过小院的侍女,继而又来了很多人。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用多说了。”古青桥无奈地撇了撇嘴,低声说道。
房间里摆设翻倒得乱七八糟,两人扭打在一起,那把匕首插在李瑶的胸前,两个人都是一身一脸的血,任是谁这一见之下,都会直觉地将他当做凶手。
沐夕沄仍背靠竹楼坐在地上,清风吹过竹林,吹得脸颊一片冰凉。早知道师尊之死没那么简单,但却未料到经过竟如此曲折,如此惨烈。
“阿沄……”看着沐夕沄脸上的泪痕,古青桥心如刀绞。他想伸手抹去那些泪水,却踌躇不敢上前,最终,他也只是问道:“你相信我吗?”
沐夕沄站了起来,他已擦干了泪痕,除了眼角还有点微红,面色已与平常一样。他深深看了古青桥一眼,叹息似的吐了一口气,说:“我信。”
天地之间突然气流翻腾,天上风云变幻,脚下土地颤抖,四周的空气扭曲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翻身下了竹楼来到楼前空地。竹林、竹楼在天地的震颤中逐渐消失,身前的景物变成了一条登山之路。
灵山幻境,消失了。
“这是……上山的路。“自进入灵山,各种意外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两人都差点忘了他们到灵山来是为了得到灵武。此时正心情激荡,灵山幻境竟判定他们通过了试炼,将他们送到了锻剑池前。
“慕兄!古兄!“后方传来呼叫声。两人回头,邓冼与闻子瑞正向他们奔来,两人竟也通过了幻境试炼,此时大为惊喜。
四人汇合,邓冼兴奋地冲上前来,一把拉住沐夕沄的手,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几遍,高兴地说道:“你们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在山下等你们时,我还担心来着。后来岩洞崩塌,我们躲进了小屋,没想到却进了幻境!”
闻子瑞虽也十分激动,但并不如邓冼与二人相熟,只笑着点了点头。
沐夕沄的心情还未调适过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就见古青桥状似无意地拉开了邓冼的手,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样的!来说说你们都遇到了什么?”
在灵山通过幻境在年轻人心里是多么自豪的事情啊,邓冼和闻子瑞一看有了听众,立刻转头拉起古青桥,忙着向他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古青桥引着两人,边说边向锻剑池走去。沐夕沄慢慢跟在他们后面,望着古青桥的背影出神。
刚才在幻境中,自己只是个听众。作为讲述者的古青桥,如同将当年噩梦般的经历又重历了一遍,心神上的震动不会比自己小。他此刻的心情,也应该很难以调适吧。但是他,仍毫不犹豫地把这份不适压在心底,为自己留出调适的时间。
前世,除了最初的三个月,摩云山与西南相隔千里,两人总是相隔很长时间以后才偶尔能见一面,对这个人,总还有几分模糊。如今,没有了师门之隔,他是不是可以重新来认识这个人?
突然,莫知岐的那句话在脑海中响起:“修道之人,修的也不过是天命和机缘。若师兄如过去五十年般沉睡不醒,没了这份机缘,那么天命如此,也没什么可惜。但既然能够醒来,顺应天命去寻一寻这其中的机缘,又有何不可?”
“这,便是我的机缘吗?“
走在前面的古青桥似乎心有所感,此时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沐夕沄若有所思,望向自己的目光沉沉,却不知其意,心中又添忐忑。
上山的路不长,不过一炷香时间,四人便来到了锻剑池前。
说是“池“,其实是山顶的一个大湖。灵山高耸入云,山顶还有积雪,湖水清澈,倒映着四周的雪山、天上的流云,便如同水中还有一个世界,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湖边有座伸入湖水的小台,名为“寻契”。
寻契台上,一人正伸手入水,水波荡漾,倒映的流云变幻,竟不知是天上的云在动,还是水中的云在流。
“呼啦”一声,那人突然从将手从水中缩回,手里竟拿着一把铁锤。
邓冼远远便认出那人是方瑞,抬手打了个呼哨。
方瑞抬头看到几人,高兴地跳了起来,握着铁锤便径直冲到了四人面前。刚张嘴要喊,却见邓冼和闻子瑞大惊失色。两人猛扑上前,一左一右捂住了方瑞的嘴巴。
“傻啊你!“虽然面对面地站着,邓冼却对他传音道:”先别出声!给灵武命名!”
方瑞这才想起来,拿到灵山的武器,马上就要给它命名。这个时候说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灵武的名字。想起来刚才……这把铁锤差点就叫“邓冼”了。
方瑞呵呵笑着,挣开了两人的手。郑重其事地捧着铁锤,严肃地说道:“承山”。
金光一闪,“承山”两个篆字出现在锤柄上。命名完成了。
邓冼和闻子瑞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恭喜他。闻子瑞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是锤子?你们龙虎山庄不是擅长驯兽吗?锤子是驯什么的?地鼠?”
“去你的地鼠!”方瑞一拳打在闻子瑞肩上,“我是器修,当然要用锤子。”
闻子瑞被他一拳打得退后两步,抬手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方瑞得了灵武,高兴地嘴都合不拢,催着邓冼和闻子瑞快去湖边,又对沐夕沄和古青桥说:“你俩真厉害!我进小屋地时候山都崩了,是你们干的吧?“说着他上下打量着沐夕沄:”那会儿好像正看见你从上面摔下来。怎么样,没事吧?”
沐夕沄心中一片温暖。这人之前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现在看到他那张笑脸,是发自真心的开心和关切。一时间,刚才在幻境中的悲伤与愤怒都被冲淡了不少,不由得微笑起来。嘴里答道:“不妨事,休息了一天,已经快好了。”
此时闻子瑞已经伸手入水,心中默祷。一缕白光从他的心口逸出,投入水中。水波轻轻翻腾起来,水下的手中一动,已握住了一条细长的手柄。
“是什么?铲子么?”方瑞只记得灵武门擅长探矿,料想闻子瑞也是个中高手,忍不住凑近问道。
闻子瑞听闻,心中好笑。刚才他质疑方瑞地锤子,如今人家就来误会他,还真是现世报。
慢慢提起手柄,水花顺着他的手流下,一柄拂尘出现在手中。
“悟明。“闻子瑞微笑着给自己的灵武命名。
不出所料,邓冼的灵武是剑,取名为“清风”。
轮到沐夕沄了。他伸手入水,清凉的湖水浸在手上,将身上些微的暑意尽数带走,白光幽幽,从心口投入水中,那是一丝自己的魂魄。锻剑池里的仙术将把这缕灵魂融入灵武,再送到他的手上。
看着湖水变幻,沐夕沄想起五十多年前,也是在这里,自己从湖中捧起了自己的剑——道心。但自从自己灵魂离体,道心似乎已被灵山收回,自己复生后曾多次召唤,它也没有再回来。
水下灵武成型,沐夕沄手中已握住了一个剑柄,会是道心吗?
水落剑出。沐夕沄手中握的,确是一个剑柄。白色玉石打磨的剑柄入手清凉,却意外的十分轻巧,通体洁白无暇,尾端还雕刻着一朵小小的红梅。鲜红的梅花与雪白的云纹相互映衬,让线条简单的剑柄顿时华丽起来。
沐夕沄抬手,剑身慢慢浮出水面。他心中微动,挑了挑眉。
这柄剑比一般的剑要细的多,手已挑起三尺但细细的剑身仍未完全出水。沐夕沄运力一甩,细剑崩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带着闪亮的水花向上弹起,剑的表面细细镂刻着花纹,在阳光下光芒四射,竟像是落满星辰。
是一柄软剑。
身旁的四人都被软剑的出水的晶莹华丽所震撼,但想起起名的规则,全都不敢说话。方瑞干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示意沐夕沄快点定名。
沐夕沄轻抚剑身,软剑摇摆如天上流云,剑柄如梅映春雪。此时日已偏西,微红的霞光照在那株红梅上,脑海中不经意又浮出那张笑脸。
他抬头看了易容后的古青桥一眼,对方却悄悄地别开了眼。
沐夕沄心中叹息一声,口中轻吐法决,白光在他手中闪现,继而覆住了剑柄。
“你,你,你……”方瑞叫了起来,“你怎么把剑名封起来了?不打算给它命名吗?”
邓冼见沐夕沄不语,帮着打起了圆场:“方兄别急,这么好的一把剑,当然要好好想个好名字。你说说要是你,要给起个什么名字好?”
方瑞一瞪眼,叫道:“那还不容易,就叫…就叫…,”他摸着脑袋,迟疑了半天,终于认输道:“唉,真是,是我也得把剑名封起来。”
沐夕沄收了剑,回到几人站立处,闻子瑞轻轻推了推古青桥,轮到他了。
古青桥走上寻契台,上次来到这里还是五十多年前,幻境中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受伤中毒,成为了他的试炼,也成了他两世的牵挂。
西南巫医谷古青桥,擅使弯刀,他的刀,叫做“望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