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晴岚》江若吟

22、第 22 章

　　我回宫了，在张良天衣无缝的安排下，不知不觉再度潜入宫廷。服烟死了，服烟的死为栖乌事件画上一个句号。当然，这是项羽决断的。我有时候在想，服烟或许迟早都是要死的。
　　“看得出项王心里还是有您的。”未愁在为我更衣时，如此说道。窗外的叶子绿得深了，听说微澜宫的简八子已经在宫里削去自己的三尺青丝，立志出家。微澜宫早已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我立在微澜宫外，看着一身灰色布袍的简八子，她早已面无表情地对着一脸怨怒的项羽。

　　“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项羽盛怒之下，宫外的人无不低头，简八子表情丝毫未有变化。那绝美的容颜之下，早已冰封的表情。我只是苦笑，她除了出家还有别的出路吗？项羽，你为何逼人太甚？

　　“娘娘不会改变决定的！自大王您杀掉娘娘哥哥的时候起，娘娘就已经不眷宫廷了。”
　　简八子的哥哥乃是韩王成，项羽因其没有军功，不让他回到封地，带到彭城之后，又费去王号，改封为候，不久前，韩王成故去。
　　“你说什么！”项羽看着那个宫女，眼神凌厉。
　　“娘娘，若雪不能陪你了。只愿随韩王而去，此生不负韩王救命之恩。”那小小宫女在简八子面前跪了一跪，简八子刚刚脱口喊道：“若雪……”血已经染上了那朱红的柱子。若雪早已一头撞死在柱上，那白色的衣裙上绽开了朵朵妖艳的红莲。

　　项羽也一瞬间错愕不已，出现这种情况，他始料未及。这不是你逼出来的吗？这不是你逼出来的吗？你还要如何？你杀了人家的哥哥，还要求人家继续一心一意做好你的妃吗？

　　我眼里的冷意直达心底，与简八子眼眸对撞之间，她的眼神比我还冷上十倍。我是心冷，她，已心死。

　　“王还要如何？王需要我如若雪般以死明志吗？”简八子俯在若雪身边，冷冷发问，她苍白的脸色已经完全褪去了血色，如白霜一般。她黯淡的眸光已经褪去了原本的色彩。她的裙角已经染上了淡淡的血迹。

　　“罢！罢！随你！”项羽一挥衣袖，愤然离去。微澜宫静了，许多宫女相拥而泣，围观的人群该散的也都散去了。未愁走到我身边，看我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退开去。“施主请回吧，我这已是清净地，只怕扫了您的兴。”简八子看着我，淡淡地说。“你走了，她们怎么办了？”我指着那些宫女问道。

　　“我自有去处，她们也一样。别哭了，若雪施主也不过回到她的去处了。”简八子表情已经平静如水。
　　“娘娘！不好了！”未愁惊慌地跑过来。“何事？”我不理解。
　　“您快去幻羽宫瞧瞧吧，卿长使她……”
　　“卿羽？”我未敢有任何耽误，直接去到了幻羽宫。

　　项羽正在里面，卿羽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
　　“回项王，娘娘的孩子已经……已经……”
　　“已经是什么……”项羽急急问道。
　　“已经没有了。”来人头更低了。

　　卿羽当即泪如雨下，项羽脸色立刻灰了，我站在不远处，踏进一步不是，离开一步也不是。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项羽铁青着脸，慢慢说道。卿羽按住了项羽的手，苍白着脸，低头啜泣道：“何必呢？是贱妾福薄，没有那个命为项王添子。”
　　“谁说的？”项羽挑眉道，“我即刻封你为良人，再不许说这样的话。”

　　一阵天旋地转，我可是在嫉妒？我怎么能嫉妒呢？一入宫不就注定了吗？可为什么心里就像被千万只蚂蚁一口口地啃噬，疼得我已经发不出一丝声响。原来……原来卿羽早已怀上了项羽的骨肉……原来……原来……

　　“虞姬，你来得正好，你看看她吧。”项王一声唤，我急忙欠身道：“好。”他已经有些疲惫了，那器宇轩昂的神情已经失去了一半。后宫之事，件件琐碎磨人心寒。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面对这样的他，我不知道我是该安慰还是唾弃，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为什么我还会为他心疼？

　　他的手缓缓伸向我，我不由得退后一步，那个手势停留在半空中，他犹疑地缩回了手，眼眸中，满是失望。我的心被那个眼神烙得生疼，在这么华美的宫宇里，他却消瘦了，憔悴了，我也心冷了，泪尽了，交错上演的一幕幕戏里，溅满了血。我不想看下去，却不能闭眼。

　　卿羽还在抽泣，见着我来，急忙拭去泪痕。“不必了，卿羽，当我面还要掩饰什么呢？”我止住她。
　　“对不起……”卿羽苍白的脸色，瘦弱的手握住我的手，她的嘴唇乌青得厉害。
　　“没事的。”我安慰道。
　　“你说，唉，真是作孽，为什么非得是娘娘您呢？您说说，您一个长使，那蕊美人为什么要和您过不去，她掉了孩子就要所有的人都掉，都不给项王带嗣了吗？”一旁方嬷嬷愤愤不平地说道，“仗着亚父就这么欺负人嘛？虞美人，你要当心啊，这蛇蝎女人……”
　　“嬷嬷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卿羽痛苦地掩住脸庞。我示意嬷嬷退下去，看着卿羽的泪水慢慢从指缝中流出，递上一条丝帕。

　　我半夜才从幻羽宫回去，卿羽折腾了好久才沉沉睡去。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了，有些累得吃不消，我坐在栏杆上，看着那惨白的月亮，模糊地不真实。事情都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我前几日出来。蕊美人许是对我的出现不满到极致，所以吩咐到处用清水扫一遍，驱除晦气。卿羽就是没注意那水渍才会……

　　想来不觉落下泪来。

　　项羽的手指划过我的脸，拂去那泪水，“怎么哭了？”
　　他看起来已经倦到极致了，双眼有些臃肿。我无声地将手放在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上。夜深露重，他不过一袭深衣，双眸中不再有白日的怒怨痴恨，只是单纯地流露出迷惘和忧伤。我扣紧他的十指，起身吻了吻他的额。吻他额的那瞬间，他抱紧了我瘦弱的身子，我蜷在他胸前，不知道如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