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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   严郡眸光深沉,瞳孔里映着不远处闪烁漂浮的灯光,就好像他自己的眼眸也被覆上了一层星空的色彩一般。
      他的目光如同肾上腺素,注射到周晋的体内。
      周晋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像战鼓一样擂在耳边。在那么靠近的距离,他才第一次感觉到了严郡身上非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是唯有在肌肤相触的时刻才会化作实体的,危险的诱惑,再没有往日的疏淡,也没有拒人千里的肃穆,此刻严郡所有的威胁,对周晋来讲都是挑逗。
      他皮革和烟草作为尾调的古龙水气味从脖颈处飘散出来,似有若无而又绵延不断,如同丝线一般,拂掠过周晋的嗅觉。
      周晋盯着严郡的嘴唇,只差一步之遥,就能吻上去了。
      只差一步之遥。
      严郡却在此时抬起手,用食指抵在他的嘴唇上,中止了他的动作。他指腹的薄茧摩擦着周晋唇珠,周晋感到浑身像是刚被浸没在温水中一般,战栗而惬意。
      “既然你花了钱,那我们就来聊聊这笔交易,”严郡语调稳当,听上去正经八百的,真像在谈生意,却是以气音把话送进周晋耳中,“我的余兴节目只有一个原则:谈性可以,谈感情不行,接受吗?”
      周晋大为扫兴,骂了一句Fuck,扭头躲开严郡覆在自己唇上的手指,试图推开他。
      这一次,反倒是严郡主动倾身上前,借着微妙的身高优势钳制住周晋,可观地缩小了他的活动范围。严郡这才用鼻尖缓缓从周晋颈侧脉博鲜明的血管表面摩擦过去。
      “人不能贪心,”他几乎是循循善诱地对周晋耳语着,“容易血本无归的。”
      事实上,他再说什么早已经不重要了,那带着明显性暗示的、恰到好处的动作足够让周晋防线崩塌。后者心里虽有百般不甘,却意识到自己根本克制不住决堤的情愫。周晋恨恨地扭过头,用舌头在严郡耳根舔过,咬牙道: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打退堂鼓吧?”
      “试试咯。”
      严郡低声笑着,吻了下去。
      是干燥的、不太光滑的触感,周晋想着,那嘴唇,那让他觊觎许久的禁地。
      “墙”就在他的身后,他曾用不趁手的工具撬开上面的砖块,现在他的后背抵在那些砖块上,那些垂落下来、被当作这个城市遮羞布的藤萝被他蹭得枝叶杂乱,败露了底下的真章。
      周晋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这个城市是如此密切地关联着,他燃烧的情欲像烈焰一样烧灼城市华美却虚假的幕布,虽没有人看,在这一刻,这世界与梅菲斯特坦诚相对,正如他和严郡坦诚相对。
      [br]
      两个人尚存的理智支撑他们驱车回到诺托斯。
      小楼的大门刚刚在身后关上,周晋就迫不及待地仰头寻找严郡的唇,完成刚才在赌场外那个意犹未尽的深吻。
      严郡回应着,顺手拿过玄关上的什么东西,塞进周晋手里。
      是一把电子钥匙,和这栋楼的长得一样,周晋摸着轮廓就能识别出来。
      他停下来,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
      “你自己的房子,”严郡饶有兴味地用手指描摹着周晋侧脸的线条,心猿意马地解释道,“就在对面,过两天你搬过去。”
      周晋被严郡这行为刺得心底一痛,不由戏谑地冷笑道:
      “还没操呢,就急着撇清关系了?这条违反交易原则了吧?”
      “撇清关系是计划内,上床是计划外,是你搞反了。”
      周晋嘁了一声,扬手一扔,钥匙就掉到了沙发的某处,不见踪影。紧接着,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它也享有一样的命运,被扔到了沙发上。
      “先操,□□了我才搬。”他挑着薄唇,寻衅道。
      其实在周晋心里,要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严郡作这个打算的原因。
      赌场的人全都知道严郡住在这里,以前他是无名无姓的烂命一条,躲藏一下很方便,现在不一样了,今天过后,他们明面上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要是今天在牌桌上亲手拆了严郡做的局的人,被发现和他住在一起,那留给他们两个人的都将是死路一条。
      他们要赢,就绝不会死在半途。
      所以搬不搬,周晋知道自己说了不算的——今夜限定的膨胀的情欲说了更不算。
      周晋只是像亡命之徒一样,贪婪地、不知足地扑向不属于自己的飨宴,尽管每分每秒、目力所及的每一处现实都提醒着他美梦的虚幻和脆弱,但他不管,他就是要——
      要严郡那双教过他打架、教过他赌术,也拍过他的后背作为安抚的手滑过他的每一寸皮肤,在他的腰窝和腿弯停留;要严郡那双柔情与锋利对撞交杂的深邃眼睛,此刻只专注地看见他的模样;要严郡那无意中袒露在他眼前的满身伤痕都接受他的抚慰,在他的怀抱里再没有疼痛和噩梦。
      要严郡就算不属于他,也永远记住他;也要自己的躯体永远留下严郡存在过的痕迹。
      要过去和未来都不存在。
      卧室里被撞倒在地的立式台灯,像是油彩一样,把他们手臂交缠、紧紧相拥的身影泼洒在墙壁上,看过去,真的像画儿一样的精致。
      严郡发现,周晋那石膏像一般高挺的鼻梁,在鼻尖的地方原来有一个细微的上翘弧度,要紧贴着他看他的侧脸时才能看到,像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诡计,和他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外表之下偶尔流露出的单纯清朗,其实很合衬。
      严郡为这个发现感到开心。
      他为拥抱着周晋感到开心。
      这个年轻的男人虚张声势地不停试探、不停激将,其实从他手臂环过自己后背的力度和情意中,严郡就明了了周晋心底对自己珍而重之的郑重。
      那是让他沉湎,却又让他忧虑的郑重。
      他不会和周晋说,自己的目光曾怎样跟随他,像跟随一棵峭壁上坚强生长的树苗;自己又曾怎样为他的存在感到庆幸,感到停滞了十年的生命重新开始流动。
      也许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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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书店里,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再没有新的进来。
      游览雪山的背包客们满载而归,就连脸上的疲惫当中,都透露着兴奋的余韵。
      苏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企图以此来向周晋掩饰自己眼眶里的泪光。她当然明白,自己来到这里,仅仅只是为了完成工作,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只有近乎漠然的冷静,才能让人保持客观。
      但周晋实在是一个狡猾的叙述人,听的人走到故事里,好像很难不被他的情绪所影响。其实——苏看了看明显沉默了许多的周晋,想道——他自己大概也有满心感慨。
      故事只讲了一个下午而已。
      现在,太阳才刚刚开始被远处矗立的山峰挡住边角,天际蔓延开不一样的天光,柔和地将夜晚推向大地。
      而苏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在他们那些燃烧着璀璨色彩的岁月里,经历了数十年、数百年的时光,生命蓦然之间变得既鲜活,又沧桑。
      “知道不能和他在一起,还朝夕相对、把他放在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怀着私心,苏问道。
      “那时候太年轻啦,心思也没有你讲的那么细腻——其实说真的,我觉得我到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具体。”周晋说。
      “过一天算一天,”苏开玩笑似地替他总结,“也是种很好用的人生哲学。”
      他认同地点点头,也转头看向窗外,看向夕照之下,温柔环抱着小镇的山峦那起伏的轮廓。
      谁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这个年轻人会想起些什么,是不是也和想念的人有关。
      “不过,”他诚挚地说,“虽然他冷漠起来确实让人窝火。但想着有他,还是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至少当时确实觉得自己有坚持的理由。要不然以我的脾气,其实最烦这些步步钻营的事情了——废那么多话干什么,打一架不就好了。”
      他说着,生动地挥了挥拳头,苏笑起来。
      “世界上没有无望的爱。”她说。
      “世界上没有无望的爱。”他重复道。
      用一种笃定的、充满希望的语气。
      骑士啊,骑士只要想着心里的君主,就足够他们远征四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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