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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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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之夏远远望着妹妹依偎在父母身旁,只觉自己多余。
放弃了除夕夜合家欢的打算,她一个人去了无量寺,高考前抽到过上上签,许是因为没有来还愿,这些年的运气差得令人发指。
山里滴着冷雨,之夏的左腹有些抽痛,三年前挨过一刀,一道阴雨天便觉不适。南方的气候,果然适应不了。
回到市中心已近傍晚,人民广场的大屏幕实时转播央视的春节特别节目——一年又一年。
广场空荡荡的,之夏努力把脑袋埋进围巾里,睁大眼睛看屏幕上的各地过年盛况。
一家团圆,真好。
世间的事就是这般巧妙,祁冬不经意往车窗外望去,那个人的背影未免太像之夏了。
黄灯转绿灯,车子缓缓前行。
广场上的女人转身离开。
背景大屏幕的亮光衬出女人的身形剪影,祁冬来不及改变眼睛的焦距,车子已然拐进另一个街道。
家宴上,祁冬谈笑风生,艾奶奶嘴角的笑意挂满整晚。
艾歆却是心神不定。
两家是通家之好。她喜欢祁冬20年,追了足足10年,到头来,祁冬答应婚事的前提是要她放过姓秦的,想想就讽刺。
满城的烟花燃起,新的一年到了。
祁冬坚持回自己的公寓。
艾歆送到小洋楼门口,“带把伞吧”,下雪了。
天气预报精准。
祁冬接过长伞,“过年好。”
“我们以后是不是都要这样过?”
这话问的,祁冬有些诧异:“不然呢?”
艾歆忽觉莫名的悲凉:“你和她在一起,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他似乎不大记得了。
“会哭会笑。”
“是么,”祁冬呼出一团冷气,“我倒宁愿像她一样,”不哭不笑,没有什么事能唤醒她的喜怒哀乐。
祁大少撑开伞,走进雪地。
他若回头,定能看到她的眼泪,只是,不会有那回眸。
回程经过人民广场,空荡荡的,大屏幕上的春晚又回到开始的一刻,角标挂着“重播”。
横竖没什么事做,祁冬单手回复没完没了的拜年信息。
老魏发了段语音:
祁少,我琢磨了下,这事还是得言语一声,秦小姐估计回老家了。
脑袋瞬间嗡了一下,祁冬迅速按下通话键。
“怎么回事?她在哪?”
刚跟精力无穷的孩子较完劲,老魏走到户外:“这不群发拜年微信,她回的语音,背景声里听见XXX酒店,得亏手快,那条后来撤回重新发了。”
特别小众的一个酒店品牌,全国只三个城市有分店。
“知道了。”
老魏难得做回好人:“说句不该说的,秦小姐……人不错。”
“知道了。”
挂上电话,祁冬搜索酒店位置,果然,直线距离600米处就有一家。
大年初一凌晨2点,老天爷给的机会,不当回疯子可惜了。
前台小妹打量祁冬的眼神很是狐疑,瞅着倒像个好人,所以,还是照章办事吧。
电话打到306,无人接听。“或者您手机联系一下。”
祁冬的眼神黯淡下来,“吵架了,她不理我,一个人跑出来。我接到朋友的消息就从北京赶过来了。”
有副好皮囊果然有用,片刻之间,小妹已经脑补出一部特狗血的都市苦情剧:“要不,您在转角处的沙发休息会儿?”
“也好,谢谢了。”祁大少拿出绅士风度,点头表示谢意。
将将转身之时,小妹左手旁的座机响了。
祁冬一个激灵,噌得回身。
小妹接起电话:“前台,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听了两三秒,她在空中比划着3……0……6。
祁冬忙打起哑谜,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
小妹也不知听懂几分,便道:“十分抱歉打扰秦小姐了,除夕夜我们有特别服务,会再送一份水果酸奶,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们现在送上去。”
电话那端的之夏说了些什么,小妹很是为难:“喝粥阿……”
祁冬抄起柜台上的圆珠笔在便签上写下“面”字。
“粥确实没有了,您看阳春面可以吗,也是我们这里的特色。”
通话结束。
祁冬那张冷峻的脸有了些笑意,打皮夹里取出身份证,“我定间房,306旁边,谢谢。”
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以嚣张些。
除夕夜平添一些乐趣,小妹这回是难忘今宵了。
小妹客串服务员,推餐车进电梯,车上是保安大叔亲手做的阳春面。大过年的,可以了,还要啥自行车。
按下门铃,不多时,门开了。
“秦小姐过年好。”小妹笑得可职业了。
“过年好,”之夏也跟着客套起来,“添麻烦了。”
小妹推进餐车,将托盘搁在茶几上,告辞。
之夏关门。
“之夏……”
之夏愣了半秒,即将合上的房门插进一只脚,紧接着是半个身子。
“之夏……”
活见鬼了。
祁冬到底没有再进一步,便倚着门框,轻轻道了声“过年好”。
走廊里的小妹一步三回头,见情形怎么看都不像强抢民女,方安心走远,心道,过半个小时打个电话问问?
“什么事?”之夏索性让房门大开着。
“先吃饭吧,我也饿了。”
之夏琢磨了下形势,手指了指走廊:“站外头。”
祁冬居然听话,乖乖杵在门外。
之夏忙活了好几趟,把茶几、座椅、托盘、碗筷搬了出来。
“有穿堂风,你别出来,”祁冬又忙活了一阵,把茶几堵在门口处。
俩人隔着茶几,之夏在门里,祁冬坐在走廊里。
盯着监控的小妹与保安大叔啧啧称奇,还可以这么搞?
白瓷盆里的青龙白虎面颇为诱人,之夏拨出一小碗,也不管眼前那位,自行开吃。
左腹疼了半宿,年夜饭没顾得上,竟是饿醒的。
“晚饭没吃?”祁冬忍不住先开了口。这吃相,显然是饿上许久的。“没回家?”
干掉一碗,之夏拿公筷再挑一碗。这家的阳春面着实不错,离店时定要包个红包。
“哪天回北京?”
之夏懒懒抬眼,“有事吗?”
“既然遇到了,问一句总是应该的。”
“遇到,这么巧么?”
祁冬有几分泄气,看她的神情,惊喜全无。也对,要结婚的是他祁冬。自己做好了日后与艾歆相敬如冰的打算,也想着不会再见她,只是,依旧放不下她。“不信,也是对的。”
之夏扣下竹筷,向后斜靠椅背,“我不想再被艾歆毒打一顿。”
“不会……了。”他说的毫无底气。杨琛是装疯,艾歆是真疯。
“好,我信你这一回。”场面话就是好使,再违心也能宣之于口。“想来没有机会再见,先行道贺。”
祁冬静静坐着,心绪万千。祁家能有今天靠的是爷爷,是死在抗洪一线的爹娘,二叔在大事上绝不糊涂,娶艾歆对祁家好处多多。于情于理,他必须答应这门婚事。“还完房贷之后,怎么过?”
“那时候40岁了,也该琢磨养老的事了。”之夏想了想,于言谈中描绘自己的未来,“日子总要过的,无外乎挣钱花钱、吃饭睡觉……能活到哪一天,谁知道呢。”
高考前,她在无量寺求的是姻缘,而非学业。她自小爱看TVB的武侠片,最向往与心上人退隐江湖。
望用何愁晚
求名渐得宁
云梯终有望
归路入蓬瀛
大和尚说是那日唯一的大吉之签。
“挺好的,挺好的。”驴头不对马尾。
之夏勾起嘴角,笑得不怀好意:“祁伟泰见阎王爷那天麻烦言语一声,我要去给小篆倒杯酒。”
一颗心沉到谷底,祁冬紧了紧拳头,终又松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此刻却明白,不该来的。“你开心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的结果吗?”
之夏斩钉截铁道:“他不得好死,我当然开心,还有他的恶老婆……”
手机猛地震动,来电显示——婶。
祁冬向后仰,靠着椅背接通电话。
不到一分钟的通话,全程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喊。
祁冬的脸色,阴沉到可怕。
挂上电话,他死死盯着她:“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之夏的神情,有一丝疑惑,转瞬之间又凉凉的笑了:“你说是就是吧。”
“最狠的人原来是你秦之夏。”祁冬也笑了,好生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