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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阴谋的故事 ...

  •   分明是对着门口的人说话,但其他人反应更大,弩箭上弦,刀弓已备,马府的院子里连着树梢房檐站了一百多人,纷纷跟炸毛的刺猬似的紧张起来,犬丐的四条巨犬喉咙里压着咆哮,尾巴耷拉在地上,不像狗,像狼。

      门口的人走进来一步,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扔到地上,滚了几滚,几人正凝神去看,树梢上却先爆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接着几个影子跳下来,背着刀背着剑,围在那脑袋旁边。

      马大的脸色极其难看,侏儒鬼啧啧两声:“我要没瞧错,那是马大当家座下大弟子吧?”

      几个人的行动代替了回答,他们从四面八方朝那人扑过去,使刀的在地上一个翻滚斩向双足,使剑的攻她上路,流星锤从斜里杀出,呼呼风声裹挟着惊人的重量绕到后心,一时之间数人并作一人,从天到地无所不封,要把她斩杀当场,最后一人端着弩箭留在树上。她没第一时间下去,弓箭手就该这样,再大的怒火也冲不昏头脑,越憎恨,手越稳,射得越准,想象箭矢如何穿透她的前胸,刺破肌肤,切过骨头的保护命中心脏,视线里逐渐只剩下一个插满箭矢的人形,来吧,她心里叫着,跳起来,躲过去,然后让我用这一箭送你去见阎王,来吧!

      她用左手握住了刀柄。

      刀出一寸,人前一尺,足底踩着横掠过的弯刀发力跳起,踢断长剑,兵器被破两人不惊反喜,身在半空无处借力时硕大的锤头已经到了,使锤的汉子脸上绽出喜色,手上却忽地一轻,低头只看见断成两截的链子,那飞出的锤身沿着惯性往前,她吐出肚子里最后一口气,借着后翻的力道拔起身形堪堪避让开,对上树阴里一双烧着火的眼。

      锤身和弩箭几乎是擦着彼此的身体交错,来吧,弩手在心里怒吼,你没有地方可以躲了,锤身向自己飞来,可她的视线还黏在凌归雁身上,射中她!射死她!

      但她忘了,凌归雁还没有拔刀,还没有拔出那被尊为江湖第一的归雁刀。

      而当她把刀拔出来时,弩手已经看不见了。

      犬丐盯着她左手的刀,刀又还鞘,空气里还残留着刀气似的,连风都割人,好锐利的刀。

      在半空中还能两次提气,踢断了长剑后竟还有余力,马二注意到她丝毫不变的脸色,好深厚的内功。

      这妮子果然不是吹出来的名头,就是我也不能踩中脚底下的刀还借上长力,侏儒鬼眯着眼睛,好高明的轻功,就是想逃,怕也跑不过她,只能打了。

      马大却和他们想的都不是同一件事,他盯着地上的人头:“这是我的弟子,他带着我马府老人妇儿二百余口逃去了,现在怎么在这里?”

      凌归雁没回答,她往前又走了一步,又有人,有刀有剑朝她袭去。

      “都住手!”马大当家提气吼道:“莫要再送命,都走,都逃去!”,可没人听他的话,有人犹豫的一瞬间瞧见扑上去的人如草芥般倒下,她表情也无什么变化,完成任务般把扑上来的人一个个砍倒,然后对呻吟的伤者补上一刀,就是这让本还能逃走的人红了眼睛。

      凌归雁正把刀从死人胸口拔出来,一股刀气和着怒吼从她身侧袭来,她避让开,长刀重重劈砍石板,尘土四散,马大就站在她右手边,单手拎着一柄长八尺三寸金光闪闪的长刀,他面容发红,头顶几乎有蒸汽氤氲,内功同怒气一起催动到极致,那刀重六十四斤,不是马大这天生神力的人根本无法挥动,此刻他步步向前,沉重的大刀带着惊人威势,院内隐约响起风雷之声,凌归雁竟被逼退了几步,就在此时她身后的阴影里一对判官笔悄无声息的点向她后心大穴,两兄弟的合击比之方才高明了不知多少倍,一明一暗,一动一静,凌归雁再没有选择,长刀出鞘,糅身往前突入那狂风暴雨之中。

      好眼力,众人心中俱是赞叹,马大这金刀长八尺有余,非是近身不能破,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就能看破并行动实为高明,眼见她手臂,小腿衣物都被刀锋刮破却一点点逼近,一根翠绿竹棒拦了上去,分明是短兵钝器,却如游蛇一般灵活,棒影飘渺,时而缠向下盘,时而刁攻双目,凌归雁数次想以长刀砍断竹棒,却每每被其滑过,反而左腿,左臂中了两下,一时场面上却是犬丐站了上风。

      但他本人越打越是心惊,这竹棒看似普通,实则质地极为坚韧,他以内力催动,常人挨上一下也是筋断骨折,可这两下打在凌归雁身上却如同石沉大海,反而她刀势滚滚铺展开来,游蛇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就在一个空隙之中刀光一闪,叼住蛇之七寸斩下。棒影未破,地面泥土却突然翻滚,一双惨败的小手破土而出紧紧握住她的脚踝,既麻又痒的感觉从踝间蔓延,四周响起一种阴冷的笑声,夹杂着孩童吵闹,枯槁冷调的梆声,大脑一时眩晕不已,脚下发软,哀怨的笛声和哭泣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俄而又像是就在耳边响起,她咬破下唇借着疼痛回过神来,那两个小孩鬼一左一右正攀在她双肩上,惨白的小脸和血红的唇色,双眉挑起,嘴角拉开,一派喜庆的笑容,露出尖利犬齿,朝她脖颈处狠狠咬下。

      凌归雁瞬间屏气,小孩鬼一口咬上只觉得自己咬住了钢铁一般,尖牙几乎崩断,她双足发力一个旋转,土地里的侏儒鬼顿时失手教她脱出,只磨破了足踝一层皮肉,小孩鬼牙齿剧痛之际又被她反手捉住肩头,内力一吐半边肩胛骨咔嚓一声,惨叫响起,犬丐和马大瞧出情况不对同时来攻,她将俩小孩扔出,逼得两人收招接人,双手终于得出空闲,左手摸上刀柄,当是时,土中侏儒鬼双手血肉模糊,前方马大犬丐怀抱小孩鬼无暇纠缠,周围门客弟子被几人激战余波震开,凌归雁只消拔刀横掠便可拿下此阵,偏偏阴影里探出一对判官笔,方才逼得她进了包围圈的判官笔阴魂不散,笔走如风从上自下疾点她后背七处大穴,凌归雁骤然一口鲜血喷出,咬牙反手一刀,马二差点被开膛破肚,幸好有人勾着他的后领带他退开三步,方才避免了这一惨剧。

      有了这么一个空暇,马大两人将小孩鬼放到一旁重新拿起兵刃,侏儒鬼再次破土而出,看着凌归雁脚踝上的青紫色嘿嘿一笑,马二惊魂未定的站直,回头冲捕王拱了拱手,包围之势再成,此刻却变成了凌归雁完全的下风。

      “归雁刀虽强,但终归有限,今日我们若是一个一个战,怕是半点都伤不到你,可惜你太自负,以为没了那些前辈,江湖便是你一人独大的。“犬丐摆了个起手式:”没想到会栽在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后辈手里吧?“

      凌归雁没有说话,她始终低着头,无论是最初杀人的时候,还是后面被围观乃至陷入绝境的时候,她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你已经逃不走,也赢不了。“马大往前一步:”我问你,我马家那些逃走的人,她们怎么样了?“见她依然不说话,马大面色越发阴沉:”我马家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但数十年自问未曾有过伤天害理之举,不过一介商人,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他越说声音越是颤抖,双目圆睁,怒火冲上头顶,马二拼命对他打眼色也未注意,咬牙道:”难不成那传言是真的,你从五年前就已经是朝廷的人,所有的一切,华山也··”

      “哥!”马二厉声打断了他。

      “华山也?”犬丐一愣:“朝廷和归雁刀是什么关系?”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只是这真相过于骇人,他连想都不敢去想,但如此一来许多事就都是明白的,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凌归雁:“你,你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房顶上响起,接着她跳下来,灰扑扑的短打,扎着亮眼的蓝色发带,和这已是尸横遍野的院子格格不入,连说话的语调和生气的表情都不是带着杀意的,不是宁纤又是谁呢。

      她驾着船靠岸时早没了凌归雁的踪迹,但空气里还浮动着乱七八糟的味道,有一股很浓的血腥味从远处传来。

      “我在北郊的小道上撞见这个人和一群黑袍人拦下了你们马家的车,把人一个个的都押走了。“

      “押走,那么她们没事?“马大急急插话问道。

      “谁知道,也许比死了更惨。“宁纤注视着被包围的女人,她的左手放在腰间的长刀上:”那些人很小心,他们换了装束,用黑色的袍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认出来,但有一个人不怕被人认出来,不,她巴不得被人注意到,就像现在。“

      “发出的是归雁令,杀人的是归雁刀,看见的人越多,江湖厮杀就是件越惨烈的事,谁还会向往什么?“

      她一步步走近被包围的人,越来越近,她看得越来越清楚,这个人有一张凌厉的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此刻抿唇抬头看她,眼眸是清浅的琥珀色,她没有隐忍着苦痛的表情,没有漆黑深邃的眼睛,没有那枯槁的身形,没有在昏暗里压着嗓子一声声道歉的干涩,没有在跳进湖水之前几乎要跌倒的背影,她身上是杀人者的血气和冷漠混合,而不是被烧焦的脂肪和药膏的香气。

      她不是凌归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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