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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你怎么在这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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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真坐在他办公室对面,有患者来的时候,他就带上耳机盯着手机装深沉,没人的时候便逮着程昱问个不停。
“程医生你为什么在抽屉里藏这么多巧克力跟糖啊”
“我低血糖”
“程医生,你为什么又换了件白大褂啊”
“那件脏了”
“程医生,你说我哥怎么还没回来啊”
“你给他打电话问”
“可我哥不让我联系他”
“... ... ...”
程昱几乎破罐子破摔的想,再来个患者吧,再来个患者吧,把这孩子嘴给赌上吧!怎么会有人这么能说啊,天爷啊,他终于懂杨溧阳为什么看到牛真就头疼了。
他也头疼啊,他头都快炸了。
这是程昱过得最慢的一天,中午去病房看了杨溧阳,杨溧阳睡的正香,他便把打包的午饭放在桌上,没叫醒他。
下午下班时间到的时候,程昱接到了出差任务,南粤(地名虚构)市中心医院的交流会,为期一周,行程紧急,来不及找人替他,程昱只能应了下来。
他没想到,在接到任务的第一时间,想的是杨溧阳怎么办。
程昱拍了拍脑门,心道还真把自己当成杨溧阳什么人了不成。
他带着牛真去楼下吃了广州早点,私心其实是想给杨溧阳带的,早点味道比较清淡,而且素食居多。
杨溧阳面色不太好看,程昱注意到他右手又多了几处青紫的痕迹,看上去五颜六色十分灿烂且凄惨。
“我明天出差,带不了饭了,你让牛真帮你从楼下买点吧,注意不要重油,尽量不要吃辣,还有——”
“什么时候回来?”杨溧阳打断他,微皱着眉一双大眼睛敛去了笑意看的程昱浑身不自在。
“啊?”程昱张了张嘴,忽然忘了该说什么,有些无奈道:“下周三,你记得这段时间不要下床,你的脚还不能负重”
杨溧阳不说话了,程昱看出他情绪还有些低沉,便也不再说什么,“我先走了”,程昱攥着车钥匙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对杨溧阳说:“你那个,要不要我跟护士说一声换成滞留针”,他指了指手背:“或者明天换个手打针,青青紫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你了”
杨溧阳一弯嘴角:“好”
。。。
程昱回家后洗完澡,湿着头发在书房看临时接收的材料,看着看着便不自主的看向黑屏的手机。
手机一晚上没有消息,程昱按开屏幕,已经夜里12点多了。
电脑屏幕被调的很暗,程昱带着眼镜,一身格子睡衣看上去老老实实,程昱第二十次不由自主的打开微信界面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可救药的已经给杨溧阳发了条消息。
两个字,睡了?
程昱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丢出去,他着急忙慌的点了撤回,期盼着杨溧阳没点开看见。
事实却是,直到周三程昱出差返回江城,微信界面还是停留在撤回的那条信息上。
杨溧阳没再回过他。
整整四天。
程昱每每拿起手机想联系他的时候,又被自己劝退,立场太不明确了,那几天过分的担心跟照顾程昱已经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他搅破脑汁发现事情似乎在不知不知觉中有些变化了,而且红色的信号灯已经不止一次的亮起。
他关掉手机,删除了跟杨溧阳的聊天界面,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下了飞机,司机问去哪儿,自己下意识回的还是医院。
没救了,程昱你。
车还在医院,程昱只能如此劝自己。
程昱提着行李箱直接回了办公室,小徐在值班,看到他大吃一惊。
“程医生,你怎么现在来医院了?”看到程昱手里提的行李,才恍然大悟:“你刚回来?”
程昱不自然的笑了笑,“我,拿点东西”,然后提着行李箱进了办公室,暖气太足,程昱进门就开了窗,清冷的空气倏然飘进来,程昱微微叹了口气。
小徐靠在办公室门口,撇着嘴说:“程医生,我跟你说,前几天那张姐又跟小于吵架了,差点打起来”
程昱敷衍道:“是么?怎么?”
“就那游泳的,杨溧阳,前几天出院,是小于帮着办么,但那张姐非得——”小徐兴高采烈的还想说什么,被程昱打断。
“杨溧阳出院了?”
“啊”小徐点点头,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说:“上周五?对了,就是你出差的第二天 ,陈主任拦了半天没拦住,来了一帮黑衣人接着人就走了,太嚣张了”
程昱彻底楞在了原地,清冷的风不知何时裹挟了凉意,打在人脸上冷冰冰的,程昱抬起手摸了摸脸,湿湿的,他转头看着窗外,才发现鹅毛已经漫天遍野了。
小徐随着程昱往外瞧,“啊”了一声,“下雪了?!”
这场雪来的突然,把程昱心里那点不知名的火一下子浇灭了。
他没开车,许是忘记自己来医院是取车的,行李箱也落在了医院,等他感觉到冷的时候,他已经踩在薄薄的雪地上走了一段距离了。
杨溧阳出院了。
作为主治医生该有的那点担心有些过火,程昱解释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对患者产生委屈的心里,他最近解释不清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路灯下影影幢幢,雪落在地上化成一摊水,路上行人很少,偶尔几个路过程昱身边,发出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程昱的皮鞋上沾了泥,他低头看了眼,啧了一声,竟然没管,缩着脖子继续往前走,这条回家的路走了几百次了,这次怎么那么长呢,还没到头。
杨溧阳出院了。
程昱第一万次想起。
他说他不想游泳了,他说他游不动了。
程昱想到这又开始委屈,简直像做好了作业依旧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子。
心智怎么还退化了呢,程昱心想。
小区门口的超市已经关门了,便利店还开着灯,玻璃门上一层厚厚的水雾,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程昱推门而入,在门口的脚垫上擦了好几遍鞋子,才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冰柜里拽了一提啤酒出来。
他心情不好,需要喝点酒。
又想起出差前把冰箱清出来了,挑了几罐鲜牛奶,一块结了账。
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雪白一片了,踩上去咯吱咯吱,雪粘在鞋底,有点滑。
进电梯的时候,程昱觉得自己就像只落汤鸡,发梢跟肩头的雪遇热化了个彻底,此刻湿哒哒的一片,发梢的雪水顺着滑进颈窝,凉凉的,程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电梯叮铃一声,门开了,程昱垂着头一步一步,在家门口处被眼前的一双鞋堵住,他慢慢提起头,视线从那双鞋上上移,最终仰起头落在高自己一头的杨溧阳脸上。
杨溧阳身上干干爽爽,似乎在门口等了许久。
“你——”程昱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顿了许久,喉头滑动,挤出一句:“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