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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轸水】 ...

  •   远处传来的风里,带着淡淡的火与血的味道,那样的咸与甜,昭示着这无边的暗夜里所发生的种种。

      迎着洞口吹来的风,闭眼假寐的女子轻皱秀眉。这几日经历了太多太多,而那遥远的梦境更是像被魇魔唤醒了般,随时缠绕着她。害得她都害怕入睡,害怕再次身临那梦境。那样的梦,只能成为梦。而醒了,她……还在人间,她……还活着。

      风渐大,吹得树叶簌簌地作响,咸甜的风里传来“叮叮”的铜铃声。铃声很清脆地跳动着,奔跑着。

      由远及近的铜铃声使得假寐的人儿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那无比妩媚却没有杀气的女子。

      “姑娘可是那来自中原的巫女?”女子一身红装,异常妖艳。不安分的发在风中四处舞动,只是她的发间透着淡淡的蓝,却并不妖艳。媚惑的眼眸盯着坐在篝火旁的女子,朱唇微启。

      巫女吗?拜月的人什么时候给自己冠上的称号?

      “是。”女子朝那比自己美丽许多的女子开口,清冷而简单。

      “那么…请您前往青源寨,那里有您的同伴。”女子轻轻地收拢四处玩耍的发,规矩地梳理着。

      “你是?”同伴?薛蓝儿还是慕瑟?

      “小女子名轸水,出自于朱雀门下。”微行礼,并无恶意地道出姓名。

      “为什么告诉我?”看着对方的典雅与礼貌,秀眉继续皱起几分。“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

      “姑娘不信,轸水也没有办法,只是姑娘去晚了,那位青衫姑娘的性命怕是只在旦夕了。”铜铃声随美丽的女子在洞口徘徊。

      “而姑娘您,寻得那位青衫姑娘后,还是回玉镜去吧。”她的发是那么的美,美得令人炫目。“因为,再走下去,姑娘只会痛苦。”

      善意的劝解里却没有什么诚恳,只是淡淡地叙述着,好象那已是命运书上的一笔。

      薛蓝儿?蓝儿怎么了?她没和慕瑟在一起?“等、等下!”镜若雪想唤住那美丽的红衣女子。

      可是,才走出洞口,已不见了那红衣女子的身影,仿佛刚才的,只是梦境。

      “师姐!怎么了?”抱着一包野果的玄羿看着在山口站立的女子,害怕她寒毒又再度发作。

      “玄羿,你看没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女子?”镜若雪急急的拉住他的衣袖,脸上写满了担忧。

      “没有啊。”怎么了吗?看着镜若雪那一脸的紧张,玄羿些微的纳闷。“啊,不过,我有听到铃铛的声响。”

      突然想起在林间采摘野果的时候,曾听到轻微的铃铛声。那声音,只是远远的,一下一下地响着。可,没过多久,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安静。他觉得有些诡异,便急急地赶回山洞。

      “是吗?你有听到?”果然是真的。那么,去还是不去?

      “怎么了?”玄羿将采来的野果同包布放在地上,递了一个给镜若雪。

      “刚才有个叫轸水的女子来过。”接过他递来的野果,确认是无毒的,便轻轻地咬了一口。并不是不相信玄羿,而是这苗疆里,有很多的野果带着剧毒。“她让我们去青源寨。”

      “为什么我们要去那?她是谁?”青源寨可是青龙的地盘,想来并无好事。

      “她是朱雀门下的人,她说蓝儿在那,性命岌岌可危。”苦涩的汁液在口中溢满,徘徊着到底去与不去。

      原来是薛师姐吗?不知怎么的,他听到是薛蓝儿后,反而松了口气。

      “那…我们现在便动身?还是等到明日?”这也许是敌人设下的陷阱,可是不去的话,若薛蓝儿真有什么不测,那便是不义了。

      镜若雪看着玄羿自然而然的决定,倍感愧疚。是啊,为什么不去?蓝儿有危险,就算是虎穴,她都得去救她回来。

      “待天亮吧……”疲惫地叹息,明日等待着他们的,将又会是什么呢?苍龙?还是七人众?

      一路上山来,再未碰到过什么拜月的教众,玄冥寨的经历,至今,记忆犹新。想来拜月教在苗疆的威信可谓普及到了每一个苗人吧?只是,果真有那传说中的月神吗?

      无从得之。单单的一个玄武都已使那些百姓们敬仰得匍匐在地了,那么教主到底会有什么通天的法力呢?这些……他们都还未知晓,只是一步一步地前行着,往那不知是不是陷阱的青源寨前行。只是,为什么心却忐忑着?

      一路的无言,两人只是加快步伐地赶路,只希望在中午时分能够赶到青源寨。

      两人很是默契的对慕瑟的名字缄口不提,只是默默地希望着他正在某处一脸痞子样地等着他们,黑耀石眼睛的主人带着笑意地抱怨他们的晚到。只是,他们都知道。昨日夜里寻得的莲香记已经不复存在了。自那场大火后,至今他们都没再寻得过任何的记号,连慕瑟究竟是生是死都不能明确。

      慢慢的,看到了远处的炊烟,两人并未急急地进寨,只是先在寨外巡视了遍,便从一旁的山野小路进去了。

      “师姐,这么大个寨子,我们要怎么找?”两人在一旁的小道上看了下寨子的规模,约莫有玄冥寨的两倍之大,很是头痛。

      “我有办法。”镜若雪掏出袖中的羌笛,轻轻地吹着,似乎正在唤着什么。也不怕吸引了那些苗人的注意。

      没过多久,从不远处飞来了只黑鹰,准备停在玄羿肩上,却略微迟疑了下。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只怕这鹰开始当他是慕瑟,却在近身时发觉到他并非昔日的紫衣男子吧?

      “黑儿,去把蓝儿找出来。悄悄地,不要叫出声来。”镜若雪梳理着黑鹰身上的羽毛,在它耳边低喃。

      果然,那黑鹰便没再出声,默默地看了镜若雪一眼,便朝寨子里飞去。

      “师姐,原来黑儿还有找人的用途?”玄羿从不知道玉镜城中的两只鹰还能寻找同伴。

      “嗯,它们可以说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对我们自然熟悉。大致也能找出蓝儿所在的具体方位。”看到玄羿微微惊叹的模样,更是觉得这个师弟甚是可爱。

      这个师弟,虽是刚接触不久,却能感觉的出他心地善良,为人颇重义气。而且剑术造诣也很高,不然,爹娘是不会把弄影那样的神剑交予他的。只是有许多时候,他会一个人发着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怕是,那过去里,也有着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吧?

      “哦,师姐!它回来了。”不会吧,这么快?半柱香的时间都还没到,就已经找到薛蓝儿了?

      黑鹰这次是停在镜若雪的臂上,嘴里叼着一块蓝丝带。那赫然是薛蓝儿系在发上的丝带。

      镜若雪取下丝带确认了下,便让黑鹰带路。

      两人跟随黑鹰前往薛蓝儿之地,尽量不让那些苗人注意。

      可这一路上,还是有不少人对他们侧目。毕竟,此地汉人少得可怜。而两人又男俊女俏,不引人注目也难。只道,幸好这些人并无什么恶意。

      一路走来,却也是到了青源寨的一条溪水旁。立时二人便看到了那青衣的人儿正倚着老树,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在睡觉的样子。

      两人赶忙奔到薛蓝儿身前,摇醒她。

      “蓝儿!蓝儿!”镜若雪摇着她,看着她渐渐睁开的眼睛,松了口大气。

      “蓝儿!”薛蓝儿眼眸微睁,迷茫地看着镜若雪。然后,脸上缓缓地出现了惊喜的表情。

      “若雪!若雪!”薛蓝儿喜极,抱着镜若雪,都有种快哭出来的神情。

      “我在这呢,没事了,没事了。总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吧?”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再熬下去的话,怕是熬不过几天了。

      薛蓝儿青色的衣衫破损得非常严重,哪还看得出这是条衣裙?简直可以称这是布条了。破破烂烂的裙下可以看见满是血迹的足背,鞋子烂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连那几个可怜的脚趾都已露在了外面。而身上,更是连手臂都露了出来,肘上肘下都是血渍。乌黑的发肮脏混乱地披在肩上,原本系在发上的蓝色丝带也不知道是何时落在了他处被黑鹰拾回。脸上也是疲惫的倦容,眼下更是黑青得发肿,看来已经好几日未曾睡过了。

      “怎么会没事?我被那条龙的手下追杀得可惨了!”薛蓝儿抱怨地嘟起嘴,疲惫不堪。

      她好不容易才摆平了玄武门下那壁、室二人。结果又冒出七人众说她是什么中原的巫女,一直追杀着她。而她一人怎敌得了人家七大七人?然而连着两日打斗,她早已经是筋疲力尽了,还没逃出青源寨,就昏倒在了这小溪边。不过……好在还没昏睡多久,镜若雪就来了。

      “龙?苍龙的手下?”玄羿询问,庆幸他们赶来得及时。

      “是啊!”薛蓝儿看着玄羿,勉强露出个不能算笑的笑容。“咦?慕瑟呢?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看着二人,却独独缺了慕瑟,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我们也不知道,应该是走散了吧。”镜若雪闭口,沉默下去。玄羿只好作答。只是他没有说的便是,那日的大火。

      “哦。对了,若雪,我们还是快走吧。那该死的七条虫又追来可就不是好玩的了。”薛蓝儿有些后怕,前面的路还那么遥远,光是玄武,就已经对付得艰难了。而后的那苍龙七人,比起玄武七人众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招招阴狠毒辣,害得她只有逃命的份。想是就算今日三人联手,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吧?

      “嗯,玄羿,你先随蓝儿找处僻静的地方躲着,我去给她找套衣服来,顺便带点食物。”看着薛蓝儿那样,实在不忍,只好冒险给她弄套衣服先穿上,再帮她清理清理,她本是有洁癖的人,想是为了逃命,已忍耐了许久吧?“你们沿途做上记号,我随后就到。”

      “等下。”玄羿忙拦住她,她怎么总是这样擅自决定?

      “师姐,现在是非常时刻,先给薛师姐疗伤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这本是苍龙的地盘,上哪去寻得衣服?又是如此冒险,她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

      “没事的,我会小心。你快带上蓝儿走吧。”知道玄羿是担心她,可是,说什么也得给薛蓝儿找套衣服,不然等下衣服破得遮都遮不了怎么办?

      “若雪,随便弄套就行,他们在找中原的巫女,你得小心。拜月教教主下令,生,活捉。死,见尸。”当她听到那七人,误认为她是什么中原的巫女的时候,便知道他们要找的是镜若雪,她也就只好硬着头皮承认了。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拜月教竟如此重视镜若雪的存在。

      “那更不能去了。”玄羿拉住镜若雪手臂的手并未松开,眉头紧皱。

      “是吗?我会小心的,你们快走。”活捉?到底有什么理由,会令他们如此重视她?那,为什么那叫轸水的女子并未动手?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些什么?

      “嗯。玄羿,让她去。”薛蓝儿并未阻止,她和她十几年来的感情,她自然知道她现在需要什么,她也自然知道她想去干什么。

      听得薛蓝儿都这么说了,玄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是,他总觉得不妥。就为了件衣服值得拼上性命吗?但是,不妥归不妥,两位师姐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松手不放了。

      玄羿一松手,镜若雪嘱咐了句好生照顾薛蓝儿,便绯色衣诀翻飞,奔向远处。

      感觉到迎面吹来的风使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脸上的面纱已不复存在。这才惊觉,自己竟没有面纱的遮挡渡过了这几日,忙懊恼起来。想是这几日的奔波使得自己竟连面纱已无都没有察觉到吗?

      带着面纱并不是说她有着什么绝世的容貌需要遮盖。而是在出发之前,爹娘特地嘱咐过自己,一定要带着面纱,绝不可取下。她到现在都还记得父亲话语里的凝重,母亲亲手为她系上面纱的担忧。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出自于什么原因。可,毕竟是爹娘特地的吩咐,必有他们的用意。

      想着到底找不找个面纱重新遮挡住时,就已经到了离溪边最近的农家。

      几家农户零星的散落着,此时的烈日也正当头,应是到了晌午时分。

      就在镜若雪正踌躇着是去偷衣服呢还是直率地去要衣服的时候,一个稚嫩、甜美的嗓音便在身前响起。

      “大姐姐,你怎么了吗?”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孩闪动着长长的睫毛,水灵灵的大眼睛就那么盯着镜若雪。

      镜若雪被她就这样纯真的神情盯得心里有些不自在,干咳两声。

      “嗯……小妹妹,姐姐可以在你这里买套衣服吗?”幸好身上还有多余的银两,也就不用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了。想想真是可悲,她几时沦落到要偷衣服了?

      “有啊,姐姐你等下哦,我去叫我阿娘出来。”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进屋呼喊着自己的娘亲,牵着她走向镜若雪。

      “阿娘,就是这个姐姐要衣服。”小女孩指着镜若雪,给自己的母亲介绍着镜若雪。

      “啊,姑娘是要自己穿的衣服?这么大的太阳,还是先进屋坐坐吧。”妇人也颇为热情,笑脸盈盈地邀请镜若雪进屋。

      镜若雪也没推辞,道过谢,便跟随着母女二人进屋。

      房子是苗疆里常见的类型,没什么特别。满室的香气,闻来竟是馒头的香味。镜若雪笑笑,原来……苗人也是会吃馒头的吗?

      “我听那莺说,姑娘是想要套衣服?”妇人也没多问,只是笑着给镜若雪倒了杯凉水。

      “是啊,不知道,您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卖给我?”原来,刚才的小女孩叫那莺,人如其名,声音婉转动听。

      “哪有卖的?你直接拿去就好,远来是客嘛。不过,就是有些旧,都是以前的衣服,我去给挑几件好看的出来。”妇人还没等镜若雪回话,就转身前去内室,开始翻找衣服了。

      镜若雪笑笑,如此热情又淳朴的人们,哪还找得到?只是……这些人却信奉着那犹如恶魔般的拜月教。实是惋惜。

      “姐姐,你是中原人吗?你的眼睛好好看。”淡淡的金光闪烁在黑耀石里,甚是动人。

      “是啊,那莺长得才好看呢。”镜若雪微笑地看着小女孩,猜想着,她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儿。

      “真的吗?”那莺也不害羞,只是欣喜地自己打量了自己一番,非常高兴能得到镜若雪的赞赏。

      “真的。”苗族的女子不像中原的女子那般扭扭捏捏,凡事都落落大方,非常惹她欢喜。

      “对了,那莺,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穿着紫色袍子,长得很高,很好看的中原男子经过?”想起慕瑟,秀眉不自觉地收拢几分。

      “没有啊。”那莺老实地回答着,还侧着头,努力的回忆,却还是否定的答案。如果真遇到这样的人,自己是不会忘记的。

      “好了,好了,姑娘,你看看这几套可以不?”妇人一连拿了好几套出来,全是苗族的服饰。

      镜若雪挑了件颜色稍少的衣服,向妇人道着谢。

      “真是谢谢您了,这个,多少钱?”她从未自己买过衣服,实在不知道给多少钱,才不会让妇人觉得亏本。

      “真是的,姑娘你直接拿走就是,本来就是些破旧的衣服。你能看得起,都算好的了,还谈什么钱啊。”妇人笑着将衣服递到镜若雪身前,说什么也不收钱。

      “对了,姑娘可是要继续向山上走去?”妇人问着镜若雪,并挑来几件饰物连同衣服一起塞给了她。

      “是啊。”镜若雪接过妇人递来的包袱,实在是感激,越发的喜欢这母女二人。

      “哦,那莺,快去给姐姐多装几个馒头来,好在路上吃。”妇人热情地催促着女儿为镜若雪添置食物。

      “不、不用了。”这可不好吧?拿了人家的衣服,还要拿人家的吃的,太不该了。

      “怎么会不用?难不成你要吃那些毒果子不成?”妇人还是温和的笑着,将女儿拿来的馒头,用干净的布包裹着,又塞给了镜若雪。

      “就是,就是啊,山上的果子很难吃的。”那莺也附和着。

      雷山上只有些野果可以下腹,而那些果子不是有毒的,便是苦涩地难以下咽。怎么能填饱肚子?

      “这……”镜若雪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这母女俩,在门口犹豫着。

      “有什么好这啊那的?赶快上路吧,不然天黑了就得在山上歇一晚了。”妇人见她犹豫,就催促着她快些赶路,别耽搁了行程。

      镜若雪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多次道谢之后,便上路追赶那两人,也不敢在这里过多地停留。

      而转身回屋的母女俩,抬眼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锭银子。母亲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那姑娘的固执。女儿则是高兴地手舞足蹈,毕竟,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一锭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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