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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医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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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这一次兰花豆同样供不应求,卖得很快,蓝枫决定加大出货量,于是买了近一百文钱的调料。
二两抱着几包调料,忍不住低头嗅了嗅,然后一个劲傻乐。他身上的摔伤恢复得不错,单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从香料铺出来,他们接着去书肆。书肆在和西市交错的另一条大街上。
途中路过一家医馆,蓝枫踟蹰片刻,干脆带二两上医馆把个脉,看体内有没有暗伤,免得将来伤势扩大。蓝枫私以为,只是检查普通的跌打损伤,应该比检查脑子要容易得多,诊费也会相对便宜不少,以他现在的财力不算难办。
谁知,进了医馆一问,光请坐堂医师问诊,就需要上百个钱!
跑堂的伙计的上下打量了蓝枫和二两,看到他俩身上穿的旧衣,微微嫌弃地撇开眼,“就是因为老有你们这些穷鬼没钱还跑过来看病,搞得本馆乱哄哄的跟隔壁菜市场一般,刘老先生都没法静下心来给病人诊脉。”
蓝枫呼吸一窒,到底没有跟他计较,仍然好声好气地提出疑问:“你们家的问诊费一下涨这么高,未免有些不合理吧?”
这时从馆内传来药童的呼喊,跑堂伙计急忙应了一声,然后不耐烦地解释:“只要是诚心来看病的,就还按原来的问诊费来算,从你出的一百钱里扣除应付的问诊费,剩下的充作你的药费。你还看不看?不看赶紧走,别影响其他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没什么。这家医馆的问诊费很便宜,他们以此为卖点吸引病人上门,然后通过卖药赚钱。
蓝枫按了按揣在怀里还剩下的三百多近四百枚铜钱,大脑高速运转起来:总共收入五百七十五,买油和调料花了一百八十,成本价按最少的算也得八十八,这就意味着,他还有三百零七文钱可供使用。如果这个时候用一百钱看病,剩下的留着买纸或者布是没问题的。
蓝枫一咬牙,“看!”
那跑堂伙计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态度稍有改变,不像刚才那样嫌弃了,直接指着医馆右边的一行队列道:“看到那边没有,自己过去排队,轮到了就给你们问诊。”
“那诊费是现在交?”蓝枫正要拿钱出来,却听这伙计摆摆手道:“看完去抓药,到时候一块给。赶紧排队去。”竟是直接放行,让蓝枫和二两他们进去。
说好的要交一百钱才给看病呢?
这么看来,所谓的一百钱问诊费,是故意糊弄人呢。有钱看病的,一百钱并不算什么。没钱但是真心来看病的,问诊费加医药费都不止百钱了,所以这道坎对他们也没有影响。只有那些没钱或者说极度抠门想来占便宜的,才会被劝退。
蓝枫笑了笑,带着二两排到队伍末尾,探头往前一看,大概看见了最前方有个年纪不小的老医师飞快地写下一张药方,交给他身边的一个药童,然后让药童领着病人去抓药。
排在蓝枫他们前面的人不多,只有五个,而且都是些轻症,一会儿便诊完了。轮到蓝枫和二两时,他们上前一步,来到专门为老医生看诊方便而设立的三面屏风隔间。正要让二两坐在老医师面前,忽然听到医馆后院传来争执声。
之前那个跑堂伙计的声音陡然上扬:“……本馆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病好了赶紧走!”
“你们再宽限我几日,我还没找到住处……”
“之前可是你说住到昨日就自行离开。结果到今日,你还赖在这里不走,你这人就是成心想耍赖是吧?”
“这位兄弟,你误会了——”
“谁是你兄弟!你赶紧给我滚蛋!”
紧接着跑堂伙计和一名药童黑着脸,把一个衣着破烂长得黑瘦黑瘦的汉子赶出来。
那三人从后院往外走,经过老医生诊脉的隔间时,二两顺着蓝枫的目光看过去,恰好对上黑瘦汉子的眼睛。两人对视一瞬,黑瘦汉子嘴巴微张,好似要说什么,眼里还闪动着惊人的亮光。但是二两理都没理他,看过之后不感兴趣地挪开眼。
约莫是发现蓝枫和二两的注意,那跑堂伙计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怨怪道:“我们医馆又不是专门收留流浪人的慈济院,不收你钱给你看好病已经够好了,你还不走,是想赖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呢!要我说,当时就不应该把你捡回来医治,费心治好你,哪成想是救了个白眼狼!”
黑瘦汉子不知是不是已经放弃了,这下倒是没有再跟跑堂伙计争辩,反而很爽快地走出医馆,把跑堂伙计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可准备了一肚子狠话没放呢。
隔间里,蓝枫把大概情况跟这位刘姓老医师一说,对方起身道:“跟我来。”
老医师招呼二两去隔间后面的内室检查身体外伤,蓝枫自觉要跟上,老医师一顿,眼神古怪地打量:“你这小郎,跟他什么关系?”
“嗯?”蓝枫有些愣神。
“我给他检查身体,你要是和他没关系,可不能进来看。”
蓝枫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男男有别的意思。
“我,是他的夫郞。”蓝枫说这话时差点舌头打结。这一瞬间,他终于想起来:在这里,他是能嫁人生子的小郎,和二两这个汉子外表看起来一样,内在却是有本质区别的,这样的区别会严重地限制他的一些行为,让他出门外面不能得到前世一样相对自由。
这样清晰的性别认知,让蓝枫心情很不爽。但是想到原主封蓝衣的不孕体质,蓝枫稍稍感到安慰:好在这具身体出了问题不会生孩子,不然他真的要窒息了。
身体检查结果当场出来。老医师经验丰富,发现了二两身上有不少暗伤,看着二两呆傻的样子都有些不忍:“你家夫郞,也就是底子好,不然受了这么多罪之后,可不仅仅是脑子会出问题,恐怕早就瘫床上动弹不得。”
这话说得十分严重,蓝枫当时就惊了,“老先生,您说什么,他不是这两天摔出来的伤吗?”
老医师埋怨道:“哼,那是最近摔的没错,但是他本来就有旧伤,一直没好。要不是有一股气帮他提着,早早地就不行了。”
蓝枫一瞬间想到封金氏曾经多次暴打过二两,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封金氏把二两打坏了。然后他又记起,封金氏把二两买回来时,二两就带了一身伤,还是个傻的。所以,也有可能是二两被卖到封家前就遭了难。
蓝枫忙细问老医师二两的身体情况。老医生看他对二两的关心不作假,脸色稍霁,告诉他:“你家夫郞的痴傻不是天生的,他头部受过伤,但是没有妥善处理,你们家里可曾请医师为他治一治?开了什么方、都吃过什么药?”
这些蓝枫都不太清楚。因为在原主封蓝衣的记忆里,很少有关于二两的事。但是蓝枫凭着对封金氏的了解,多少也能知道,封金氏一定不会浪费钱给二两看病,最多吃点山沟田间随处可见的草药,也不管是否对症。
老医师从蓝枫的表情上看出端倪,便没等他回答,“看来是随便对付一下,唉,你们这些人啊……要是早做处理,他或许就不会傻了。”
蓝枫听得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二两。二两回了他一个纯良的微笑,还偷偷摸摸地把手伸过来,小心试探地要碰他。
蓝枫认真道:“那老先生,现在还能治吗?”
老医师明显地迟疑了,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蓝枫和二两的穿着上,眉头皱得死紧:“用最好的药供着,或许……”
蓝枫顿悟:以他们家目前的财力,绝对没可能给二两持续不断地提供好药。同种药材,质量好的药力强,才能达到预期的药效,而这种药很难得,市面上能买到的无一不是非常昂贵,他根本买不起。如果用那些质量差便宜的药,却是见效慢,二两的脑损伤等不了。
总结下来,就是:除非蓝枫一夜暴富,否则,二两要这么痴傻下去。
对于这样的结论,蓝枫就算心里早有准备,也不免会感到失望。
老医师膝下有一个小郎,是老来得子,很得他疼宠。此时老医师感怀深受,很是同情蓝枫和二两的遭遇。想到蓝枫年纪轻轻还不到二十岁,就有一个傻夫君,两人要共度一生,这境况着实惨淡了些,老医师干脆告诉蓝枫两种常见的外伤药,叫他自去采摘了给二两外敷,然后开了一张调养身体的方子,用的都是常见药,价格便宜。
本来只是检查摔伤,没想到一把脉,发现病人体内脉象混杂,有多处暗伤。老医师没忍住医者仁心,不由得多费了点心思。
蓝枫听完医嘱,便察觉到老医师的好心,起身拉着二两冲老医师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才去抓药。
除了按在药方给二两抓了几服药之外,蓝枫额外买了一瓶治擦伤的药油。最后一算账,总共才五十文钱,占大头的那是那瓶药油,这让蓝枫颇为感念那位仁德的老医师。
走出医馆时,蓝枫看到之前被跑堂伙计赶出去的那黑瘦汉子就蹲在医馆对面的墙根下,目光游离,十足十的一副不事生产的流浪汉模样。
蓝枫眉头一皱,不再看那人。那人目送蓝枫和二两进了一家书肆,然后失望地出来,又去了一家布庄,之后二两怀里就多了一匹白麻布。
等蓝枫和二两返回西市,那黑瘦汉子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混入人群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