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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渣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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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深病好后,时常哭着找王嬷嬷。
万贞儿看见小小的孩子哭成一团,疼惜不已,心里愈发愧疚。王嬷嬷的死成为了贞儿过不去的坎,她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对朱见深愈发上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朱见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之外,平静的东宫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景泰三年五月,一道突来的圣旨打破了东宫的平静。
朱见深太子之位被废,贬为沂王,择日迁居宫外沂王府。
这道圣旨像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惊动了湖面下无数畅游的鱼虾。
对东宫很多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噩耗。不少心思活络的宫人四处奔走,为自己另谋出路。到了出宫的那一日,东宫里愿意跟着朱见深去沂王府的宫人,已经所剩无几。
和其他人不同,五岁的朱见深还不懂自己失去了什么,并不觉得离开皇宫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
他第一次出紫禁城,对宫外的一切都感到新奇。趴在马车的窗口处指着外面的世界问东问西,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奋和快乐。
马车行至沂王府外,朱见深拉着万贞儿的手兴高采烈地奔进他的新家。
周钰脚步轻快地跟上他们,穿行在与东宫截然不同的花石草木、游廊琼楼间,终于有了离开紫禁城的真实感。
如果说还有谁和朱见深一样高兴,大概就是她了。
微微抬起下巴眯起眼睛,感受午间日光亲吻脸庞的炙热温度。深深吸一口气,呼吸间都是清新的草木味道。
周钰的嘴角勾起一个肆意的弧度,这不是草木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啊。
想了许久的事,现在终于有机会去做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周钰怀揣着一本写满大明官员名字的名册出了沂王府。她换了一身市井常见的天青色粗布男装,穿街走市,按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一个官员的府邸,翻墙入院。
这是她在北镇抚司锦衣卫监察百官的记录册中,找到的其中一个骂于谦骂得十分凶狠的官员,她要去排查一下他是否有陷害于大人的嫌疑。
一连在这位官员的屋顶听了五日墙角后,周钰捏了捏受罪的耳朵,在他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位大哥纯粹是个“口嗨型”的选手,他不止暗地里骂于谦,但凡有点声名的官员都被他骂了一个遍。而且他骂人的词汇十分有限,无论骂谁都是同一套说辞,连语气都不带变化的。是一位生活不如意,只能靠骂人来自我满足的失意人士。
这样的官员,要参加陷害于谦的局着实有点困难。
周钰马不停蹄地转向下一个目标。
这次这位大人是个“耿直型”选手,他曾经因为与于大人政见不同,对于大人破口大骂过。现在又因为于谦一些举措颇合他心意,对于大人黑转粉,时不时地要吹一波于谦的彩虹屁。
周钰见他彩虹屁吹得挺真情实感的,便在他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叉。
三个月后,周钰的名册第一页画满了勾勾叉叉,终于顺利地翻了个页。
看到第二页的第一个名字,周钰顿了顿。这个名字,她不止在锦衣卫监察百官的记录册上看到过,也在一个熟人口中听到过。
吏部文选司主事牛和时。
周钰猫在院墙边,远远看着牛和时与友人在凉亭里饮酒赋诗,一副斯文公子的模样。
他们正在兴头上,除了诗词歌赋也没什么其他有价值的话,周钰无聊地盯了半响,起身去了牛和时的书房。
经过几个月的实操积累,她对如何快速找到这些古代官员们私藏的机密已经很有经验了。细细观察了整个书房的布局,她停在一幅别扭的字画前,抬手掀起字画,敲了敲字画后的墙面。
这些日子看多了见不得光的龌龊,从墙面后找到的东西,并不让周钰意外。
她只是可惜。
可惜了那个让张恒魂牵梦绕的女子,所嫁之人,竟是这样一个黑心污吏!
将找到的证据放进袖口,周钰重新来到凉亭外。酒宴刚刚结束,牛和时醉眼朦胧摇摇晃晃地回了后院,口中含糊不清地叫着“柳儿”,扑进一个娇媚小妾怀里,房内很快传出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周钰辣眼睛地转过头,见一个小丫头在院外鬼鬼祟祟徘徊了一会儿,又跑进了不远处另一个亮灯的院子。
“夫人,奴婢去瞧过了,大人今天宿在柳姨娘房里 ,定不会来我们这儿了。”
被叫夫人的女子听完小丫头的话,松了一口气般,淡道:“月荷,去拿药吧。”
能在这个府上被称呼为夫人的,只有张恒少时的青梅云梦瑶了。周钰趴在屋顶,见她褪了衣物,卧在床榻上,叫月荷的小丫头取来一瓶药膏,一边为她上药一边低泣:“夫人,我们逃吧。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大人打死的!”
“逃,能逃到哪儿去?他若真有本事,打死我也好。”
明明是花一般鲜妍的女子,说出的话却是一副破罐破摔的绝望之态,仿佛连人类最基本的求生欲望都没有了。
从周钰的角度看过去,云梦瑶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新新旧旧的,触目惊心的青紫伤肿。她非常清楚,那样严重的伤,施暴者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下手有多么狠绝。
周钰握住拳头,压住现在就去把牛和时拖出来暴揍一顿的冲动。
以为只是个贪婪的官吏,没想到还是个家暴的渣男。
她原本打算走一般程序,举报牛和时买卖官位的枉法之举。按大明律法,此人轻则流放,重则死刑。现在看来,那样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第二日晚间,周钰蹲守在云梦瑶的房顶,等来了步履虚浮的牛和时。
他一进门便指使云梦瑶做这做那伺候他,云梦瑶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麻木地照做。牛和时在云梦瑶靠近他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地劈头盖脸一巴掌,将云梦瑶打倒在地。
打了一巴掌不够,他紧跟着嫌恶地踢了她一脚,恶毒地辱骂道:“贱妇,叫你做一点儿事还委屈你了吗?摆个哭丧脸给谁看?给我笑,爷叫你给我笑!”
他说着又要动手,周钰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随手从屋顶上掰了一小块瓦石丢进去,打倒了牛和时身后博古架上放置的烛台。烛台落下来,砸在牛和时的头上,跳动的烛火瞬间点燃了他的头发。
倾倒的蜡油顺着牛和时的额头流了满脸,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牛和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