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泊》Cclilith

1、拨

　　在京城中繁华的弄街中有一座宅子，宅子门前爬满月季，与旁边的商户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
　　第一次来也是柳澄引路，却被告知主人不在。柳澄对我说着宅子主人富甲一方。我笑他柳家也算世家，怎地见一闹市人家便如此？
　　这次进来仔细打量，院中屋中都无显贵之相，不似大家。就这么一座小院，沿路所见竟也十人有余，从引路的门房到往来的姑子无一不礼数周全。给这宅子添了些神秘。
　　来至前厅门，柳澄道了声“姑姑”，厅中传来清脆的一声“柳公子请进”，一个四十余岁的姑子打开帘子引我们进去。
　　厅中一切仍旧寻常，正座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面相极其和善，望之仿佛自家祖母般，不自觉地让人感到亲近。柳澄欲带我行礼，她却先站起来遥遥行了个常礼。柳澄赶忙回礼道了声不敢。打帘的姑子又呆了三四个小姑娘上了茶水果盘，无一不精细难得。再看柳澄一反往常的模样，恭谨异常，不禁对座上的老太太有了兴趣。
　　“这位是我与您提起的郑公子，两榜进士，家住苏州。”柳澄为我引荐。
　　座上的老太太道“久闻椗光府郑氏世代皆为儒门大家，受历代君王恩宠，连端茶的小丫头张口都是卷耳、桃夭。郑霖轩先生更是奇才。不知公子与郑霖轩先生是...”
　　“正是家父。”我心中一惊。郑家虽算名门，但也只江浙一带，若非附近鲜有人知。更让人吃惊的是这老太太的声音，竞是刚才那声清脆的“柳公子请进。”
　　“门第高贵不为名利所累，郑公子确实是极佳人选。”她淡淡道。
　　柳澄起身行了个大礼，郑重道“望姑姑成全。”
　　我与柳澄相识七年，只知他为人百无禁忌，十分潇洒。便是考场之上也不见他如此严谨。那日他说要与我给一个传奇人物写传记，却不可发表出来。我闲置多年无所事事，便应了。本以为许是勾栏之流，发表出来怕是柳氏郑氏都无颜于世。今日见这老太太，却实在难端倪来历。
　　她似看出我的疑惑，道“你们可知历代帝王为防宫女吐露内功密辛，都是何种手段？我能出宫已是恩赐，现如今垂暮之年，无甚牵挂，你与柳公子即便写出来，于你们也毫无益处。既不能传世，又不能争名，甚至会带来危险。你们可还愿意？”
　　柳澄点头看向我道“能知悉姑姑生平之事，是我大幸。无悔矣。”言毕看向我。
　　我笑道“能让柳兄向往至此，定非名利所能寄予，柳兄既如此，我自不必多言。”
　　座上姑姑叹了口气，她声音与苍老的外表极为违和，吐字语气婉转而伶俐，停顿如珠落：“我不识字，不懂的仍很多，你们切记不可拿儒道塑造于我。也不必为我所行之事开脱。我本不计较是非，若你们后世将这故事公布，我也不在意后人评说。”

　　“我只是这几十年风雨中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