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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鸣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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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昀起身,朝蔡繇抱拳躬身道谢:“我的安危就仰仗蔡兄了。”
蔡繇赶紧扶起他的双臂:“项兄,你这么说就太跟我见外了。看到你还活得好好的,你不知我有多高兴。这几个月我时常在想,当初我要是不帮你给青梧公子传信,就不会被人找到机会了。”
项昀听见青梧公子这名字,觉得有点耳熟,想起来是宋好武跟自己提过的第一琴师,便问:“给青梧公子传信是怎么回事?”
蔡繇听他这么问:“哦,我差点忘了,你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青梧公子是教坊司的琴师,你与他是知音。那日你过生辰,我去为你祝寿,你家中却无人记得。你心情不好,说想听青梧公子抚琴,我便去找他。他让琴童回了帖子,约你晚上在繁花楼见。谁知道竟是一场鸿门宴!”
“所以青梧公子也是合谋杀我的人?”项昀问。
蔡繇摇头:“这便不确定了。我没有亲眼见到青梧公子,都是琴童代为传话,那晚青梧公子并未到。你失踪后,青梧公子也被抓了起来,一起关在大理寺监牢里,等候处斩。要不是因为我爹,我此刻怕也在牢中等死。”
项昀道:“他如果知情,便是被当成弃子了。如果不知情,那也是够冤枉的。”
商无咎道:“青梧公子并不知情。有人买通了他的琴童,假传了帖子。”
蔡繇看向商无咎:“你是如何知晓的?你究竟是什么人?”方才他就注意到了,此人样貌与谈吐皆是不俗,而且项昀对他甚是信赖,不知有何来历。
项昀难道能说,这就是刺杀案的策划人?便道:“他是商珣,我的救命恩人。我的事他都知情,目前我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和他了。”
蔡繇皱眉盯着商无咎看了许久,又看看身着女装的项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略有些古怪,便看着项昀:“他能保护你?”
商无咎道:“暂时可以。公子的安危全系在蔡公子身上了,整件事还得详细计议,务必做到环环相扣,不出一丝纰漏。”
不论是恢复身份,还是与西夏结盟,都是万分凶险之事,一着出错,便可能是赔上项昀的性命。
而且这事不能再拖,万一朝中对出兵之事有了决断,他们的计划就完全落空了。
项昀道:“今晚我与阿珣回去后再商议具体细节,回头将计划与蔡兄细说。确定方案,便开始实施计划。”
蔡繇听着项昀的话,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还是他认识的项愠吗?
从前他从不在人前说吃喝玩乐之外的事,私下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表现得比较颓废,都是在埋怨父亲对他的忽视,弟弟们对他的轻慢,也曾发过要出人头地的宏誓。
蔡繇也只是听听,并没有想过他的誓言真的会实现,毕竟相较于声名狼藉的他,他那几个弟弟则表现得出色多了,皇帝属意的储君人选也从来都不是他。
蔡繇本以为,好友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也不错,但没想到竟还会有人刺杀他。好友这次是真的受到刺激,所以开始发奋图强了吧。
回去之后,项昀与商无咎连夜赶了一份详尽的计划出来。这个项昀倒是擅长,毕竟他做过社畜,还当过两年老板,写个企划案不在话下。
天亮时分,商无咎将计划书誊抄,让人送到蔡繇手里。
商无咎从外面进来,见一夜未眠的项昀坐在廊下摆弄阵法:“怎么不去休息?”
项昀摇头:“睡不着。我若是进了宫,咱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身边一个可靠的人也没有,我有些害怕。”
“我给你当侍卫,陪你入宫。”商无咎挨着他坐下。
项昀面上一喜,又皱眉:“皇宫里允许皇子带侍卫进去吗?”
“正常情况下是不允许的。不过你情况特殊,跟皇帝求求情,也许能让进呢?皇子和妃嫔的住处都是分开的吧。”
项昀不太乐观,项愠明显就不得宠,很难相信项凛会允许破例:“我试试吧。说也奇怪,几个皇子都成年了,皇帝怎么不给他们封王开府?”
“也属正常。皇帝是临时上岗,他的几个儿子也都不是当储君培养的,他并不知道谁更适合当储君,还需要考察,所以没急着立储和封王。”商无咎分析。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项昀叹息。
“我会竭尽所能护你周全。”商无咎抬手搂住他的肩。
项昀扭头看他,内心有些小感动:“谢谢!”
午时刚过,一顶四抬软轿进了丞相府。蔡钦从轿子上下来,丞相夫人霍氏迎上来:“相爷可曾在衙门用膳?没用我叫人与你摆饭。”
蔡钦一甩袖子:“不吃了,气也气饱了!那小畜生是否在家?叫他来书房见我。”
蔡夫人吓一跳,听这语气,是小儿子又闯祸了?便赶紧道:“繇儿在书房读了一上午的书,才将用了饭,回房小憩去了。”
“憩什么憩,命他起来见我!”蔡钦气呼呼地朝书房而去。
蔡繇刚躺下,还在床上琢磨腹稿,要如何跟老爹说才更有说服力,忽听小厮气喘吁吁地唤他起床:“老爷散衙回来了,点名要见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后面这句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蔡繇一听,赶紧从床上翻身起来:“快、快,与我梳头更衣。”
蔡家是典型的严父慈母,蔡繇在外放浪形骸,但是在家中,还是得乖乖夹起尾巴做人,因为老爹是真的会家法伺候的。
一刻钟后,蔡繇出现在书房里,蔡钦正与长子蔡炜沉默饮茶,父子二人均长了一张长脸,模样肖似,此刻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蔡炜是今年的恩科进士,目前在翰林院任编修。
蔡繇的美貌继承自母亲,看不出跟蔡钦有血缘关系的样子,他进屋后,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见过父亲、兄长。”
蔡钦冷哼一声:“畜生,还不跪下!你可知错?”
蔡繇无奈,只得跪下:“不知儿子何错之有?请父亲明示。”
“你还狡辩!昨日夜间,有人亲眼目睹你入了勾栏院!你当初如何答应我的?在家禁足三月,不涉风月场所!这么快你就忘了?两月前发生的事你也忘了?若不是圣上照顾我这张老脸,你还能在家里待着?这会儿就该在大理寺的监牢里等着问斩!”蔡钦气得吹胡子瞪眼。
蔡繇心头一跳,不会有人发现项昀的行踪了吧,赶紧道:“父亲息怒。昨日只是朋友生辰,相邀去看一曲折子戏,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了。不曾狎妓,也不曾吃酒玩闹,请父亲明察。不知是谁与父亲嚼舌根子。”
“你这个孽子!”蔡钦气得将手中的茶杯砸在了蔡繇跟前,茶水碎片四溅,“人家堂堂礼部侍郎,还犯得着嚼舌根子?他说的哪句不属实?”
蔡繇一听,稍稍放了心,教坊司归礼部管,礼部侍郎常出入勾栏瓦舍,倒也正常,所以应当只是碰巧撞见,万幸他并未与项昀同进同出:“父亲教训得是,儿子知错,以后再也不去了,安心在家读书,准备明年秋试。这是儿子今日的功课,请父亲与兄长过目。”
蔡繇赶紧把今日上午整理好的文章呈递上去,这篇文章写的便是解决西北边境争端的策论,正是商无咎与项昀所提的方案。
蔡钦心情不好,只看了两眼,便放在了桌上。蔡繇眼巴巴地看着父亲,见他没仔细看,不免有些失望,便又看向兄长:“大哥,你帮我看看呗,我觉得今日这篇文章进步甚大,你给我指点指点。”
蔡炜倒是不像父亲那样讨厌二弟,二弟长得好,脾气也不错,嘴巴也甜,除了不像父亲所期盼的那样上进,倒也挑不出毛病,他拿起蔡繇的文章仔细看了起来,看到一半,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抬头看看蔡繇,然后又低头继续看,看完递给父亲:“父亲,你瞧瞧!二弟今日这文章颇有新意与见地。”
蔡钦闻言,这才重新拿起文章细看,看完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儿子:“这是你做的文章?”
蔡繇舔舔干燥的唇:“昨日与几个朋友闲聊,聊起边疆战事,儿子受到启发,这才有感而发。”
“简直就是胡闹!”蔡钦道,“你小小年纪,岂敢妄议国事!”
蔡繇垂眸道:“父亲,你说读书的目的便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明年儿子便将参加科考,策问考的不就是问政,这怎能算是妄议?”
“就你说的让皇子做质子,这就是异想天开!简直一派胡言!”蔡钦吹胡子瞪眼。
蔡繇道:“质子是制衡之道,皇子去盟国做质子古来有之。哪位皇子不是大楚百姓供养,如今为国为民出力,这便过分了吗?”
蔡钦气得扬手想要教训他,被蔡炜伸出胳膊拦住了:“好了,父亲,儿子觉得二弟这想法虽是大胆了些,但也未尝不是一种新思路。”
蔡钦哼了一声:“滚出去吧!”
蔡繇知道,父兄这关差不多算是过了,就是不知道皇上那边情况会如何。得给殿下传消息,让他准备上大理寺击鼓鸣冤。
三日后,大理寺卿与少卿从皇宫散朝出来,回衙门坐班,结果今日衙门前人格外多,将大门都堵住了,轿子根本进不去。
天气炎热,富态的大理寺卿金则亮在轿中闷得官服都湿了,见轿子迟迟不动,不由得掀开窗帘问:“发生何事?为何不走?”
随从道:“大人,好像是有人击鼓喊冤,点名要亲自见大人。围观人群把门口都堵上了。”
金则亮皱眉:“哪来的刁民?竟敢越级告状,拖出去先杖二十。”
有一名小吏小跑着来到轿前:“金大人,来人自称要为皇长子宫中一百多条人命洗刷冤屈。”
金则亮睁开眼睛,道:“落轿!我去会会,到底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为他们喊冤。”
金则亮从轿子上下来,跟在他后面的大理寺少卿孙自仪也跟着下来了,围观的人群见有官员过来了,纷纷退让出一条道来。
金则亮看见一位身着锦衣的少年公子背对着人群,正在用力击打着鸣冤鼓,有人提醒他大人来了,他也没停下。
金则亮走到对方半丈距离的地方停下了:“何人点名要见本官?”
少年公子听见这话,才放下手中的鼓槌,缓缓转过身来:“本宫来为宫中人鸣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