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嫁》刘一六

9、第 9 章

　　饭后的休息时间对于忙碌的肖二少爷来说，是从来不存在的，铺子里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但是婚宴上的人情来往，礼单礼物安排可不能马虎，他习惯亲自去核对这些，好做到心里有数，在任何场合临危不乱。

　　饭后，在秦愿依依不舍的眼神下，提步回了库房，重复早上没做完的工作。

　　他一走，秦愿就跟那个焉了吧唧的茄子一样，百无聊赖的仰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准备午睡一小会。

　　这时候，楠竹被肖昌河带走了，到库房那边去了。

　　而西屋那一众姑娘因为顾忌下落不明的婉莹，而不敢来找秦愿麻烦，听闻她回来了，一个个早早的溜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秦愿慢悠悠转了一圈西院，最终在一个小藤椅那儿停了脚。

　　肖昌河的西院自然没有女子爱坐的藤椅，秦愿屁股底下这个处在西院靠南边的一个小角落里，虽是角落，但是风景甚好，周遭都是放养的繁花，这个藤椅架就摆在繁花堆里。

　　看样子是哪个想要邂逅肖昌河的姑娘在这么个小情惬意的地方特意做的。

　　此刻没有人，秦愿便一个人边摇着藤椅享受初夏午后的徐徐清风，边挂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打着盹儿。

　　天空被覆上橙色的光晕，树叶在风的爱抚下沙沙作响，偶然有一片脱落的花瓣随风飞到秦愿的脚下。

　　秦愿悠悠转醒。

　　她不是闲的住的人，能这样像模像样的在偌大宅院一角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多是因为对肖府不熟悉。

　　她懒散的伸了个懒腰，向主屋那边走去。

　　意外的，还没到主屋，远远的，就能听见里面姑娘们谈笑嘻嘻的身影。

　　再走进一看。翠绿色纱裙摇曳生姿，鹅黄色华裙翩翩起舞，粉白色彩带随风飞舞，围绕在旁边的是女子娇美的歌声。

　　听旋律，歌声婉转，曲意温柔。

　　然而这一切随着秦愿的走近戛然而止。
　　她正听得起劲，听她们停下来，不解的歪歪脑袋，“怎么、不唱了？很好听。”

　　她神色颇为认真，讲得也是认认真真的心里话。

　　但是对面刚才还载歌载舞的姑娘们都变了脸色，举止肃然拘谨。

　　半响，只有一位姑娘恨铁不成钢的左瞧瞧右瞧瞧，见无人敢回话，才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跟秦愿早上见过的刘氏如出一辙的倨傲。
　　她很懂礼数般，先盈盈一拜，才说，“禀二少夫人，我等听夫人之命，来为二少爷，消暑解乏。”讲到后几个字，她抬头挑衅的看了秦愿一眼，又垂下头把锋利藏在眼睛里。

　　“消暑解乏”，秦愿慢吞吞的，鹦鹉学舌般把这几个字重复一遍。

　　一字一句，烙铁般砸在几个姑娘的心头，联想到今天上午婉莹的下场，有胆小的脸色都变了。

　　要有人胆敢抬头看一眼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会发现她琥珀色的瞳孔干净透彻，里面一片茫然。

　　只是这个女人实在太“心狠手辣”，胆子大如沈瑶，也是低着头沉着脸，自以为硬气不媚强权的在抗衡秦愿。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她本不想这么早跟秦愿对上，只是没想到这群女人这么没用，秦愿刚开口，她们就一个个怂的跟鹌鹑样，明明私下里都跟她保证的好好的，一定要给秦愿点颜色看看。
　　不是很懂她们的意思，秦愿摇摇头，示意不懂，想到刚刚的曲子又有点心痒痒，问，“还唱吗？”

　　她有着一张看着就娇气贵气的脸，又是新妇，脾气还坏，上午刚发落了个她们中的一个，还是那种不讲理地方出生的人，现在对待她丈夫的解花语们，轻声在问她们“还唱吗”。

　　她们还敢唱吗？

　　当然是一个个哆哆嗦嗦的摇着脑袋，接二连三的保证说，“不，不唱了，二少夫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唱了。”

　　虽然声音含糊不清，但是好大凄惨一声“不”，秦愿听得响亮，她遗憾，“为什么、不唱了？”

　　她轻飘飘一句话，那个小猫泣泪痛呼“饶命，再也不敢唱了”的姑娘心口一凉，赶紧改口，“我，嗓子不适，二少夫人息怒。”

　　嗓子不适，秦愿皱眉，她失望的把视线移开，落到站的最前面的沈瑶身上，暗含期待的问，“你嗓子能唱吗？”

　　沈瑶垂目，心里怦怦跳个不停。

　　唱，自然是能唱的。

　　但是该怎么答话才好？

　　身后是姐妹群，都在殷殷的看着她，她才隐隐有了点领头人威望，一个答不好就会让她们散了心。

　　身前是秦愿暗带威胁的凝视，她的手段她今早看过了，现在自然不想领教。
　　再从自己说，她也不想在秦愿面前露怯。

　　琢磨片刻，她才谨慎道，“奴婢嗓子尚可，愿为二少夫人，歌一曲。”

　　尚可什么的，太文绉绉了。

　　秦愿：“嗓子什么？”

　　沈瑶咬牙：“嗓子还好。”

　　还好就是好的意思嘛，秦愿抚掌大乐，“那你快唱。”

　　众人呼吸一滞，谁也不知道这位姑奶奶忽如其来的好兴致是不是暴风雨的前奏，毕竟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语气的嘲讽。

　　顶着众人或期待或提心吊胆的目光，沈瑶清清喉咙。

　　有资本的人总是能从她擅长的事中找到自信。

　　一副天生的好喉咙就是她的资本。

　　阳春白雪的歌曲总能叫某些下等人自惭形愧，沈瑶抱着这样的心思，勉强稳了稳心神，她左右想了想，挑了一曲南城贵族小调来唱。

　　声如莺啼，曲似飞鸿。

　　确实唱的好听。

　　秦愿听得如痴如醉，闭着眼微摇脑袋很是模样痴迷，只不过她乐感不好，要不要也想跟着一起哼哼。曲到高潮时，脚就自己觉的动了起来。

　　要不是身上端庄的襦裙太过沉重，她几乎是想应着曲儿一起跳起来。

　　一曲终，秦愿迫不及待的问，“这就是，你们、南城、的曲儿、吗？”

　　甚好哇。

　　旁人却以为她是在批判这词曲□□。

　　一般都是这样，正儿八经的夫人都看不过她们这些唱曲儿的，连带着这些曲子都不喜欢，觉得狐媚勾人，是最下等的。

　　沈瑶捏紧拳头委屈，“这是南城传了好几代的民谣，还请二少夫人慎言。”

　　她这话复杂秦愿理解不好，却明明白白看得清她脸上“不合时宜”的愤恨。

　　？？？

　　不知道是谁的不合时宜，秦愿有些意尽阑珊的想。

　　没有肖昌河这个翻译机，她在中原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在跟别人说话，说不清，道不明。

　　刚刚兴起的点有意思的乐趣也渐渐消失，她感觉这些人好生无趣。
　　秦愿歪歪脑袋，不再说话。