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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团圆宴(1) ...

  •   近来望阳宫里发生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儿,好坏参半,磕磕绊绊,宫里头没有几个人的日子是真正轻松的。
      今日是大年三十,再熬熬便是新春了,大家都盼着能在新岁里和旧时的不如意作别,再求得个平安顺遂。
      李岑谨双膝并跪在暖塌上,双手扒拉着窗沿,隔着窗纱向殿外的庭院张望着。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但好在庭院内的烛火点得多,足够让李岑谨瞧见庭院外是否有来人。
      酉时方至,虽离戌时举行的团圆宴还有一段时间,但皇后不放心崇阳殿里张罗团圆宴的宫人们,总担忧他们行事不够仔细,便早早地换好衣裳去崇阳殿里督工了。李岑谨则被留在瑶华宫里,由心荷照看着,说是等到太子进宫后再来带他一同去赴宴。
      自二十一日落水,李岑谨就一直窝在瑶华宫里,最初几日高烧不退时,他浑身痛得连动一下都如挨了刀割一般,夜间还要忍受不断的梦魇,可当他挨过了最难受的日子,近两日身子稍好了些后,他又想到外边去玩玩。
      孩童天性到底是好动的,即便自己咳疾未愈,下床后稍微走两步就喘不上气,李岑谨还是惦记着与小伙伴快活奔跑的日子。但皇后自然是不肯的,连自个儿宫里的庭院都不愿李岑谨多呆,生怕他吹了冷风后再染上些风寒。
      而今日的团圆宴是李岑谨可以正正当当出瑶华宫的日子,即便这宫里的高墙玉瓦、深巷楼阁都不曾变过,但他还是想去一一见见,就像是去探访自己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为此,李岑谨在皇后离开后就爬上了暖塌,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院门,就盼着哥哥能早些过来。
      不枉李岑谨的期待,李辰穹在皇后去崇阳殿不久后就来了。见哥哥进了院子,李岑谨赶忙翻下塌跑至门等着哥哥进门。兄弟俩人相见甚是欢喜,李辰穹高兴弟弟的病情好转,李岑谨则开心自己一会儿后就能跟着哥哥出殿去。
      二人在殿内说了会话,心荷就上前说要带着李岑谨去更衣,李辰穹想着自己在这也是空侯着,便也跟了去。
      今年尚宫局给李岑谨做的是一件唐红的新衣裳,穿上之后衬得他的皮肤如白瓷一般。李岑谨在铜镜前左右转了转,看样子是很喜欢这件新衣裳,还笑着问哥哥自己好不好看。
      换好了新装就该出门了,没想心荷又呈上一张白色面纱,说是太医吩咐四皇子在冬日外出时就要将这面纱带上,免得吸入迎面吹来的风。
      而李岑谨看到这张面纱就不乐意了,原本还笑着的他立马将嘴给撅了起来,这面纱他前两日在院内玩耍时带过,带上之后呼气起来老不自在了。
      “我不要带,这东西带上了一点也不舒服。”
      李岑谨闹性子让心荷为难,李辰穹见了便从心荷手中取过面纱,他走到李岑谨面前俯下身子捏了捏李岑谨鼓鼓的脸颊,语气温柔的哄道:“乖,将这面纱带上才能少沾些风寒,你的身子才能快些好起来。”
      “我不要。”分明是自己在闹别扭,可李岑谨却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就像在和李辰穹说“哥哥你怎么不帮着我呀?”。
      面对自己不大懂事的弟弟,李辰穹也有耐心,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记得尚宫居的总管说今日宴会后会奉天门后的广场上放些新式的烟花,说那比往年放过的都好看,你若是不带这面纱,到时候母后就会让你待在殿里,你可就看不着那烟花了。”
      “好嘛,那就带上嘛。”听见有自个儿没瞧过的新式烟花,李岑谨没再纠结多久便做出了妥协。他扭扭捏捏地转过身,让哥哥帮他把面纱给系上了。
      随后俩人坐着辇骄到了徽宁门,出了这道门就算出了后宫的地界,除了皇帝与太后,谁人的辇骄都不在徽宁门外走动。
      李辰穹下了辇骄后便牵着胞弟往崇阳殿去,还没做两步李岑谨就使劲咳嗽,没办法只有叫下人抱着。看这个太监把李岑谨抱起,李辰穹担心他抱着会出差错,李岑谨也不习惯由不熟悉的太监抱着,李辰穹索性从太监手里接过了胞弟。
      六岁的孩子看着只有一丁点大,但抱在怀里还是有些分量的,这让李辰穹不禁回想起弟弟出生那日。
      那天,烬阳城正下着倾盆大雨,道道雨幕模糊了世间万物,他刚在翰林院听完了先生讲课就看见敬宝撑着把油纸伞快步往他这边来了。他记得敬宝跑入檐下后连伞都没来得及收就向他禀报说母后给他生了个弟弟,听到这个消息的自己顶着雨就往外跑,让还在喘气的敬宝措手不及。当他跑回瑶华宫后,整个人都湿得差不多了,但那时的他就顾着去瞧放在摇篮的小婴儿,接过那日晚上自己就染了风寒。
      时间过的太快,李辰穹总觉得自己的弟弟昨日还在那襁褓中,今天就长成了半大的孩童。
      李岑谨不知道哥哥心里在想什么,他只在被抱着走了好一段路后看到了哥哥额头上渗出的一层薄汗,他伸手帮哥哥擦了擦,又趴在哥哥耳边说道:“哥哥,我可以自己走了。”
      “没关系,就要到了。”弟弟的关心让李辰穹不住勾起嘴角。
      “不远了,岑谨可以自己走,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想让别的娘娘看见我还要人抱,”李岑谨直起本贴在哥哥身上的身子,将二人的距离拉远些,好让自己坚定的表情让哥哥看见,“我们慢慢走就好了。”
      李辰穹弯下腰将胞弟稳稳当当地放到了地上:“行,没想到你还要面子起来了,到底是长大了,待你再大些,哥哥可就抱不动你了。”
      “岑谨要快快长大,还要长得和哥哥一样高。”回话间,李岑谨的脸有些红。
      剩下的一段路,兄弟俩走得很慢,李岑谨也没怎么咳嗽。过了些时候,崇阳殿已到眼前了,李辰穹牵着胞弟一阶阶地爬着汉白玉阶梯,到台上后只需绕这殿房走半圈至正门即可。
      二人来得不算晚,但崇阳殿里已经来了不少的人,即便他们还在殿外绕着呢,仍是能听见殿内人群的交谈与笑声。在和作一团各类声响中,有一个声音显得尤为独特,那是一阵铃铛声,听起来空灵且清脆,纵使周遭的环境有些喧闹,它还是不会为人所忽视。
      听见这铃铛声的李辰穹心中猛然一沉,眉头也微微地皱了起来。而李岑谨没有注意到哥哥表情上的变化,他摇了摇哥哥牵着他的手,说:“哥哥你听,有铃铛在响。”
      李辰穹偏过头朝自己的弟弟笑了笑,又牵着他往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只是这回他脚步有些快,李岑谨差点跟不上他。
      转过殿房,引入眼帘的是一副热闹景象,殿前挂着的、架着的各式花灯数也数不过来,那花灯看着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花灯下,端着格式果盘糕点的宫人进进出出,那些精致的吃食让喝了好一阵药粥的李岑谨直垂涎;还有那些赏花灯的女人们,各个都精心打扮过,也算是除花灯外的又一道风景。
      而再循着铃铛声移动眸子,瞧见的却是一副不那么和谐的景象。一处花灯下正站着满脸愁容的容妃,她跟前的永安公主正仰着头、剁着脚。
      “我不要和你一起进去,我要去找我母妃!”李辰穹依稀能听见李婉婉口中叫喊着的话。
      永安公主亲贤妃,脾性也像贤妃,当贤妃被禁足,她便被送到容妃宫里。
      说来这李婉婉到容妃宫里也不过三日,但在短短三日里她就将容妃的裕福宫搅了个鸡犬不宁。而容妃又是个不争不抢不折腾的性子,平日里心中念着皇帝也不去说,就瞪着双眼睛干巴巴地盼着,皇帝不来时她就在宫里吃斋念佛,也不去望阳宫里的其他地方走动,若不是有些家世,怕早就和镜月轩的王美人落得一个下场。
      如此老实的容妃碰到李婉婉这么个骄横的娃娃,她是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李婉婉嚷嚷了好一阵,容妃也只能找些话宽慰她。俩人闹得太久,慢慢地竟将那些赏灯女人的注意力都给引了去,瞧见大家伙都在看自己笑话,李婉婉咬着下唇对容妃冷冷哼上一声后,埋着头自个儿一人跑进了崇阳殿。奔跑间,挂在她腰间的那串金铃铛又叮当作响起来。
      赏灯的女人们不敢对永安公主指指点点,但容妃这个软柿子是谁人都敢捏上一手的,这不,那群女人们望着被抛在原地的容妃,竟不加掩饰地嘲笑起来。
      女人们这边正笑着呢,又发现太子牵着四皇子往容妃那边过去了,只好扫兴地合上了嘴。
      当李辰穹走到容妃面前时,他早将蹙起的眉头抹平了。三人互相行过礼,又作了有几句寒暄,随后李辰穹一转话题,直言谈到了方才的事。
      “我这个妹妹看来是有些小性子的,可是劳烦容娘娘了。”
      听到李辰穹的话,容妃先是一愣,她本以为太子只是可怜她招人嘲笑才上前解围,没想太子还真说起了永安公主的事,但转念又觉得许是李辰穹真心为公主担忧,便声音轻柔地回答道:“公主她可能是不习惯和生母分离吧,皇上让本宫尽心照顾公主,公主她撒点小脾气也是无妨的。”
      到底是没脾气的容妃,即便李婉婉如此不给她面子,她的话里也没说李婉婉一点不好。
      尽管容妃如愿接住了自己抛出的话茬,李辰穹面上仍不动声色:“我知道容娘娘您对婉婉是极好的,她刚到您宫里几日,您就给了她串如此精致的金铃铛。”
      听见李辰穹以为永安公主腰间的铃铛是自己送的,容妃赶紧摇了摇头:“这铃铛是公主来我宫里时就戴在身上的,听跟着公主来的奶娘说,那铃铛是郑昭仪托宫外水云轩的师傅做的,也就独独那么一个,旁人是没有的。”话说完后,容妃的脸上又闪过一丝尴尬,像是明白了如此对比下来自己宫里还真没得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能给过惯了骄奢日子的永安公主。
      “原来是这样,”李辰穹借着容妃的话梳理着自己的思绪,但他亦没有漏过容妃面上的难堪,又笑着宽慰到,“这金铃铛虽不是容娘娘送的,但在我看来容娘娘待婉婉的心意从不必别人差,婉婉她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但愿如此吧。”说完,容妃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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