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权臣的白月光5 ...
-
被拒绝之后,唐媛并没有气馁。
666安慰她道:“原本并没有满宁公主向男主求婚这一段,你临时加戏,被拒绝了也正常,正常。”
唐媛捻了一颗被珠莲剥好皮、模样晶莹剔透的冰镇荔枝放进嘴里,一咬,冰凉、津甜的汁液顿时充斥着她的口腔,让她心里暗道一声爽。
“我这么有意无意地撩了他这么久,看得出来,他也不是对我无意。”
“只是还在犹豫。”
唐媛脸上的志在必得的肯定。
壁荷见唐媛在吃冰镇荔枝,上来劝了一句:“殿下,这等凉物少吃为妙。殿下若是怕热,壁荷为殿下打扇如何?”
“不必。”
唐媛也不是贪凉,只是想吃吃这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荔枝。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这说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岭南荔枝。
皇帝得了这么一批荔枝,大手一挥,全都送到芳华殿来了。眼下这殿里的荔枝多到吃不完,唐媛还得吩咐宫人去给几位皇兄、皇帝的几位妃子,还有忠勇侯府送去。
入夏之后,唐媛的身体好了不少,这才能吃上几颗冰镇荔枝。
但是也不能贪多。
蔺楚进殿来的时候,迎面感受到的就是一阵寒气,这股冰凉凉的寒气直接冲散了他一路走来、身上沾染的暑气。
“老师来了。”唐媛的指尖正捻着一颗荔枝,美人玉指纤纤,与荔枝的果肉相比,更胜三分。
蔺楚点点头,拿起了一旁准备好的《大学》。
自那日之后,蔺楚对着唐媛沉默了不少。
“今日我们不读经史,”唐媛放下手中的荔枝,壁荷拿帕子细细地为她净了手,“听说京中新来了一个戏班子,父皇已经答应我、让我出宫去看看了。”
说起这个,唐媛兴致勃勃。
她养在深宫,自小到大,也没看上几出戏,如今听说京中新来的戏班名气很大,缠着皇帝缠了许久才得了这么个恩典。
皇帝也是看她好些日子身体没有犯病了,这才答应下来的。
“在下都依殿下的。”蔺楚行了一礼,面上是古井不波,甚至有意无意地与唐媛保持着距离。
这看得唐媛心头发笑。
越是想保持距离,越是心中有鬼。
虽说皇帝是答应了让她出门,但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让她出去了。
正巧,那天曲无忧也在,皇帝一指曲无忧:“要出去可以,得让无忧陪着你去。”
曲无忧笑吟吟地领了命:“表妹,带上我保证你能一路平安。”
同龄人中,曲无忧的武艺是数一数二的,有他跟着,皇帝也放心不少。
于是这边唐媛换了一身便于出行的衣服出来时,曲无忧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表妹,这位是?”曲无忧不怀好意地眼神在蔺楚的身上来回审视。
唐媛看向蔺楚,目光一如既往:“这是父皇为我钦点的老师,状元郎蔺楚。”
——她要是如今还不知道蔺楚是状元郎,未免有些太假了。
唐媛又向蔺楚介绍曲无忧:“老师,这是我的表哥,忠勇侯世子,曲无忧。”
刚刚她没有出来的时候,这两位大佛可是各自占据殿里的一角,谁也不理谁。
曲无忧倨傲地看向蔺楚:“是老师啊。媛儿表妹的老师就是我的老师,老师不必客气,叫我世子就好。”
曲无忧这话硬生生地把蔺楚提高了一个辈分。
媛儿。
蔺楚心中念了一声这个名字,只觉得满嘴苦涩。
曲无忧能轻易地开口、如此亲昵地称呼他的殿下为“媛儿”,可他蔺楚不能。
他不能这么叫她。
唐媛心里闷笑,面上还要打着圆场:“表哥你就别揶揄老师了。时候不早了,再不走,今日就没得看了。”
唐媛坐在出宫的马车里面,曲无忧在前面骑着马,蔺楚坐在马车外面。
唐媛掀开帘子看着路边的寻常景色,看得津津有味。
街上的小贩、来往的行人、叫卖吆喝的声音,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
“老师,你看这十里炊烟、万里人家,哪一处不是我大周的土地、大周的子民?”
“父……父亲一直想要天下长治久安,身为他的女儿,我亦如此。”唐媛微笑道。
在前面骑马的曲无忧朗声长笑:“那我愿身化长城万里,护佑我大周。只要有我在一日,大周的边境便能一日无虞。”
这一番话端的是豪情万丈,更显得曲无忧意气风发。
身为大周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曲无忧确实有说这话的底气。
蔺楚却做不出什么保证来。
“老师?老师你呢?”唐媛冲他看来。
“我?”蔺楚缓缓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只希望我这一身本事能物尽其用就好。”
唐媛笑得天真:“老师可是状元,今后封官拜爵,不在话下的。”
蔺楚不语,垂眸看着自己的衣袖。
这是一件新裁的袍子,放在平常人家,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了,可也比不上唐媛身上的衣料精致名贵。
三人到的时候,戏曲将将开始。
戏班的班主是个人精,又早有宫里来人打过招呼、说有几位贵客要来,他特意留了二楼最好的位置,见几位贵客到了,殷勤地上来引着他们坐下。
“几位来得巧,今日是雁南归登台。我们雁南归的杜丽娘唱得可是谁听了都要叫一声好!”笑得像朵花儿似的班主亲自给三人添了茶,讲起今日唱的曲目来。
蔺楚拿起茶杯润了润唇,看到壁荷从身后的打扮平常的宫女手里拿过一个小巧的玉壶,用自带的杯子倒上了一杯茶水。
茶水尚温。
“壁荷姐姐,我也要。”曲无忧笑嘻嘻地向壁荷讨要茶水,旋即,壁荷又取出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曲无忧。
台上演的是汤显祖的《牡丹亭》最有名的一折,《游园惊梦》。
身姿婀娜的闺门旦登台唱到:“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女旦折扇半掩面,一场三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唐媛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听得认真,后来听着咿咿呀呀的唱腔,有些无聊了。
蔺楚发现唐媛的眼神开始乱转,心中知道她是不感兴趣了,但看曲无忧一副痴迷的神情,没贸然开口打断。
他和曲无忧一左一右坐在唐媛的两侧,两人距离很近,近到一抬手,他就能碰到唐媛的手了。
蔺楚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侧目看去,正好与唐媛的眼神对上了。
唐媛无声地冲他说道:“原来看戏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如此。”
蔺楚望着对方一张一合的唇瓣,忽生出一种疯狂的想法,他想狠狠地咬上去、咬得面前人嘴唇红肿、泪光盈盈才好。
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不稳。
唐媛感受到了对方呼吸的急促,在心里闷笑不已。
666更是大声嚷嚷着,说蔺楚是斯文禽兽。
蔺楚轻声道:“若是殿……小姐觉得无聊了,不如我们现在就打道回府?”
“什么?什么打道回府?”曲无忧听到蔺楚的话,转头问道。
“没事没事,”唐媛赶紧解释,“我们说的是看完戏之后就回去。”
善解人意的满宁公主很照顾身边人的感受。西北苦寒,比不得京城里繁华,难得曲无忧爱看戏,她可不想打搅了表哥的兴致。
“是吗?”曲无忧将信将疑地转过眼,没一会,又被舞台上的旦角吸引了目光。
“好!”看到精彩处,曲无忧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观众席上掌声雷动,唐媛趁此机会问蔺楚:“老师也不爱看戏吗?”
“那老师喜欢什么?”
原本的剧情里,蔺楚并没有确切地告诉满宁公主他喜欢什么,所有的兴趣爱好,都是她推测的。
喜欢你。
蔺楚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他忍住了,他换了一个更稳妥的答案:“喜欢看书。《牡丹亭》在下也是看过的,如若小姐不嫌弃,回去之后,在下愿为小姐略述一二。”
“一言为定。”唐媛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看得蔺楚背过身去,不敢看她。
唐媛心知对方是在心虚、是想逃避,决定再加一把火。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她将袖子虚虚地搭在了蔺楚的手上,在衣袖的掩盖下,悄悄捉住了蔺楚的手。
蔺楚身体一震,却也没有甩开她的手。
哪怕现在是炎炎夏日,唐媛的手也是冷冰冰的,她的手指接触到了蔺楚的,存在感极强。
唐媛一笔一划,慢慢的、认真的在蔺楚手上写道: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牡丹亭》么?她也看过。
那冰凉的小手在他温热的手上划过,就像羽毛在他的心尖上划过,他的心痒痒的,叫嚣着捉住它、捉住她!
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蔺楚缓缓收了掌,把那只作乱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像是把这个让他心乱的人,珍藏在了心里。
唐媛也乖乖的、不动了,任由蔺楚牵着她的手,原本冰块似的小手也在他的包裹之下,渐渐升温,变成了和他一般无二的温度。
唐媛望着蔺楚,倏尔一笑。
一笑倾城。
“唱得真好。”回去的路上,曲无忧对台上女旦的表现赞不绝口。
并肩走在他身后的唐媛蔺楚二人异常沉默。
曲无忧骑在马上招摇过市,蔺楚坐进了马车里,与唐媛相对而坐。
马车很宽敞,足够坐下唐媛蔺楚并珠莲壁荷四人。驾车的马夫是皇宫里的老人,马车平稳地向宫门的方向驶去。
“老师。”唐媛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了几分羞恼。
“这种事情,老师难道也要我先开口说吗?”
珠莲壁荷坐在她身侧,有些茫然。她们自认为没有错过殿下的每一个瞬间,但听殿下这话,这是还有什么她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吗?
蔺楚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她,久久不曾开口。
“老师!”唐媛脸上显出几分愤愤之色。
蔺楚启唇唤她:“媛儿……”
又顿了顿:“殿下,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唐媛心道当然可以,嘴上却只是说:“那我可以叫老师楚郎吗?”
平辈之间,只有在很熟悉的情况下才能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唐媛这么一问,也算是把问题重新抛给蔺楚了。
“当然可以。”
唐媛冲他展眉一笑,蔺楚也难得回了她一笑。
“楚郎,你都好久没对我笑过了。”唐媛似真似假地抱怨道。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蔺楚就没再对她展现出自己的笑模样,在唐媛面前,他多半是沉重的、平静的。
“以后天天对你笑。”蔺楚重拾笑意,这次,他的笑里多了几分真心的意味,连带着一旁的珠莲和壁荷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很好。
唐媛趁热打铁:“那我们去禀明父皇,让她给我们赐婚吧?”
赐婚一过,她就只用担心什么时候脱身好了。不自觉的,唐媛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急切。
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她迫不及待了。
蔺楚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揉的乱了几分。
他说:“好。”
被揉乱头发的后果就是,在去找皇帝求旨赐婚之前,唐媛还得回一趟芳华殿整理仪容。
换了一条裙子的唐媛从殿里走出来,难得的,语气中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雀跃与活泼:“我们走吧。”
蔺楚眼里带上星星点点的笑意,夸赞道:“媛儿这一身,很美。”
唐媛抿唇一笑:“我什么时候不美了。”
“什么时候都很美。”
“……”
两人一路说着话,坐着轿辇到了执政殿。
总管一通禀,唐媛就带着蔺楚进去了。
“父皇。”
“陛下。”
皇帝看了看面前一起来的唐媛与蔺楚二人,心中隐有猜测,面上却不显,只是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媛儿今日怎么想起父皇来了?”
唐媛上前,反问道:“父皇可还记得当日曾答应儿臣的事?”
皇帝故作不知:“朕答应媛儿的事情多了去了,媛儿说的是哪一件?”
唐媛心知对方是在故意逗她,碍于姑娘家脸皮薄,只能嗔道:“父皇……”
皇帝哈哈大笑,心里却是惆怅不已:“也罢也罢,朕就允了你了。”
唐媛惊喜:“儿臣谢过父皇。”
“谢陛下。”蔺楚也跟着唐媛一拜。
皇帝的目光转向蔺楚,面对着唐媛时才有的温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蔺楚,朕把媛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
“如果让朕知道,你对媛儿不好,那……”
皇帝的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媛打断了:“父皇说这些做什么,他会对我很好的。”
蔺楚也附和道;“臣绝对不负满宁殿下。”
皇帝哼哼了两声,后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摆摆手,大总管递给唐媛一道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唐媛二人再次谢过皇帝,携手出去了。
“唉。”皇帝看着天真的女儿远去,叹息一声。
“陛下可是想起了先皇后?”作为宫中少有的、知道皇帝秘密的人,大总管很能明白皇帝目前的复杂心情。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望着书案边的镇纸出了神。
这是她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
看到媛儿,他就想起了那时的她。
一样的天真,一样的坚贞,一样的热烈。
也是一样的……一见钟情。
想到这里,皇帝再叹一声,忍不住忧虑起来。
只盼着,他们的女儿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才好。
他观蔺楚,城府颇深,他也不能完全猜透他在想什么。说实话,他不太看好女儿和他的婚事。
但架不住自己女儿喜欢。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出了执政殿,唐媛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拿着手中的圣旨,宝贝一样地带回芳华殿藏了起来。
蔺楚见她这一副快乐的模样,心中失笑,问道:“嫁给我,就那么高兴?”
唐媛毫不犹豫地点头,望着他,抿了抿唇,千言万语,付之微微一笑。
蔺楚心中更是柔软一片,他拢了拢唐媛的衣服,轻声道:“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再来找你。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气快转凉了,你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唐媛乖乖点头,一双清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蔺楚。
蔺楚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