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八、伏吟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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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线偶尔交集，很快我们就回到各自的轨道，按照原定的方向头也不回的前行了。唯一不同，大概是他的话似乎更真诚了一些。话里少了那么点吊儿郎当。后来知道前后有那么大差别是因为他终于确认我不是骗子。也是，要是跟人聊着聊着，最后除非是真的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不然就不好意思太摆什么谱子之类的。
我们语音的时候他说确认我不是骗子的事。我跟他说：“这样就确认了？这样好确认吗？就凭我推着你轮椅逛了趟公园，就凭我请你吃了顿饭？这样好收买？你长得那么好看，只要是个有正常审美能力的女生，都会对你和颜悦色的呀。请吃饭真的到现在我还感觉到我赚到了。只是不能跟人说，有点锦衣夜行的感觉。”
“我前一天去过你们阅览室的。”
“啥？”
“我看到你了。”
“啥？哦，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戴着工作牌呢你忘了。你们还有去向牌。上面写着你的职称呢。一眼就认出来。”
“感谢您大驾光临。”我感觉一片灰暗。
“你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忙你的事去了。说实话，你跟读者说话和跟我说话真的两张面孔。”
我曾经提醒过自己：亲爱的，你接触人的机会不多。其实接触生人的几乎唯一的机会就是接待读者的时候。所以，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随时呈现最好的自己，摆出一副笑脸，万一有极个别人，你们就相互看对眼了呢？无论是朋友还是“朋友”都好呀。但是当你一百零一次碰到各种状况读者的时候，难免还是会炸。没有在服务窗口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我想控制住，可是我不能。
我用额头撞了撞桌子。是不是曾经有无数个长得好看的大哥哥看到我摆出的那一幅晚娘脸？原来可能成为我老公，现在都能把我当恶毒后母去想象了？啊，我忍不住又撞了撞头。
“咋了，心虚了？”他在那头笑。
“我没什么心虚的。那天遇到十来个读者不知道他们借书证的密码。我告诉他们是出生年月日八位数了，他们仍然执着的问我：‘是后八位吗？’其中一位，我说了七遍，“出生年月日八位数”她还是很执着的问我：‘身份证后八位吗？’哦，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个一脸好笑的瞥了我一眼的帅哥是你吧？你当时就坐着轮椅？”
瞄到那个帅哥的时候没有再留心去看，是因为当时我额头两侧青筋似乎要暴起了。我感受着隐隐跳动的青筋，压着火气对那位无论如何也听不懂我讲什么的读者冷冷的说：“我已经跟你说了七遍了。现在我说第八遍。你听好。”结果这位天才还是很执着的说：“我输入的是后八位呀。没错呀。”然后我很执着的让她念借书证后面的说明。念到第三遍的时候她还是很疑惑：“我输入的是后八位呀。”我去，我……我在自己气疯之前笑了出来：“上面写的是：出生，年，月，日，八位数，比如，一-九，多少年，年，四位数。月，两位数，不够两位数的在前面补零，日，两位数。您试着输输看？”我怎么还没疯呢，我怎么还没疯呢？以这些家伙在图书馆的言行表现出来的智商，他们到底是怎么活到我们见面的年纪的呢？
“你终于想起来了呀？”他说。
“我想起来了，出生年月日八位数啊，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呀，借书证后面就写着，可是他们硬就是不懂。想想还是恶心得发抖。就算是知道华晨宇在我眼前，要是碰到了这样的读者我也还是控制不了我的情绪。”他在那边狂笑。完全控制不住。
“你笑个鬼呀你。我曾经也是态度很好的。曾经我还觉得我同事态度不好呢。现在两年过去，我真的累了。你见过那种对着身份证输入出生年月日输了二十次还没输入正确的奇葩吗？我就见过。一线服务口，情绪耗竭是普遍现象。居然要求我们服务每个读者的时候都要笑。开玩笑吗这是，只要自己在窗口呆一呆就知道，能不能笑得出来。”
他继续笑。
我气得关了微信。我把他拉黑好吧？算了，毕竟我对娱乐圈还是很好奇的。万一他以后红了呢。
再说跟一个帅哥保持联系总是令人开心的。作为一个单身狗我坚决认为我有权利享受这项福利。
对了，他会不会看我的朋友圈？那我让不让他看我的朋友圈？
我打开微信，问他：“我可以看你的朋友圈吗？”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他给我看我就给他看，他不给，我就也不给。
他说：“可以呀。”
然后我点他头像，人家根本就没开通朋友圈。呸。
想想还是不甘心，我跟他说：“你没开通。”
“对呀。我是说，如果我开通了会给你看的。”
“你一个明星为什么不开朋友圈呀？”
“我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呀。”他说。
明白了，这个是个内向型的腹黑男。
“你除了种花还种菜呀？挺有意思的。”他说。
哦对了，加好友的时候朋友圈忘了屏蔽他了。幸好设置了三天可见。所以他看到的是我上次种辣椒成功忍不住嘚瑟的照片。
以后我一定忍住，什么都不说。或者至少，情绪、个人经历、去做了什么之类可能透露个人私隐的都不说。
然后某天，趁他不注意，偷偷限制他的权限。
其实这样也有些多余。
他后面腿开始好些，也开始忙起来。我看到他新拍的杂志了。后援会号召大家去买。而这时候，我在忙着准备相亲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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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和朋友讨论单身的问题。我不太想一个人。可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是上天，我们要怎样给自己安排剧情。我开始相亲。真为难想着要给我介绍男朋友的人。我这把年纪，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撮合我们。是高看了我，还是低看了男方？虽然我觉得自己也许不差，可是在婚姻市场上，我的估值应该不高吧。
在正式相亲前，我打算好好做做准备。尤其是精神上的准备。他们说，现在的年轻人，电影电视剧看多了，总是看着帅哥美女，以至于忽略一个起码的事实：那些明星是经过严苛的选择，并且经过精心包装的。他们展现的并不是普罗大众的真实状态。而剩男剩女们却因为被洗脑，对另一半的颜值和个人魅力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标准降不下来，那自然觉得谁都配不上自己，谁都不顺眼。当时我还跟百合、姚杨她们讨论说：怎么知道自己对另一半颜值的要求是不是切合实际呢？我们想到一个办法是：蹲在路口看人。也就是所谓抽样调查。
看过了很多人，那就基本能知道，你对颜值、气质、收入、个性、才华这些要求是不是不切实际的。
可惜，当时一起聊天的小伙伴大多数结婚生娃了，硕果仅存的几个，她们大多在外地，满脑子不切实际幻想的大概就是我一个。所以需要蹲在街头看人，让自己清醒过来的大概就只有我。
我想了几个取样的地点，比如：万达、百盛、人民公园、图书馆、航洋国际、还有几个高端的购物场所。
结论如下：
第一、为什么女孩子总体来说普遍比男孩子好看呢？男生里衣冠整洁的都不多。
第二、一个人的美丑跟他的生活状况呈正相关。经济条件越好、受教育程度越高、生活越从容的人气质越好、越令人觉得舒服。因为明显的，在路上匆匆奔忙的人，五官和脸型、身型、打扮、气质好的几率相对没那么大。而高档购物广场和高档小区的人，你可以看出来他们生活的舒适和优越，并且普遍颜值更高。而公园，鱼龙混杂，但是，一般打扮气质好的，脸和身材也更好看。
第三、我不是很挑剔，对于观察到的人，除了少数的奇葩，我本身觉得也还不影响市容，甚至如果当画画看的话，都可以带着审美的眼光去欣赏的。但如果假设我的另一半是那种状态的人，我能接受吗？答案是：绝大多数不能。我内心没有办法升起粉红的泡泡。
第四、像华晨宇那样才华横溢的男生，不可能出现在我周围啊，如果出现了，也不大可能落在我手里呀。像凌轩宇和高泰宇那样的男生，以他们的脸和身材他们也不会埋没在市井中等我来发掘。一般的男生，我总觉得他们言语乏味，能聊天聊到很开心的人基本没有。包括杨兄，我们时常聊着聊着开始生对方的气。无数次我想要不要跟他翻脸。但是想想我朋友已经不是很多了。多少得留个人万一忽然病重了好歹有人给叫个救护车，还是稍微忍耐些好了。
——所以，我不仅是颜控，我还势利眼。作为势利眼的颜控，我大概很难遇到我喜欢、同时喜欢我的人。能让我看上的男生，必定看不上我的。
我于是认真的又把《七周遇见对的人》从头读了一遍，认真反思下自己人生信念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在恋爱里不能受太多委屈，遇到不合适的恋爱对象为什么必须赶紧回头。早年两段很勉强的感情还有这几年生活的不易耗尽了我对于人的耐心和善意。我现在对人容忍度非常低。容忍不了跟人交往时候任何的委屈和不适。任何时候我都会很想问一句：“我已经活得那么辛苦了，凭什么我忍耐别人、尤其是得不好看的人对我不好？”“没有一张漂亮的脸和过人的才华，那其他项目麻烦你们更突出一点好吗？”
——我知道我的婚恋观出问题了，但我不想改。长期抑郁症加社交焦虑症的人有个最大的优点：他们习惯于黑暗和孤独了，不是那么害怕一个人呆着。
其实现在真的没有什么人介绍相亲的了。所以，还有人介绍你们去相亲的女孩子男孩子们，不要犹豫，上吧。就当和朋友出去吃个饭，AA就好。
好想嫁人啊。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认识男孩子的机会就是参加集体相亲了，之前在相亲中被打击无数次的积极性这次高了起来。刚好同事跟我提到区直单位集体相亲的事去不去，意外的我们这一群大龄女青年都报了名。到了一定年龄，在这件事上我们终于学会不再矫情、不再傲娇了。
报名之后以此为理由开始大肆采购衣服饰品化妆品。内心竟有点小雀跃。开始脑补集体相亲的剧情。
为了怕自己万一现场受冷落自尊心过不去，我还给自己幻想了受冷遇全程当壁花要怎样表现最好的自己，争取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快到聚会的时间了有消息告诉我们说：通知到本人才算数。我们在等。
聚会时间在星期六。星期五时主任大嘴巴的在群里点我们的名让我们星期六去某地领帅哥。第二天聚会了，当晚我们并没有收到通知。后来才知道，是把所有人都卡了。只有一个名额给了一个男生。据说，卡的关键是年龄。
准备那么久，想着穿什么衣服，什么包包，什么样的配饰，怎么样跟人说话，什么样的语气、音调、音色、风格，什么样的表情，我可能会遇到什么人。我可能会被挑剔被嫌弃，甚至会被羞辱——我都能挺住。一定可以的。也许会有男孩子看到我的好。
唯独没想到，我们连上场的资格也没有了。
我有点懵了。坐在桌前发呆许久。
我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有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排斥亲戚朋友的催婚。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建议女孩子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可以尝试一下懵懵懂懂的纯洁初恋，和喜欢的男孩子一起去图书馆、去写卷子。在大学，认真学习怎么跟男孩子交往。到工作了，无论是通过相亲还是什么方式，认真的考虑谈婚论嫁。不要在一段无望或者低质量的感情里耽误太久，不要空窗太久，要早些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能要什么。因为到我这个年龄，会深切的体会到婚姻市场上年龄对一个女生的残酷。
亲爱的。亲爱的。我不想你们每天捧着甜甜的小说在看，或者露出一脸姨母笑，或者自己代入，跟着这些小说让自己有一种自己也在谈恋爱的错觉。
小说、电视剧、短视频可以帮你躲避很多东西，它唯一不能给你的，是现实的安乐。放下手机、平板电脑和书本，你还是需要面对孤身一人的事实。
我不忍心有天你们面临这样的狼狈。
曾经很粗浅的学过奇门遁甲。那是一种预测和决策技术。准确率高不高这个事不太好说。有时候我感觉生活很绝望，会起一个局，想要从老天的旨意里看出一些希望来。
可是，你知道我最常起到的局是什么局吗？
“伏吟局。”
在奇门遁甲里，大伏吟局，就是天芮跟死门一起趴在坤二宫，地盘上的八门、九星、八神位置固定不变，门跟门、星和星之间不产生任何相生相克的关系，一切死死的趴着没有任何变动。这就是个死局啊。
你看，连封建迷信它都不想骗我、不忍骗我。
我后来检讨自己：我，每天上班下班，上班的地点固定不动，下班住的地方在宿舍，下班了困得要睡；我，资深宅，没有什么朋友，交际圈非常窄，而且近乎封闭；我，这个年龄也不会有谁抽风再给我介绍什么男朋友，哪怕介绍，条件必然是极差的……这是一滩死水，谁也搅不动。亲爱的，假设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可能是喜欢我这类型的男孩子，我们理论上相互喜欢，请问，我们去哪儿遇到对方呢？所以，哪怕我空窗这么些年，也没有遇到合适的。
所以我真的为和我同样困境的姑娘着急。我总感觉自己机会不大，但我还想努力一把。而你们，要抓紧。
我面临了很多的挫败和困扰，我不想在这说出来让你们看着烦恼。但到我这年龄一事无成，无家无业，可以想见我焦虑和不安。当时的我忽然就有点自暴自弃了。然后不意外的，又开始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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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研究失眠的专家说：“所有失眠的人，心里都有事，如果心里的事放下，那肯定就能睡着。”是吧，白天无精打采，觉得做不了什么，可是到了晚上，闭上眼睛，想到这虚度的光阴，内心深处蓦地升起挥之不去的惶恐和莫名的悔恨。我做起来刷着手机意图逃避它。
一点多，外面下起了雨。我现在对雨的感觉有点复杂。以前下雨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想着雨被房子隔绝在外面，再淋不到我，我会觉得很心安。可是现在下雨，会莫名的既喜欢又有点心慌。
凌轩宇的电话响起来了。
“我很困，但是我睡不着。”他在电话里说道。
“那怎么办？需要我陪你聊聊吗？”他的声音真好听，让人听着莫名的开心和舒服，于是我就有了耐心。
“好呀。”
“聊些什么呢？”我问。
“我想听你说话，但是我不想讲。”他说。
“好呀。嗯。我给你唱首歌吧。就是你名字那首歌。”
“我的名字？你是说：我外公给我起的名字？”他问。
他有次告诉我说他有个名字叫做“振宜”。他外公给取的。我告诉他说：有个藏书家名字叫做“季振宜”。《诗经》里有一首诗叫《螽斯》。其实是祝福人家多姿多孙的。他外公不是指望着他开枝散叶吧？他当时就当没听见我说的这些，笑笑就过了。
“你会唱，那你唱吧。”他说。
“它有点像巫祝的那种感觉。用男声唱尤其像。但是女生唱的话，稍微暖一点。那我唱了。”我用唐调缓缓的哼起来：“螽斯羽啊，诜诜兮。宜尔子孙哟,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哎，我想起那个年代，大家穿着兽皮、头上顶着羽毛。有人在敲鼓。在火光中，老人拿着法杖围着火堆，带着满满的祝福和期盼缓缓哼出哪些词。
“振宜，你外公是一个很有趣的老人家啊。直白得可爱。”
“嗯。”他在那边应着，口齿已有些不清楚。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歌声，永远伴着。歌声伴你，快快安睡。一朵玫瑰，妈妈交给你。”哎，我小时候学会这首歌，曾经幻想以后有天在摇篮边哄孩子睡觉。没想到，哄了这么一个大孩子。轻轻哼出来，默默占他便宜。以前遇到一些男生，总对着你撒娇，那种感觉就是：他们根本没长大，他们不是找另一半，他们是找一个疼自己的妈。我很排斥。可是，现在那么开心的哄他。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好看的关系吗？电话里那边许久没有声音，我轻轻道了句：“晚安”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八、伏吟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