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残酷世界与软弱的我》黄昏已至

161、始料未及（十四）

　　“失礼了。”
　　我为代理人先生满上茶杯，淡青色的茶水表面腾起了若隐若现的水雾。
　　青年外表的男人轻叩桌面，笑意盈盈：“请不要在意，有活力是好事。”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弗拉特坐在代理人先生的正对面，两边分别是抱着手臂冷哼的斯芬和艾伦。
　　刚才弗拉特因为跑得太急，跑到一半身形一晃直接朝我这边摔了过来，结果被那两个人联合起来揍了一顿。
　　哎呀哎呀……感觉有点小尴尬呢，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么，让我们回到正题上吧。”
　　代理人先生一句话挽救了已经快要变成初中生课后聚会的谈话气氛，他郑重地向艾伦伸出手：“艾伦·耶格尔，感谢你保护了未来……不，我失言了，感谢你保护了红家在墙内的现任家主，伊斯顿区的新领主。作为报答，红家会保证你从今以后的人身安全。”
　　“我的人生安全？”艾伦不高兴地指着自己，“我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才帮助她的，而且我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但你救了红家家主的事实不会有任何改变。”代理人先生主动握住艾伦的手，“这是我们对你的答谢。”
　　“你们不是和王站在一边的吗？”艾伦直白得毫不避讳。
　　“最开始的时候也许是吧。”
　　最开始的时候也想是吗？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代理人先生说的话。
　　糟糕，好像想到不太好的事情了。
　　我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再怎么想也太夸张了。
　　代理人先生轻叹着重新坐直身体：“你们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墙内的王族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巨人的事情并且在寻找他们。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提出了问题，代理人先生却没有真的要让我们回答的打算，沉默片刻便继续道：“那是因为王室本身也持有巨人之力，而这份力量现在转移到你身上，他们急着想要找到这份力量并把它收回去。”
　　“王室也持有智慧巨人？那为什么他们还要留在墙内？”艾伦睁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心，他的双手正微微地颤抖着：“也就是说我持有的巨人之力来自王室？但我根本不认识王室的人，连见都没见过！”
　　“稍微有点不对呢，应该说你同时持有进击的巨人和始祖巨人，两种不同的巨人之力。”
　　“所以我才说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王室的人！”艾伦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随时都会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要太着急，关于这点你的记忆迟早会告诉你。”
　　金色眼眸里的光在摇曳，艾伦看向我，下一秒又转而面向代理人先生：“你们……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吗？”
　　“墙内没有红家不知道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也许是’……也就是说现在已经不是了，可以这样理解吗？”这是我感到不解的地方。
　　“这样说你们可能会难以接受，145代的弗利茨王并不是为了躲避巨人才来到墙内，而是厌倦了战争才选择来到这座岛上。能够变成巨人的特别的民族，艾尔迪亚人以及他们所持有的巨人之力——你们的先祖才是挑起战争的一方。艾尔迪亚帝国用压倒性的力量以近乎摧毁的方式侵略一个又一个国家，只要与艾尔迪亚人结合诞下的后代也会拥有变成巨人的能力，所以每侵略一个国家，艾尔迪亚人都会强迫当地人诞下新的艾尔迪亚人，以此霸占其他国家的领土，培养成新的士兵和巨人，继续侵略其他国家。”
　　代理人先生意有所指地将目光落到艾伦身上：“实际上，在弗利茨之前，甚至是在他对无休止的战争感到厌倦之前，艾尔迪亚人采用的都是这种策略。”
　　艾伦嘴唇翕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一代人的决定想要长久地保持下去可不简单，没办法保证后人会继续老老实实待在墙内吧？”
　　我还记得，很久之前埃尔文先生曾经说过，直到墙内的最后一个人倒下为止，大家的意见都不会有真正统一的一天。
　　“因为145代的弗利兹王立下了‘不战之誓’，具体运作方式现在还在研究中，但可以确定的是继承了始祖巨人的王室成员都会受到不战之誓影响并且无法反抗，所以留在墙内不作任何抵抗的决定才能一直持续下去。”这次负责解释的人变成了弗拉特。
　　“研究？”弗拉特清澈的蓝眼睛让我想到了可爱的幼犬，对一切未知的事物都感到好奇和兴奋。
　　“艾尔迪亚人是我和斯芬的研究课题，那个时候说的理由虽然是真的，但我和斯芬是为了实地调查才来到帕拉迪岛。”
　　弗拉特说的“那个时候”就是指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解释说两个人被父母追杀才会出现在荒郊野岭的事情吧。
　　另一边的斯芬愁苦地摇头叹气：“结果完全没有进展，今年恐怕要被留级了。”
　　“墙外又是怎样描述这段历史的？”我顺着刚才的话题询问。
　　“一个叫荷洛斯的年轻人，与持有战锤巨人的家族里应外合，打败了弗里茨将他还有他的子民们赶到墙内。”斯芬贴心的给出解释，脸色还是没有缓和。
　　看来那个课题研究对他们来说真的相当重要啊。
　　“那不就是……”
　　熟悉的说辞和艾伦的声音让我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转过头去，我发现艾伦正好也侧过身体来看我。
　　我们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斯芬所说的历史和我们在那个夏天，从无数记录片还有历史书上了解到的说法是一样的。
　　只是，这让我变得更加无法理解：“但是我们却在这种情况下和艾尔迪亚帝国建立了友好关系？”
　　“我们是唯一与艾尔迪亚人通婚后代也不会变成巨人的民族，所以我们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多价值，虽说土地还是被看上了，也的确有过狼狈的时候，但最终还是找到了抵御的方法。”代理人先生解释。
　　“根据我和斯芬的调查，据说在彩云国的首都贵阳有缥家设置的结界，持有巨人之力的人甚至没办法在结界内变成巨人，如果不是特别厉害的魔术师也无法正常使用魔术，但缥家的族人则可以正常使用异能。”弗拉特适时地提供了说明。
　　我发现，提及他的课题研究，弗拉特的眼睛始终都是闪闪发亮的，充满了热情和干劲。
　　“镇魔的二胡可不是只是说着玩的，只是需要缥家的人使用才能发挥原本的作用。”代理人先生捧起茶杯，轻啜了口。
　　艾伦眉头紧皱，额角渗出了冷汗，表现出一副困扰的模样：“那个缥家真的那么厉害吗？”
　　“总之就是一个类似彩云国建国神话的故事。”
　　一般人不知道很正常，对我们来说也不过是只存在于书面上的带有神话色彩的睡前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一名青年借助彩八仙的力量打败了作乱的魔物，将它们封印在一处叫九彩江的地方并且建立了彩云国。之后又过了数百年，当时的国王命令各州豪族以紫、蓝、红、碧、黄、白、黑、茶这八色为姓并禁止平民与这八侯同姓。由于首都所在的紫州侯兼任为王，紫氏便成为代表王族的姓氏。除此之外还有独立于彩七家之外的缥家，开国国君苍玄王的妹妹，那个时候实际上使用二胡将魔物封印的人，缥家即是她的后人，地位不亚于王族和彩七家。在彩云国里主管神事，但有时会涉入政治之事，和紫家互为表里，必要时有着把缥家的人送上王位的权利。”
　　代理人先生遗憾地摇头：“你的母亲虽然姓缥，但很可惜只是姓氏和缥家有关系。不过即使父辈是普通人，偶尔也会诞下拥有异能的孩子。”
　　是我的错觉吗？他看向我的视线竟带着几分幽怨：“原以为你会是那个‘希望’，结果却是非人道的魔术师。”
　　“……”
　　非人道还真是抱歉啊。内心的某个我嘴角抽搐地回答。
　　“正是那个传说，巨人和其他魔物一同被镇压在九彩江。因为缥家的存在，彩云国才免于被艾尔迪亚帝国侵略，两国之间的和约也是从很久以前就定下的，我那次只是类似续签到期合同的工作。”
　　代理人先生摇着手中扇子轻叹，脸上的神色却越发严肃：“扯得稍微有点远了，让我们回到原本的话题上吧。”
　　“我的确是出于情谊才劝说当时的弗利茨王选择入墙以外的道路，跟随他来到墙内并且答应了如果他能改变主意，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协助。但令人伤心的是，为了计划能够继续下去，弗利茨王想要杀死我，而本家和我们过去诞生的国家经过数代更替，如今已经无法继续作为依靠。为了跟随我而来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我选择了假死，让当时只有十岁，什么都不懂的可爱的孙子继承一切，然后借助时钟塔的空白人偶一直存活至今。”
　　“决定来到墙内的人即使被杀死也不应该有一点怨言，因为这是自己作出的决定，但是我们的后代，他们没有作出任何决定，也不应该为我们做出的决定买单。红家和当时跟随而来的子民是这样，在墙内诞生的艾尔迪亚人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代理人先生“唰”地一下收起扇子，皱着眉用扇子轻轻地敲了敲脑袋：“那个时候的我也着实是有些天真了，以为不战之誓的力量会随着没代的继承减弱，情况也会有所改变，但一百多年过去，誓约本身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继续下去，再过不久墙内的人类也许在被巨人全部吞食之前就会先被同为人类的杀死。”
　　“既然已经继承了领主的位置，你有义务去了解如今墙外正在发生的事情，然后才会清楚知道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现在又该采取怎样的行动。”
　　才落到我身上的目光又转移到艾伦身上：“而身为艾尔迪亚人，你也是权利了解自己的处境。”
　　“……”
　　“到墙外去吧。”代理人先生在艾伦的注视下长舒了一口气，“用你们的眼睛亲自确认外面的世界，这段时间我会找个理由向其他人宣布你们会留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等到你们觉得‘已经足够了’的时候再回来吧。”
　　“我一定会的。”
　　意料之外的，艾伦竟然几乎在下一秒就回应了代理人先生的话。室内的灯火在摇曳，让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等到了白天，事情肯定会变得麻烦起来。”
　　瞥了眼代理人先生身后的屏风，看到他从座位上起身，我也不由自主紧张地站起来：“我知道了。”
　　“那么，红老先生，我们现在就去准备转移用的魔阵。”斯芬微微颔首，在简单地向代理人先生道别后与弗拉特一同向门口走去。
　　“我们也走吧，林。”艾伦背对着我提醒，很快也跟了上去。
　　“好。”
　　我追着三个男生走出房间来到庭院，不一会又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不得不停下脚步。
　　“先等等，我还有些事情想跟你说。”代理人先生站在门槛的另一边，没有走到庭院。
　　我想让艾伦他们不要走那么快，但直觉告诉我接下来的谈话不是简单一两句就能结束的。
　　艾伦就在和我相隔几步之遥的地方，室外的光线比我们刚才走进房间的时候要暗，他的脸几乎被蒙在了阴影里。
　　我的心变得焦虑不安，刚才那番话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震撼，但是……
　　“去吧，我和弗拉特他们一起在那边等你。”艾伦抬起手臂指向某个位置。
　　“……”
　　最终，我的好奇心还是获得了胜利。不过是一个转身的动作，又往前走了几步，我的心中只剩下对刚才那场谈话的疑惑。
　　我想要知道隐藏在真相下面的，更加真实的东西。
　　“我就知道你会把我叫回来。”虽然话是怎么说，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我还是没有办法不感到惊讶。
　　“哦~”对此，代理人先生只是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嘴角。
　　这次的对话只剩下我们两个，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为什么不是父亲大人而是我？他代替祖父大人管理商业区好几年，经验绝对在我之上，不是吗？”
　　“在选择加入兵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彻底失去资格，我们想要的不是只懂得一味往前冲的人，有时候关注墙内反而能知道更多，不是吗？”代理人先生故意用上了我刚才说话的句式。
　　我们……吗？
　　我竟觉得有点好笑。
　　“说起来那孩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代理人先生在明知只有我们几个的庭院左顾右盼，“感觉他最近怪怪的，我还特地拜托那两个时钟塔的学生早点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你就不怕我这次到墙外之后就不回来了吗？”既然已经和斯芬他们接触，代理人先生也应该已经知道我得到了时钟塔入学通知的事情。
　　“这是你的自由，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我们也早就准备好了替代你的人。”代理人先生不慌不忙地说道，“对方可是年仅十三岁就第一名的成绩通过国试的天才呢，之后更是和另一名官吏一同平定了茶洲，比起还不知道会把事情做得怎么样的你的确是让人安心不少。”
　　“果然……‘最开始的时候也许是’，真正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就不是’吗？”虽然这种说法让我觉得有些不爽，不过也算是证实了我的猜想，“持续了一百多年的联系听上去虽然有点夸张，但是和缥家相比好像也不算什么。”
　　在得知墙外也有人类存在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墙外的国家肯定不会放着那么危险的地方不管，也许会把间谍排到墙内获取情报，但是……
　　如果不是顾及到那边还在准备魔阵的三人，我肯定早就为这荒谬的事实笑出声。
　　“哈，所以搞半天结果我自己就是卧底吗？”最终我还是忍不住小小地笑了声。
　　多么荒唐的事情。
　　不过也是，谁会想到一方的领主竟然会是来自墙外的卧底？领主的身份地位能获取消息的方式也会变得更多更方便。
　　“出于友人间的情谊那番话并不假，但我等的任务是长久地停留在帕拉迪岛，将墙内的动向报告给国内的王，为了更多的彩云国国民的安危。”代理人先生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这是只有在真正继承领主之位才会被告知的事情。”
　　“你就不担心我把刚才那番话告诉其他人吗？”我也是很认真地在询问。
　　代理人先生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和本国保持联系并不是一件难事。”
　　“去见我们的王吧。”说着，他丢给我一片略显厚重的纸片，“这是一直以来继任者在上任后都必须去做的第一件事。”
　　“我才不要去见什么莫名其妙的王，而且你是要我一个人……”
　　由于室外光线不足，我只好眯着眼睛去看手上的纸片。那是一个信封，封口处有个封口用的蜡质印章，上面是代表了王族的纹样，里面装着几张信纸，那笔迹我再熟悉不过了。
　　“到了马莱会有人为你带路，那个人你也认识，再说了，你不是早就和‘那个’笔友约好了要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